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御夷方略

第八章 御夷方略

九月,辛末。已是初秋時節,天氣涼爽了很多,微風習習吹過,揚起王象乾絲絲白髮。平台台邊擺放的幾盆菊花,已開出零星的小花。王象乾今年已經八十三歲,已經滿頭銀絲,卻還是被崇禎皇帝起為宣大總督,今日崇禎召他平台議事,詢邊事之策略。

年輕的皇帝身著藍色的龍袍,端坐在楠木雕就的盤龍椅上,見王象乾鬚眉皆白,乃道:「王愛卿,一路風塵,可辛苦了。來人,賜座。」「謝皇上。」王象乾叩謝皇恩。

王象乾落座后,崇禎又道:「王卿家,乃三朝元老,忠猷素著。卿雖八十有餘,但精神矍鑠,可知袁崇煥薦舉不差,有何方略可當面陳奏。」

王象乾道:「臣老邁,齒疏不能詳奏,所有方略皆在臣之疏中。」崇禎道:「無妨無妨,卿可慢慢道來。」

王象乾奏道:「插漢虎墩兔憨(林丹汗)與順義王卜石兔、哈喇慎、白黃臺吉,俱是元小王子之後。自黃臺吉與插漢不和,去歲卜石兔西走,哈喇慎俱被擄,白臺吉僅身免;東哈部今無幾矣。朵顏衛部三十六家今日之計,當聯絡哈喇慎,可得數萬,安插薊鎮沿邊駐牧,為我藩籬,似亦可敵插酋。」

崇禎道:「朕觀酋意,似乎不肯受招撫。」王象乾奏:「從容籠絡,撫亦可成。」崇禎又道:「夷人善變,架御夷人,當恩威並施,不可專持羈靡。」

王象乾叩首呼,皇上聖明。崇禎又道:「卿雖年老。但精力尚壯,朕心喜悅,卿可撫插酋於西,袁崇煥撫哈喇慎於東,邊事功成,皆卿等之力。」王象乾叩謝,又奏道:「撫夷需用銀,請皇上發撫賞銀五兩。」

聽到說起銀子,站在一旁的戶部尚書畢自嚴心裡一陣狂跳,他現在害怕別人向朝廷要銀子,這個戶部尚書當得他焦頭爛額,

「准奏。」崇禎道,「安撫夷酋,王卿家且與袁崇煥共計之。」

王象乾應諾。閣老錢龍錫心想:「上月,蒙古各部於邊請賞,上以夷人善變而不許,且責為此上疏之廷臣;如今,又准王象乾所奏。皇上畢竟是個年輕人,雖勵精圖治,卻有疏漏。撫賞蒙古,乃國之大事,應有遠見,定長遠之計,豈能如此變幻不定。

此事議罷,崇禎又自案几上,拿起一折,目視首輔李標,道:「李愛卿,岳東上疏,舉薦程紹,你擬的票擬上說,紹可任工部右侍郎。」

坐下廷臣聽到岳東之名,想起那個出眾的年輕人,一陣低語。

李標乃謹小慎微之人,膽小怕事,俗話說的,老好人一個,他雖然為首輔,當好多事情都要聽敢於任事的劉鴻訓的意見。見崇禎問他,出列道:「此來臣與諸位閣老商議后,所擬。」

崇禎問:「程紹是何人?為何岳東舉薦他?」

劉鴻勛出列稟道:「程紹,乃先皇年間河南巡撫,因與閹黨不睦,被魏閹革職回鄉,其人忠直,又富見識;任工部右侍郎,可稱職也。程紹乃岳東的座師,岳東中舉人時,紹為主考官。」

崇禎點頭道:「原來如此,就依你們所奏。」說完,他拿起硃筆,當場就在奏摺上『批紅『。

自平台下來,錢龍錫與劉鴻勛低語道:「崇煥舉薦王象乾任宣大總督,乃有深意。」劉鴻勛點點頭,道:「崇煥知象乾,一向力主撫蒙古,有象乾在西安撫蒙古各部,則崇煥在東可安心應付皇太極。」

錢龍錫感慨道:「皇上對崇煥真是恩寵,崇煥所奏,沒有不準的。崇煥薦王象乾,皇上准之;崇煥請關內外只設兩大將,趙率教駐關門,祖大壽駐錦州,皇上准其所奏。」

「是也,原遼東巡撫王化貞致仕后,崇煥請不設遼東巡撫,上亦准之。」劉鴻勛接過話頭道。

錢龍錫道:「前有熊廷弼和王化貞之故事,崇煥是怕督撫不和,而壞大事。」

「如此,再無制肘,崇煥當大展拳腳,平復遼東。」劉鴻勛有點興奮得說。

錢龍錫要老成持重些,道:「如此,袁崇煥在遼東獨攬大權矣,麾下大將皆其所提拔,遼東將士十幾萬,皆久經沙場的精兵,遼東離京師又是咫尺之遙;皇上豈不忌之。「

劉鴻勛呵呵一笑道:「錢閣老,多慮也!」

錢龍錫搖頭道:「不然,即使皇上不多心,也怕小人攛掇;前,岳東上書兵部,要調信陽的賀鐵鑄到遼東,王在晉(兵部尚書)問之於老夫,老夫令其不批。賀鐵鑄乃岳東的學生,若去遼東恐遭人非議,此乃為其避嫌也。」

錢龍錫一番話說得了劉鴻勛也皺起了眉頭。

兩人邊走邊說,不覺已經到了值房門口。錢龍錫又皺眉低聲道:「皇上年少,性急,只求事功,聽袁崇煥」六年復遼「之語,心喜之,乃極力支持;若遼事不濟,恐怕恩有幾重,責就有幾重。」

劉鴻勛性子要剛強些,聽了不以為意,道:「崇煥也知如是,其在前奏摺中言道,『臣自期六年,專藉此三人,當與臣相終始。屆期不效,臣手戮三人,而身歸死於司敗。』」、

錢龍錫摸摸他那花白的大鬍子,道:「老夫以為,袁崇煥憑籍的不是祖,趙,何三人,遼東之事在一人身上。」

劉鴻勛一笑道:「閣老說得可是,岳東。」

錢龍錫點頭:「正是。他那句『遼東之勝,勝在朝廷』真是一語中的,乃提綱契領之言。」

想起當時的情況,劉鴻勛笑道:「最厲害還是那個『十八歲』,此三字一出,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接腔,哈哈,真是厲害!後生可畏啊!」——不知為何,一想到岳東,他的心情就很輕鬆。

從平台下來的兵部尚書王在晉卻沒劉鴻勛的好心情,因為他又聽見有人舉薦孫承宗,這回是那個王象乾。他與孫承宗的恩怨源於遼東。當時,他還是遼東經略,主張於八里鋪築重關。這一建議被巡關的孫承宗否決不說,孫承宗還說他是庸人一個,「筆舌更自迅利,然沉雄博大之未能」,——這簡直被王在晉視為奇恥大辱。皇上聽從孫承宗的建議,撤了他的遼東經略,改任南京兵部尚書,為官之人都知道,南京任職乃是閑職而已。自此,王在晉對孫承宗恨之入骨,每每聽到孫承宗三字就牙齒咬緊。前些日子,首輔李標舉薦孫承宗(李標也是高陽人,乃是孫承宗的同鄉。),就讓這位尚書大人很不舒服,小病一場。今日,王象乾這老兒也舉薦孫承宗,可把王在晉氣壞了,雖然,皇上只說『知道了』,沒進一步表示,但這孫承宗始終是個心病,一定要想辦法除掉他。

回到兵部衙門,王在晉攤開紙,開始寫彈劾孫承宗的奏摺。孫承宗說他「筆舌更自迅利」還真沒說錯,不出一個時辰,他洋洋洒洒已經寫就千言。他彈劾孫承宗有兩點,一乃徒耗兵餉,而功不成——指柳河之敗;其二,提出疑問?柳河兵敗后,存兵五萬八千,如果象孫承宗疏中說的十二萬,則那六萬二千到那去了,是臨陣戰死?還是本來就是虛籍冒糧。王在晉拿起自己的大作了,從頭到尾誦讀一遍,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

少停,王在晉有想起什麼,起身去尋兵部給事中錢允鯨。,如此這般一說,錢允鯨滿口答應,他是王在晉的下屬,腦筋活的很,王在晉到任后,他就跑前跑后地逢迎,如今上司吩咐他做這樣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這說明上司拿他當心腹看。

第二日,錢允鯨也上一折,彈劾的不是孫承宗,而是投靠魏忠賢的原遼東巡撫閻鳴泰,說「閻鳴泰與馬世龍、劉詔為同心一氣之人,誑惑督師孫承宗,孫承宗信任閻鳴泰、馬世龍、逐王在晉。」順便提到,孫承宗離關,三十萬金皇賞作何開銷,全無交待。

崇禎本來心情不錯,因為他接到了福建巡撫熊文燦的奏摺,曰:海盜鄭芝龍歸降,但一見見王、錢二人之折,大怒,令孫承宗具實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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