第一百八十七章 :忍不住了,太想你
他在薄暮下卓然而立,身姿挺拔,衣袂翩躚。背後是日頭余留的萬丈金光,面前是一小塊柔和的陰影。他的眉峰如巍峨雪山,眼眸如浩淼蒼穹,兩片清冷的薄唇,是高山之巔永不止息的幾縷霜風。
乍一看,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可若是仔細觀察,不難發現,此時此刻那雙本應淡泊高遠的眸子里,卻寫滿熱忱。熾烈的火焰升騰而起,點燃了天邊雲霞的絢爛。
桑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兩下,見他還在視線中,確認不是幻覺后,抬步便跑了過去,徑直撲到了他懷裡。
心跳跟著他的體溫一顫,眼淚便瞬間涌了出來。
晏雲之被她撲了個滿懷,巋然不動,順勢雙臂一手,也緊緊擁住了她。
二人就這樣緊抱著彼此,感受著這真實的觸覺,狂亂的心跳,半晌誰也沒有說話。彷彿千言萬語,都無法將此刻內心的震撼傾訴。他們只能如此相擁,用幾乎要將對方的骨骼都壓碎的力道,來表達自己的思念。
太多相思,太多委屈,太多不甘,太多寂寞,太多傷情……盡數隨著淚水噴薄而出。桑祈第一次無所顧忌地痛哭失聲,再沒有心思去在意會不會暴露自己的軟弱,讓人看了笑話。
晏雲之便在她耳邊低低地嘆氣,溫聲道:「你瘦了。」
桑祈環著他的腰的手臂緊了緊,泣不成聲道:「你也是。」
痛哭一氣,終於能說出話來,她迷茫地抬起頭,睜大哭紅的眼睛看他,不解道:「寧澤說你們的大軍距離洛京還有二百里,你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晏雲之抬手徒勞地擦拭著她如清泉般冒個不停的淚珠,低嘆道:「忍不住了,太想你。」
除卻那次酒醉,朦朧之際聽過他這樣直白地說起自己的心意,這還是她清醒時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坦率,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個沒忍住,又啜泣起來,喃喃道:「我也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晏雲之便低下頭來輕吻她的眼角,溫聲安撫道:「我知道,相信我,我都知道……」
而後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的頭,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麼逞強。我不該放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這怎麼能怪你,當時也只能如此。雖然這兩年來太痛苦,但我總在問自己,如果回到當時,一切再重演的話,我不離開你身邊,是不是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或者回到更早,我再任性一點,不去在意旁人的事,只想著你我二人雙宿雙棲,是不是也就不必承受這些磨難……然而無論回溯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樣的,我不可能那樣做……」
桑祈說著說著,再次泣不成聲:「你知道我不可能……」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晏雲之心疼地再次將她按到自己的胸口抱緊,久別重逢,不想再去回首這些往事,只問她:「現在可好?」
桑祈苦笑了一下,看看四周,道:「在這裡怎麼會好?」
晏雲之有些無奈地輕嘆一聲:「寧澤同我說過,你本不必來演這出美人計。」
「可我不做點什麼,總是不安心的。」桑祈低頭,也很無奈道:「再說我覺得,多少還有點用途。」
說著突然想到什麼,面色一紅,不知如何開口,赧然道:「你放心,我……我跟他並沒有……」
她不知道晏雲之是不是在意這個,說起這件事,連忙認真地看著他,解釋起來。然而話到嘴邊,卻又覺得好像怎麼也解釋不明白,一著急,有些語無倫次。
正在那兒胡亂地說著,只見晏雲之深深凝視著她,沉默不語。
莫名地,便開始心慌。
「我……」
到底該怎麼辦呢,她著急得想跳腳。然而冷靜了一下,卻又覺得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無力,沒有意義,便乾脆也住了口。
就在這時,只聽晏雲之的聲音如清風撫過水麵一般輕盈清透,安慰她道:「沒關係,我懂。」
下一瞬,摹地,便感覺他的俊顏愈發靠近,呼吸灼熱纏綿,而後不由分說地吻上了她的唇。
這一吻,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從一開始就叩關掠齒,帶著暴風雨般的熱情席捲而來,裹挾著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濃烈地侵佔了她的呼吸。
桑祈幾乎是下意識地探出香舌回應,而後便被他輕輕一帶,進了殿門。
只聽大門被砰地一聲關緊,他直接回身,將她托起,抵在了門上。
她的雙腿順其自然攀上他的勁腰,將自己固定住,也急切地攬住了他的脖頸。
隨之而來的攻城略地,二人都因為許久沒有過這般私密的碰觸而滿懷思念地同時發出一聲壓抑而舒暢的呻吟。
而後烈火便迅速竄起,一發不可收拾。
從殿門前,一直到床榻上,最終滿腹深情和一腔相思,都盡數傾注到了彼此的身心深處,合二為一。
再次復歸平靜的時候,窗外已是群星璀璨,新月高懸。
桑祈靠在晏雲之胸口,胳膊無力地搭在他的腰間,還在輕輕喘息。
晏雲之用一隻修長的食指,一圈一圈將彼此汗濕的秀髮纏在一起,依依不捨地吻她,道:「你大伯在齊昌的軍隊明日會來與我們會和,我今天是偷偷跑出來的,等會兒還要趕回去。」
「嗯。」桑祈點點頭,表示明白,但又不忍放手。抬起水澤瀰漫,媚色未褪的雙眸,含怨看著他,撒嬌道:「不能多留一夜么?就一夜,明天早上再走。反正卓文遠今天在淺酒那兒,沒人會知道。」
二人赤裸相依,懷裡朝思暮念的美人用幾乎懇求的語氣說出這番話,教人怎麼可能忍心拒絕?
晏雲之無奈地嘆了一聲,好像沒怎麼掙扎就妥協了,柔聲道:「好,天亮再走。」
桑祈便心滿意足地又往他懷裡蹭了蹭,側耳傾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到無比踏實,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臨安那邊都好么?寧澤能說的消息太有限,我一直不知道閆琰和蓮翩的近況?」
「他們鬧過一陣子矛盾,現在仍有嫌隙。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那倆人的性子,你也懂的。等你回來,大概就會和好了。」
想到這對冤家,桑祈就忍不住苦笑:「蓮翩肯定是因為我沒回去,生閆琰的氣了吧。只要一日沒見到我毫髮無損地出現在她面前,旁人說什麼她肯定都是聽不進去的。」
「是啊,你有個好婢女。」晏雲之笑道。
「你也是啊。」桑祈忽然想起來,問:「玉樹知道你回來了?」
「嗯,來的時候見過了,想給你一個驚喜,就沒讓她通傳。」
難怪突然就不見蹤影了,估計也是一激動,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去痛哭流涕。
桑祈調整了一下姿勢,枕在他臂上,又道:「來的路上一定很辛苦,要不你睡一會兒,明天好趕路。」
其實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她當然是一刻也不捨得睡的,只想多看他一眼是一眼。
可是想到他若也是如此的話,便覺著心疼了。
晏雲之旅途確實疲憊,可以看到面上的絲絲倦容,聞言卻目光柔柔地看著她道:「我還有好多時間可以補眠,可明早一走,再見到你,就只能是攻進宮門那日了。」
說完長腿一伸,又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在她的肌膚上摩挲起來。彷彿之前那酣暢淋漓的數次燕好仍不能一解他的相思之情似的。他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過去,現在,將來,皆是如此。
面對難得如此熱情的晏雲之,桑祈除了積極配合,又能以什麼方式回應呢?但是為了不讓他辛苦,挑眉一笑,有了個壞主意,輕輕推了推他。
晏雲之長眉詫異地輕挑,順著她的力道半躺下來,眼見著她翻轉而上,將兩人的位置調換了一下,而後略加猶豫,俯身吻住了他。立刻呼吸一滯,舒服地低喘一聲,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
等到第二天清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晏雲之才起身,趁著宮中大部分人還在熟睡,與桑祈吻別後離開。
桑祈則全身酸軟無力,疲憊地起不來,坐在榻上,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朝陽之中,唇角含著笑意,低喃了一句:「雲之,攻進宮門那日再見。」
待他走後不久,玉樹也回來了,一進寢殿就聞到了一股靡靡氣息,有些尷尬地上前叫起想補眠的她,憂慮道:「小姐快起來,等下陛下上朝之前路過這兒,可能會來看你。」
桑祈正迷迷糊糊的,一聽卓文遠這三個字,猛地睜開眼,大叫一聲「不好」,趕忙一骨碌爬了下來。
倆人趁著清晨短暫的安寧,匆忙將被褥換好,開窗通風,並點了熏香,收拾掉可能引人懷疑的痕迹,出了一身汗之後,覺得沒什麼遺落了,才坐下來休息。
椅子還沒坐熱乎,果然如玉樹所料,卓文遠來了,殿外傳來御駕經過的聲響。
桑祈立刻鑽到了被子里。明知道他應該不是察覺了什麼,只是照常路過這兒,進來跟自己問聲好。可還是做賊心虛地乾笑著道自己好睏還想睡一會兒,躲在衾被裡,執意將他往外轟。
卓文遠眯著眼睛,環視了她的寢殿一圈,有些詫異:「你既還沒起,怎麼這麼早殿中就已經打掃過了的樣子?」
桑祈心裡咯噔一聲,忐忑不安,嘴上卻虛張聲勢地嗔道:「哪裡是今天早上打掃過,明明是昨天晚上特地大動干戈地給全殿上下都沐浴焚香了來著,誰知某人卻沒過來。」
「噗。」卓文遠忍不住笑道,「是么,愛妃這麼有心啊。」
「就是就是。」桑祈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白了他一眼。
卓文遠眸光婉轉,與她對視了一會兒,表情似有玩味,卻終究沒說什麼,叫她早點起來別貪睡之後便趕去上朝了。
待到御駕走遠,殿內的主僕二人才同時相視一笑,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