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練軍

第三章 練軍

林茂深在混戰開始不久,就佯裝受傷倒地,潛伏多時,任人踐踏,如今一擊得手,就覺得渾身發軟。袁崇煥緊皺眉頭,厭惡地看著跪在前面的林茂深,對他使詐殺人極為惱怒。半響,方道:「來人拖下去,打一百五十軍棍。」林茂深一聽,差點暈過去。

接下來,袁崇煥又宣布,罷斥左良玉等四人——因其屬下士兵鬧事甚多,四人所轄暫由副將何可剛暫領三營,由參軍岳東兼領一營。,聽到可以領一營兵馬,胃上很不舒服的岳東,心裡卻很舒服,他已經了解清楚,寧遠城一共十五營,每營兩千餘人,全城合計約四萬人。這個兵權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是岳東費了半天嘴皮,充分表現自己的練兵之才,才得到的。

前日,袁崇煥與岳東討論如何處置失職的將官時,岳東乘機提出,由自己統領一營,要為老師練出一支精兵來,袁崇煥素知岳東之能,乃問:「東兒,你可知如何練兵?說與為師,為師聽了后再做定奪。」

岳東早料袁崇煥有此一問,先前就做足了功課,乃緩緩道:「一曰練伍,首騎,次步,次車,次輜重;先選伍,次較藝,總之以合營。二曰練膽氣,使明作止進退及上下統屬、相友相助之義。三曰練耳目,使明號令。四曰練手足,使熟技藝。五曰練營陣,詳布陣起行、結營及交鋒之正變。終之以練將。」

袁崇煥點頭笑道:「不錯,你倒把戚元敬(戚繼光)的《練兵實紀》,背得熟。」

岳東道:「老師交給學生的《車營扣答合編》,學生也乘隙研習,不敢耽擱。」袁崇煥道:「好吧,為師就給你一營人馬,你可要好好操練,以一月為期,到時,為師親自檢閱之。」「是,學生定不負先生所望。」

風很厲吹得台邊的旗幟,呼呼做響;鮮血在猛烈的太陽光下,迅速乾枯,散發出陣陣腥臭。整個校場的氣氛很壓抑,數萬將士沉默的站在下面,心中充滿了不安。袁崇煥乃道:「將士們,昨日本督師已經接快馬回報,朝廷的糧餉已經解到關前了,再過一日,就可以送到寧遠了,大家很快就會拿到自己的兵餉了。」士兵聽了都精神一振,不禁悄聲議論。袁崇煥又重申軍令,方令各自歸營。

這時已經午時,袁崇煥和岳東回府共進午餐。畢自肅的家人已經運著靈柩離開。原來的巡撫府改作督師府,袁督師住在後院,岳東也住後院,前面就是督師衙門。吃飯時,岳東又求袁崇煥,將今日死裡逃生的七個人,加張正朝,張思順,左良玉都編入自己的部隊。袁崇煥笑道:「哈哈,你還真會選人,這些可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為師早知你那點把戲,今日在校場,你可夠忙的?」岳東道:「那裡,學生不過愛惜人才,為國家留住殺敵的勇士。」袁崇煥道:「你還想在士兵立名罷,你想在士兵中建立自己的親信罷,你還真會是算計周密。你是不是早有此打算?」岳東忙道:「沒有,沒有,事發突然,急就章也。」

「為師觀那左良玉乃粗暴殘忍,桀驁不順之徒,你為何要留他。」袁崇煥又問道。岳東道:「良駒者,性烈也!」袁崇煥點頭稱是。

「好罷,本督師答應你,將這些人都調入你營中。」袁崇煥道。然後又以戲俚的口氣道「你還吃得下嗎?這盤牛肉好象今日操場上那些破碎的人肉。」「老師,你……」岳東話還沒說完,就覺胃裡一陣緊縮,趕忙跑出去。

下午,岳東去找左良玉。左良玉正在指揮兵士收拾行禮,見岳東進來,很傲慢地抱抱拳,算是行禮了。岳東也不以為意道:「左都司,請跟我來。」左良玉依然不領情,道:「我可不是什麼都司了,大人有什麼事?」岳東道:「跟我來就是。」岳東帶左良玉來到六味居,左良玉滿腹疑問。岳東請他坐下,叫小二擺上酒菜。左良玉見他態度周到,也緩和了態度道:「岳參軍,這是何意?」岳東舉起杯,道:「來,左都司,先幹了這杯,再說不遲。」左良玉幹了酒,岳東乃道:「我聞都司久經戰場,特來請教兵法。」左良玉知道他是託詞,在這寧遠城知道兵法的人多了去,怎麼也輪不到他呀!何況,岳東的老師還是袁崇煥。他也是直脾氣之人,便道:「有話儘管直說,別繞彎子,你們這些讀書人就好些虛文禮節。」岳東笑罵道:「他娘的,你這樣豪爽,老子不跟你廢話了,老子要你跟我干,幫我練兵,老子保你升官發財,干不幹,一句話。!」左良玉一愣,他想不到這個斯斯文文的年輕公子,竟然說出如此粗魯的話。想一會,左良玉答:「我跟你干。」他雖然粗魯不識字,但還是知道些輕重——回衛所,自己不過是一小兵,何年何月才能東山再起;跟了岳東卻又不同,此人小小年紀,已經官至參軍,又是袁督師的學生,以後升官發財一定跑不了。難得是,他竟如此看得起我。岳東舉起碗,故做豪爽道:「來,再干一碗。!」左良玉這兩日因被削官,而情緒低落,見識了一些人情冷暖,今日得岳東看重,真好比雪中送炭,心裡很感激。

別了左良玉,岳東又去尋那個在血戰中倖存下來的人,他對這個人很感興趣。在城北的步營找到林茂深。林茂森奄奄一息地趴在鋪上,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看樣子,還沒得到救治,估計他活命的手段太卑劣,遭士兵所恨,所以,抬回來后,沒人管他。岳東很生氣,喝令一小兵,去請軍醫來,又令一兵去打一盆清水。林茂深見是上午台上的年輕人,傳說中的岳參軍,急欲起身見禮,被岳東所止。水打來后,岳東四下打量,想找一乾淨布條,無果。於是,岳東撕下自己的衣袖,蘸水,清洗林茂深的創口。林茂深大驚,掙扎欲起,卻疼得無力了。他內心激蕩,感動得流淚。岳東卻心中暗自得意,又收買一人心,這買賣划算。嘿嘿!旁邊的軍士也是大驚,想不到袁督師身邊的紅人,岳參軍竟然親自為一小兵擦拭傷口,而且是扯下自己的衣服。自此,岳東愛兵如子之名傳於寧遠。岳東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收買的不止一人心,否則,他會更驕傲得意!

岳東離開時,囑咐林茂深好好養傷,傷好後到自己營中報到。

下午,袁崇煥在府內寫奏摺,將兵變過程及處置結果稟明了皇上,特別提到:寧遠四營營皆亂,獨程大樂一營不亂。叫人送出奏摺后,袁崇煥又叫親兵飛馬錦州,傳祖大壽前來議事。兵亂已經平息,諸多事情就要開始展開,時間不待人啊,自己可是答應皇上六年之限。岳東的六年之策,和自己所見略同:頭兩年,鞏固現有防線,並相機把防線推到大凌河一線,第三四年,在向前推兩百里,此時應練精兵二十萬,第五六年,可進攻瀋陽。大事可成,想起岳東,袁崇煥發現岳東一下午沒露面了,難道又跑到軍營去了,這那象個參軍?自己得提醒他,為將者,當識大事,不必事事親為。

吃飯時,岳東回來了。袁崇煥得知他果然是去兵營,就道:「收服兵心,乃為將之道也,收服將心,乃為帥之道。」岳東深受教,問:「怎麼收眾將之心?」袁崇煥道:「恩、威二字而已。」岳東道:「先生高見,學生受教。」袁崇煥又道:「為師要叫黎阿海回鄉送信,你也可寫封家書叫他順帶稍上。」「好。」岳東道:「弟子,明日開始練兵,準備在練兵過程中沙汰老弱之兵。」袁崇煥先是點頭復搖頭:「稍緩,軍心方定,待發過軍餉之後,再進行沙汰。」

、第二日,天氣依然晴朗,岳東穿著藍袍官服站在台上,身後是左良玉,張正朝,張思順三人。岳東看著下面拿著刀槍穿著鎧甲的士兵,總覺自己的這身官服有些不舒服。下來后,得找兵備副使要副鎧甲,岳東暗想。岳東從兵備副使郭廣處得知,自己所轄一營乃是一步營,從兵冊上看有兵2160人;雜役、工匠等共539人;千總三人全營官兵共2703人,裝備:鳥銃1080枝(鳥銃手1080人)。火器手共1080人,占士兵半數。其他的都是長槍手、藤牌手等等只裝備冷兵器的士兵。岳東到兵營第一件事是,清查人數。岳東集合了全營的人,令三個千總清查,不一會得報:火器手900,長槍手500盾牌手400,雜役工匠400人。

岳東起疑怎麼都是整數,又與兵冊不符,於是微微一笑,看看太下的士兵,看看面前的三位千總,也不說話,慢慢在台上踱起步來。三位千總不解其意,卻出了身冷汗,岳東忽然道:「你三人到底吃了多少空餉?」三人大吃一驚,連聲呼冤。岳東臉陰沉下來,盯住三人,也不發一言。其中一人受不了這壓力,道:「參軍,恕罪,我多吃了十八人的餉。」有人帶頭,其餘兩人也趕忙坦白,那個大鬍子千總說,我吃了二十五人空餉,屬下只有875個火器手;另一個三角眼千總說,我吃了十六人空餉。長槍手盾牌手實際共有884人。旁邊的張正朝,張思順聽了,聽了三人一番話,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左良玉卻不以為然,視為平常。

岳東想,除了這三個千總吃的空餉外,其餘肯定被原先那個都司吃了,粗粗算來,一年有數千兩之多;寧遠城十五營,在空餉一事上就靡費數萬兩。岳東越想眉頭皺得越緊,這上行下效,貪墨成風,如何能讓士兵拚命,如何能打仗?他的眉頭越緊,那三個千總越緊張,連連喊冤。岳東回過神,又令左良玉,張正朝,張思順下去再點一次。那個三角眼一聽,緊張得手腳發抖,冷汗濕背。等左良玉,張正朝,張思順三人迴轉台上,三角眼雙腿一軟,跪在岳東面前,口言:「岳參軍,饒命,小人剛才說錯了,小人手下只有871人。」岳東冷笑一聲,「太晚了吧,張正朝,張思順押他去收拾東西,然後趕出軍營。」二張正氣憤,聽岳東令,大聲應諾,張正朝順勢給了三角眼一腳,張思順也是不善,一隻大手狠狠得拍在三角眼身上,抓他起來。那三角眼猶自掙扎,卻被二張拖拽而去。岳東問那大鬍子的姓名,大鬍子答:「胡海勝。」岳東令他暫領三角眼的那哨人馬,並讓左良玉協助他操練。

餉銀到時,寧遠城的兵士一片歡欣。朝廷這回可大方了一回,給了十萬用於築城鑄炮,又給了二十萬兩銀子作兵餉。隨銀子一起來的還有孫元化。孫元化帶了徐光啟的一封書信給岳東。徐光啟在信上說,關於上次商議,請葡人鑄炮一事他已上奏朝廷,如能有袁督師亦上折,則事可成也。

當岳東領銀子時,卻發現數目不對,乃問郭廣。郭廣笑曰:「參軍上午不是點過軍了嗎?此數不夠乎?」岳東一愣,隨即省悟,這空額是上下皆吃,上面總兵吃大頭,中間都司吃小頭,下面千總吃渣滓。

岳東扯郭廣至僻靜處,問:「此乃總兵所為?」郭廣道:「依例而為。」

岳東道:「督師,可知乎?」郭廣道:「參軍,欲斷眾人之財路乎?」

岳東一驚,這吃空頭已然成軍中慣例,上下默許;自己要是揭開蓋子,恐怕要遭眾怒,以後做事就要多不少制肘。饒是內心激蕩,岳東還是面色如常,加重語氣問:「督師,可知乎?

郭廣聞言一驚,見岳東臉色難看,不知其心中所想,忙道:「恐怕督師所知不多。」

岳東問:「郭副使,如何看此事?」郭廣答曰:「水至清則無魚。」岳東笑道:「好一個水直清則無魚,恐怕是混水摸魚罷。」郭廣苦笑:「朝廷給的銀子太少了,難為生計呀。」岳東又問:「然則,打仗又怎麼辦?」郭廣道:「無妨,有袁督師在,眾將收斂很多,高經略在時,吃空餉十之三四,都是有的。自上次,袁督師巡撫遼東時,吃空餉不過十之一二,誤不了大事!」岳東心說,暈!這樣還誤不了大事,明不亡才怪!

回到府衙,岳東把先把徐光啟的事說了,袁崇煥曰:「可。」岳東又說,可著孫元化去覺華島鑄炮。袁崇煥亦曰:「可。」岳東再言領空餉之事,袁崇煥曰:「冒領空餉,我為巡撫時,已經查過,想不到,這些將領又故態復萌了。」袁崇煥想了想,道:「可以這麼辦,令各營沙汰老弱,之後,令其自報兵餉,再有虛報者,必不容情。」岳東道:「此法甚好,一舉兩得,既掩眾將吃空餉之罪,避免動亂,又選了精兵。」

岳東想了想,又道:「先生,學生可私下敲打敲打他們。」

袁崇煥道:「好,由你出面甚好。」

總覺什麼地方不妥,袁崇煥想想又道:「水自清則無魚,斷了眾將的財路,恐怕……」

岳東又聽到這句話,不禁苦笑,接過話頭,道:「學生,可暗示他們吃空餉,超過五十,就受罰。」

袁崇煥長嘆一聲:「以三十為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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