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遇袁
程清兒在信中言道:自與君別,亦愈巡月,弟有千言欲與君言,而君無片字寄弟。想君又踏月色尋芳,陶然於鶯歌燕舞之中。岳東苦笑搖頭,這女兒家真是小心眼,自己在鹿鳴宴的一句戲言,竟被她銘記於心,時常拿出來嘔氣。
接下來,程清兒又寫道:弟不意擾君風流。然,父已罷官。年後,便要歸鄉。特以告之。信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岳東依稀看見那張俏皮而又清秀的臉。
岳東不敢怠慢,急赴開封府。時值隆冬,大雪紛紛,道路難行。到了之後,就備了禮物,去探望程紹。程紹喜出往外,這任上任下,他可見識這世態炎涼,人走茶涼的滋味。岳東這時來看他,讓他對岳東的品行大加讚賞。
這邊,岳東與程紹談話,那邊程夫人已經把岳東來了的好消息告知了程清兒。知女莫如母,程清兒那點心思,早被她母親套問出來了。
待岳東拜別程紹,在外面等了片刻,程清兒就急急地跑出來。她穿一件白緞面的棉襖,披紅色的披風,身材顯得有些瘦弱。
「清兒,」岳東喚道。
「岳公子」
「你似乎瘦了些?」
程清兒眼圈一紅,滿腔的委屈、怨氣,化作淚珠跌落白雪之中。她那俏麗的臉在白雪的映襯下愈發得粉嫩。岳東見她眼圈發紅,側頭不語,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生憐惜之意,情不自禁,雙手一張要把程清兒攔入懷中。那知,程清兒驚叫一聲,跳開了,然後低頭道:「岳公子,請尊重些。」岳東一陣苦笑,忙說:「清兒,冒犯了,我情不自已。」
程清兒頭低得更低,臉發燒,聲音象蚊子,「這裡人多。」
岳東心神蕩漾,湊近她低聲道:「若不人多,當如何?」
見他作狹,程清兒生氣,自地下抓起一把雪,塞進岳東的領子里。岳東冰的直跳,程清兒卻早已笑著跑開。岳東急追。一時,引得路人側目,無不在心裡喝了一聲彩:「好一對璧人。」
過得兩日,岳東再備厚禮,前往程紹府中,提親。本來,岳東還擔心程紹不同意,那知程紹早有準備,很爽快的同意了,想來是丈母娘吹了枕邊風。不過,親事雖然同意了,但程紹卻要岳東明年參加會試,只有會試中第,方可前來娶親。岳東卻說:「權宦當道,自己無心仕途。」程紹也對朝廷很失望,同意他的說法,但不同意他的做法。就和他約定:三年後,若還是權宦當道,他可直接來娶清兒,若不是。則需中了進士,方能來娶。
「三年後,小女十八,也正是婚娶的年紀」程夫人在一旁插話。
過了大年,岳東送別程清兒后,就帶著岳謙和二十個學生出發了,這些學生中大的十六歲,最小的十三歲。帶著怎麼多人出遠行,一路都受到巡司的盤查,但因為岳東的舉人身份,岳謙的秀才身份,(在明朝,秀才、舉人沒有路引,也可以四處遊歷),所以每每岳東抬出帶學生遊學天下的理由,都很順利的過關。到了澳門,安頓好學生后,就到了廣州,買房子,招夥計,一般忙碌又於廣州城開了家茶鋪,名曰:信陽茶鋪,店子旁邊有個小藥鋪「陳李濟」。等一切上了軌道,已經過去兩月,岳東留下岳謙照看鋪子,自己回到信陽。走時,岳東還特意囑咐岳謙抽空去看看澳門的學生們。
回到信陽,岳玉成也剛從南京回來。岳東從他口中得知,賀叔在那邊順風順水。
在忙忙碌碌中,一個消息傳來:天啟帝駕崩。岳東終於可以確定,亂世開始了。可自己還還毫無頭緒,難道真要走農民起義這條路嗎?這條路太難走,淘汰率太高,榮陽大會十三路七十二營反王,後來成事的不過李自成和張獻忠兩人而已。李自成在伏牛山中差點掛了,張獻忠也有被逼投降的經歷。雖然,自己準備了很久,在南京和廣州開鋪子也有為以後發展情報網打基礎的意思。為發展在軍中的勢力,扶植晁豹;支持賀鐵鑄考武舉。為招攬人才,結交各地舉子。奈何,一切都還沒成形,亂世就開始了。
不獨岳東惶恐不安,千里之外的北京城裡也籠罩一片惶恐不安的氣氛中。天啟死後,魏忠賢正勢力遮天,登上皇位的崇禎帝,戰戰兢兢,不敢行差半步。他隱忍不發,一步一步,終於逼死了最大的威脅魏忠賢,朝廷內外一片稱頌。
也是在這一年,袁崇煥領兵打敗了皇太極,取得寧錦大捷,然而,他卻因「輕遣李僧,動出非常,茫無實效」而被罷官。袁崇煥心灰意冷地回到了家鄉。等到崇禎誅了魏閹的消息傳來,他高興得喝醉了。這時已是崇禎元年。不久,聖旨到:封袁崇煥為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袁崇煥於是帶上一個僕人,架一輛馬車,北上京城。行了近一月,來到信陽境內。
安泰樓上,岳東泡一杯清茶,捧一古典名著《金瓶梅》,滋滋有味地讀得正高興,小弟弟也蠢蠢欲動時,忽聽得樓梯一陣響,上來四個文士,正是岳東結交的舉人朋友,因為志趣相投——都喜歡詩詞歌賦。他們經常聚結在麗春院又或是麗秋院,談論詩詞(淫詩艷詞),探討人口流動(麗冬院又新來個姑娘),或者評論物價高低(麗夏院的姑娘太貴了)。所以,岳東經常用一種哀怨的聲音說:「可憐,我白玉般純潔的心靈,被你們污染了。」
袁崇煥叫僕人先去驛站安排午飯,自己慢慢走過去。正走著,「薩爾滸之戰」五個字傳入耳朵,袁崇煥一看聲音來自街邊安泰樓上,於是,信步上樓,但見一青年在神采飛揚地道。
「薩爾滸之戰,明軍之敗,首先是經略之失,遼東經略楊鎬採用的分進合擊的策略,但明軍只是分進而無法完成合擊。因為明軍是步軍行軍緩慢,而後金兵是騎兵行軍快,分進合擊的緊要卻是合擊,需要三路人馬互為聲援,關鍵是行軍速度。在機動能力不如敵方的情況下,採取分進合擊是不明智的,應該和兵一處,穩紮穩打。」(也是岳東運氣好,袁崇煥只要早來片刻,就可以聽到岳東他們關於遼東妹子好,還是陝西妹子俏的爭論,)
袁崇煥尋旁邊一空桌坐下,要了一杯茶,饒有趣味地聽著這青年的講演。
岳東正講得口沫橫飛,就覺得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側頭一看,是個中年人,穿藍色長衫,戴方士巾,態度溫和卻又透著嚴厲,飽經風霜的臉上卻有堅毅、剛強之色。
不知為什麼,岳東的心狂跳了幾下。岳東又繼續講到,
「薩爾滸之戰的第二個敗因是,總兵杜松貪功冒進,一路孤軍深入,而且作戰時多有錯招,導致全軍覆滅……」
「薩爾滸之戰的第三個敗因是,楊鎬坐鎮遼陽,遠離前線,無法協調指揮各路軍馬,其手中的部隊也沒發揮作用……」
袁崇煥坐在旁邊,聽著岳東的高論,不由得臉上露出驚奇的神情;看著那個侃侃而談的年輕人,眼裡儘是讚賞之色。他叫來夥計,一指岳東,問:「他是誰?」夥計驕傲地道:「客官,你是外地來的吧,他就是岳東,是我們信陽城的才子,提起他,信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六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
「好了,好了。」袁崇煥打斷小二的話:「你去請他過來,我要好好與他敘敘。」
崇禎元年,五月,袁崇煥遇岳東,與安泰樓。——《明史-袁崇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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