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廣州密議
九月的廣州,天氣還有些炎熱。
信陽茶莊就坐落在廣州廣州城南雙門底,離碼頭不遠,乃是廣州城最為繁華之地,商鋪林立,遊人如織。這日,在信陽茶鋪門口,夥計們跑進跑出的忙碌著,又有一批茶葉從信陽送來了。
在帳房中,岳玉成拿出岳東的信交給岳謙。房間里飄蕩著茶葉的清香,還混合著隔壁藥鋪「陳李濟」飄來的藥味,街上的喧鬧也時時鑽進來。帳房之中,只有岳玉成和岳謙兩人。岳謙仔仔細細把信看了兩遍,信上吩咐了很多事,但有一句話特別引人注目:探各地軍情,民情,及山川地理。看完后,岳謙拿出火折把信點燃,那封信就化作一縷青煙,裊裊而去。岳玉成靜靜看著他作這一系列動作,這時問:「如何?」岳謙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一笑道:「賀叔,又如何?」
提到賀叔,岳玉成樂了:「賀叔,還是老樣子。他接信后,哈哈大笑:『岳東這小子,想幹什麼?老子可猜不到,不過,跟他干,好處一定跑不了。哈哈,老子在他身上下重注了。』」岳玉成學得很象,岳謙也露出笑臉,道:「還真想賀叔啊!我已經三四年沒見他了,玉成,你還記得,賀叔教我們武功嗎?」岳玉成亦高興地道:「當然記得,那時候我們才有桌子高,先生、謙哥你、岳剛、岳澤勝、賀鐵鑄成天舞刀弄槍,從村西頭打到村東頭。」岳謙道:「最搞怪的是,你每次耍小聰明,都會被先生識破,還會被反整!哈哈哈,那次,你記得麽,啃了一臉的牛糞。呵呵。」岳謙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岳玉成急了,反擊道:「你好意思,你比先生大兩歲,卻被先生追得到處跑。」
岳謙道:「這有什麼,你們誰沒被先生打過,連岳剛也被打敗了,岳剛長得那麼壯實。我看,後來,只有賀鐵鑄能打贏先生。嘿嘿,說句老實話,看見先生被賀鐵鑄打得鼻青臉腫,我暗暗偷笑。呵呵」
「是嗎?嘿嘿,我也是。」岳玉成奸笑道。兩人相視大樂,那知此時,一陣風吹過,窗戶嘎機一聲響,兩人作賊心虛,驚道:「誰?」然後,長出一口氣,撫著胸同道:「是風,是風!」
定了定神,岳謙道:「想起來,自小先生就與眾不同,處處高人一等。」岳玉成點頭道:「那是自然,否則怎麼作了我們的先生。」岳謙接著道:「先生所作之事,沒有一件是不成功的。」岳玉成一邊點頭,一邊疑惑,岳謙到底要說什麼?
岳謙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賢弟何必問我『如何』呢?」原來在這等著我呢!岳玉成恍然大悟,就笑道:「謙哥,你說的沒錯,就拿先生贈送鹽鋪給鄉親這件事來說吧,大家都以為,是先生慷慨仁慈……」
哎,岳謙一抬手,指著岳玉成道:「什麼叫『大家以為先生慷慨仁慈』,先生本來就慷慨仁慈。」岳玉成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打岔,我的意思大家以為先生吃了虧了,損失很大。其實,先生早就算計好了,先生開這些鋪子不過用了兩千兩銀子,而我們販鹽的收入卻是先前的十倍,我和岳剛兩隊人馬現在幾乎全在路上跑了,才能勉強供應各地的鹽鋪,計算利潤,不出一年就把那些銀子賺回來了。恩,你家鹽鋪的生意倒是很好。
「是我讓我父親薄利多銷。」岳謙得意道:「不知,先生到北京怎麼樣了?」
岳玉成興奮道:「我正要告訴你,先生做官了,兵部郎中,五品官!我是聽從京城回來的商人說的。」「真的嗎,太好了。」岳謙高興地站起來:「先生真是,真是……」他一時還真不知道如何說。
岳玉成見他激動,笑道:「這又何必如此驚訝,依先生的學問能得到皇上重用,乃是意料中的事。」少停,他皺眉道:「但我有事,難以想明白,先生既然上京為朝廷效力,為何又叫我們作這些事情?」
岳謙想了想,嘆道:「先生神鬼之謀,難測也。」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哦,玉成,你跟我來。」
岳玉成跟岳謙來到後院岳謙的卧室。岳謙卧室里,書特別多。岳玉成取笑道:「謙哥,你真是個書蟲。」岳謙卻揭開牆上的一副山水畫,岳玉成驚奇地發現,畫后牆內有一木箱。岳謙打開鎖,自木箱里取出一捲紙,遞給岳玉成。
岳玉成打開一看,大吃一驚,紙上寫著:廣州城依越秀山,前有珠江,外城有八座城門,東曰永安,西曰太平,南曰永清,東南曰小南,西南曰五羊、曰靖海、曰油欄、曰竹樓。外城長一千一百二十四丈,周三千七百八十六丈,高二丈八尺,鎮海樓為最高點。可俯覽全城。……
岳謙微笑道:「上次,我同先生到廣州,我見先生很留意一路的山川地理,而且還把沿路所見紀錄下來。一次,我無意間見到先生所記,這才隱隱知道先生所圖。這不,我早已經悄悄收集情報,期望給先生一個驚喜。」
「原來如此。」岳玉成點頭道,但他心中想的是:先生如此慎密的人,這麼就隨便讓你見到如此重要的東西,一定是故意試探於你。
「先生已經上京有三月了,恐怕不日就有書信到。」岳謙道。
岳謙料得沒錯,岳東給他們的信由黎阿海帶著,已經進了河南境內。黎阿海要回袁崇煥的家鄉廣西,接老夫人和夫人。岳東托他順便帶了五封信,分與徐光啟,李都冠,莫國安,老爹,岳玉成,岳謙五人。本來,岳東還想叫黎阿海送信給山東德州的程紹父女,但考慮到不是太「順便」,就叫一小兵送去了。當黎阿海還在路上跋涉的時候,程紹已經受到了岳東的信。看了信,程紹高興的自言自語道:「老夫,果然沒看錯,岳東果然有大出息!」
程紹喜氣洋洋得進到後院花園,見程清兒正捧一書,在池邊看。程清兒見父親進來,站起身款步迎上來,問道:「爹爹,你今日怎麼如此高興?」
程紹賣關子:「你猜猜。」程紹一向是個嚴肅的人,但在自己最小的女兒面前,總是喜笑顏開。
「猜不著。」程清兒興緻不是很高。程紹看見程清兒手中拿的是《漱玉詞》,便道:「李清照的詞多哀傷幽怨,不適合你讀;為父記得,你以前喜歡的可是蘇東坡的『大江東去』?」
程清兒道:「女兒,現在讀李清照的詞,覺的李清照寫得極是貼心,寫得很是精緻。」
程紹笑道:「哈哈,為父這裡有一封信,看了后,清兒必把李清照拋之腦後也。」
「什麼?」程清兒疑惑地問。
「岳東的書信在此!」
什麼!程清兒渾身一抖,手一顫——李清照跌落花泥不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