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路

當岳東得知眼前這位態度溫和的文士，竟然是威震遼東的一代明帥袁崇煥時，嚇得眼睛都直了，說話也結結巴巴：「你就是袁——袁崇煥？」

袁崇煥捋律鬍鬚，微微一笑：「對，我就是袁崇煥。別怕！你也知道我嗎？」

「袁督師，死守孤城，一炮打死努爾哈赤，天下聞名。小子非常敬仰。小子並非害怕，是太激動了，才失態之此」岳東答道，他已經從見到偶像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哦，袁崇奇煥不禁哈哈大笑，要知道守寧遠孤城，擊傷酋首乃其平生得意之舉，平常聽人阿諛奉承已多，不足為奇；但今日聽這年輕人說出此語，且語出自肺腑，並無作偽，不覺心懷大暢。見袁崇煥高興，岳東也笑意盎然——呵呵，這下可拍到點子上了。突然，袁崇煥想起一事，問岳東：「你如何得知，我作了督師呢？」日前，崇禎剛加袁崇煥為兵部尚書，督師薊、遼，著即日赴京。想來此消息應該沒多少人知道，這信陽的年輕人如何得知？

滿臉的笑就一下僵住，岳東心中叫苦不迭，袁督師，這可是後世通行叫法呀。也虧他有急智，沉吟了下，他慢慢地說:「此事說來話長。」

「小二，把我的茶端過來。」岳東盡量拖延時間。袁崇煥示意他坐下說話。

又停了一下，岳東接著說：「袁督師居廣東，今日卻在信陽，非為別的，乃是上京途經此地。上京定為皇上所召，皇上召，必為遼東之事。而先前督撫不和，導致兵敗；所以，皇上一定會拜大人為督師，總督遼東大小一切事宜。」——這些話說的磕磕碰碰，底氣不足。

「所以，小子冒昧地叫大人為袁督師」這最後一句話，岳東說的理直氣壯，字正腔圓，他還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了。

這一番話下來，袁崇煥暗自嘆服，小小年紀，就了事如神，判斷如此有條有理，絲絲入扣，真是見識過人啊！

「你是那年的舉人？」袁崇煥問。

「天啟六年。」岳東恭敬地回答。

「哦，去年會試，你沒及第嗎？」袁崇煥有些奇怪，他覺得岳東應該能考中進士。

「不是，只因魏逆當朝，忠貞不得用，所以沒有上京赴考。」岳東往自己臉上貼金。

「哦，難怪如此。」袁崇煥道，他對岳東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學識不凡而品行優良，於是，他在心裡給岳東下了四個字的評語：國之棟樑。

「岳東，你認為現在遼東當如何經營？」袁崇煥要考考岳東。

這還不簡單，岳東暗暗心喜，袁崇煥在遼東的戰略，他是很清楚的，現在只需原物奉上：「只需三句話，就可平定遼東。」

哦，袁崇煥眼睛一亮，見岳東自信滿滿，好奇心大起。

「一曰，築堅城。」岳東道。

袁崇煥連連點頭。

「二曰，練精兵。」『

袁崇煥微笑點頭。

「三曰，以遼土養遼人。」

袁崇煥大笑，「甚合我心，甚合我心！」

岳東也大笑，呵呵，這下可攀上袁崇煥這顆大樹了。

袁崇煥看著岳東的眼睛，鄭重地道：「岳東，你可願意隨我上京？」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岳東趕忙言詞懇切地回道：「願為袁督師帳下先驅，甘效犬馬之勞！」

時值午時，袁崇煥也不去驛站，在安泰樓上與岳東，邊吃邊聊。雖是文人，袁崇煥卻有一股豪邁之氣，大口大口地喝酒，看得岳東咋舌不已。袁崇煥一笑，道：「在邊關，若是酒量小了，會被同僚取笑。這酒量，你倒要練練。」

回到家，岳東開始安排家裡的大小事宜。去年自廣州回來后，岳東開始了一個大計劃。他先後在漢陽，長沙，南昌，贛州、衡州、廬州、杭州、韶州八個城開了八家鹽店。忙了一年，上月開始才有機會歇下來。這一大的工程耗去岳東一半家產。岳東並不希望這些鋪子賺錢，不過希望在這些地方安插下眼線。這下攤子鋪開后，明顯人手不夠。原先信陽鋪子里的能幹的夥計都派出去了。這些夥計都是岳樓的鄉親。這些人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個莊稼漢有一天會當上掌柜。岳玉成和岳謙的爹都在其中。岳謙的爹去了韶州，岳玉成的爹去了廬州。鄉親們再次感嘆：岳東真是財神爺轉世啊。而岳東身邊剩下的四個學生也派出去了，就任二掌柜或帳房先生。岳玉成的隊伍也分成了兩隻，另一支由岳帶領。岳平是最早跟賀叔運鹽運茶的夥計，對運貨的路線和環節非常熟悉。岳玉成也忙得很少回信陽，還好前兩天，他剛運了批鹽回來。

岳東有很多事要吩咐岳玉成。他把岳玉了成叫到書房。進了房，他示意岳玉成關上書房的門。

書房中陳設很簡單，靠窗有一書桌，東牆是一排書架，中間牆上掛著孔聖人的像，畫下擺著一個長案幾，上面有一香爐和若干果品。靠西牆擺著四把椅子，椅子間有茶几相隔。

這個書房，岳玉成經常來，但他今天感覺到不同尋常的味道，岳東要說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落座之後，岳東說：「玉成，我要去京城了，生意上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相信有我爹坐鎮，加你的輔助還有賀叔，岳謙，應該沒什麼問題。」

岳玉成仔細聽著老師的每一個字，他感覺接下來將是重點了。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岳東鄭重地說道。

岳玉成見老師如此嚴肅，神色一凝道：「老師，你儘管吩咐。」

「我要你在販鹽的路上，順便收集關於山川地形和各地官員駐軍的情報。」岳東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

「什麼？」岳玉成怎麼也想不到老師叫他做這件事，驚出聲。

「不要問為什麼，只管照做！」岳東嚴厲地說，眼睛狠狠地盯著岳玉成。

老師到底要做什麼？岳玉成驚出一身冷汗，一邊小心地回答：「是」

「我再寫兩封信，你去交給賀叔和岳謙。他們也要參與此事」岳東接著說道，「收集情報時，一定要小心謹慎。我相信你能辦好。」

聯繫到老師在各處開的鋪子，岳玉成感覺，老師所圖非小，他簡直不敢往下想。定了定神，岳玉成問：「是不是各處的鋪子都作為刺探情報的據點？」

岳東心想：果然聰明，一點就透，轉瞬間，就能看清其中的關聯，明白自己的意圖了。岳東對岳玉成的反應很滿意，微笑道：「玉成，你很聰明，我很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你，要怎樣做，你自己拿主意，總之，盡量小心。」

「另外一事，你也要抓緊辦。就是賀鐵鑄的升遷，指揮使那裡，我已經送了不少銀子，他已經允諾，一有空缺，就升賀鐵鑄，以後，你要繼續走動，逢年過節，禮物備足。一旦有空缺，一定要下重注。切記！切記！」

「是。」岳玉成很乾脆地應道，似乎因為新任務的刺激而有些興奮。他一直以為，跟著老師會富甲天下，想不到老師圖謀更大。回頭一想，老師好象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了，不然，他為什麼在四書五經之外，還教我們地理、歷史、算術？為什麼要我們堅持練武？真是那樣的話，老師的心機太可怕了，那時他不滿十歲啊。想到這，岳玉成不禁打了個寒戰。

岳東見岳玉成神色有異，便道：「玉成，你肩上的擔子很重，難為你了，你可要小心身體，可別累壞了。」岳玉成心裡閃過湧起一陣暖意：「謝謝老師掛**，學生記住了。」

三日後，岳東告別父母隨袁崇煥一同上京。岳東的爹娘既高興，又萬分不舍。娘拿出一雙新布鞋——那是她趕了兩天兩夜趕出來的。看著娘通紅的眼睛，岳東不由哽咽。娘則笑著拭淚。

坐在馬車上，岳東看著慢慢遠去的故鄉和漸漸模糊的爹娘，思緒萬千。爹娘，你們保重！等我回來。岳東默**。

「別傷心了，好男兒志在四方」袁崇煥拍拍岳東的肩。岳東點點頭，轉過身，望向前路。路在馬蹄下向前蜿蜒爬行，一直伸向遠方天際，不知探往何處？天際彤雲密布，岳東感到一個未知的世界在自己面前慢慢打開，一個新的天地在等待自己去開創，舉頭望天，豪氣頓生，胸膛中爆出無聲的吶喊：

大明朝，我來了！

崇禎，我來了！

皇太極，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