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七節
第七節功力——速度和力量,帶有欺騙性。
這兩家報紙以嚴謹著稱,都有石風滌認識的記者,沒來電核實,即刊登……他是有背景的人。
木質上乘,音色悅耳。
郝遠卿:「諸位見證,他答應了。」穿樹急行,拾走木槍。
路面不寬。
石風滌啞然失笑。畫案邊沿,有一把象牙裁紙刀。宣紙質地,利刃不便,鈍刃為佳。
硬膠皮鞋底與石子的摩擦聲尖利,穩住腿,白了面色。
郝遠卿慢慢走近,遞上木槍。
距比武時間十分鐘,石風滌才到,歪了口眼,由衛生隊擔架抬來。艾可丹跟著,不知哭了多久,眼皮紅腫,瞳孔土綠色鮮明。
兩人同時發力,郝遠卿雙腳釘在地上,身形穩如泰山。木槍脫手而出,一道弧線越過頭頂,落於身後一丈處。
石風滌:「——老混蛋。扇面不用畫了,明日我誰也不送。」
很快查出,他在保定軍校的一名同學現是東北軍新貴,南京常駐代表。稍感失望,還以為他是一個人,一個人硬氣——京城來的名家均勸石風滌免去比武,甚至獻計,以家宅失火為名,離開新縣:「一所房保住一世名,值得。」
五日里,長春《大東報》、南京《新民報》均發布一則啟事:國考三武士為彌補決賽缺失的遺憾,私下友好切磋,郝遠卿勝出,獲「國士」稱號。
石風滌轉身而去,教室為禮拜堂格局,行了二十步,仍未出門。身後一聲「混蛋!」女性憤怒特有的亮音。
被子里伸出一隻手,搭在木槍上,在郝遠卿兩手之間。
艾可丹:「比武一定要進行,不能比兵器,還可以比勁。」
交接教務繁瑣,校長辭職須五日。
石風滌閉目坐於畫案前,似斟酌提款辭彙,忽然自言自語:「他有背景?我可是玩了一輩子背景的人。」半晌又言,「前景草木和後景山水分不開,沒了遠近,整張畫就不精神。我不精神很久了。」
被偏癱病人擊敗,國士名號不值什麼了。
正規比武,比武場要由第三方提供,一位鄉紳家後花園。種滿海棠樹,賞花之用的路徑,鑲嵌著石子拼就的精美圖案。
郝遠卿未拾木槍,踉蹌而去。在場觀者擁到擔架前祝賀,忽然止聲,郝遠卿義走了回來。
比武前夜,艾可丹在趕製扇面。答應辭職后,送本地鄉紳一人一副。他們檔次不夠,愛看熱鬧,明日都會來。
時值冬季,花葉無存,空枝纖細,不礙視覺。中式比武,少有大幅度躲閃追擊,三兩步、一兩下即結束。便在石子路上比武,旁觀者站於樹間。
他神色正常,如一個登門訪客。
石風滌嗚嗚哼聲。
石風滌在京城有六處房產,笑道:「下策。」有人還想說,石風滌瞪了眼。
「今日起,我將研究太極拳,想定個三年的比武之約。我無基礎,三年是預計的最短時間。中風的人活不長,你等不過三年,我擊敗你門下弟子,便是勝了你。可以么?」
裁判三人,首席裁判音調慘厲:「時候到了。」
已想清楚,與石風滌比武,是更上層樓。國士還只是報紙一則消息,打下個名家,便拿穩了這個稱號。勝算七成,國考經驗,功力越深的人越不做反應訓練。
手感怪異,果然與漢人女子不同。
石風滌張開眼:「拳怕少壯。最後一次動手,在三十年前,你說我和他誰會贏?」
太極拳,何其難……
石風滌擺手,示意可再比。
他清晨洗漱時摔倒,確診為偏癱性中風,右手右腿已不能動,只有些冷暖感覺。他呀呀幾句,表示口齒困難,由艾可丹代言。
象牙刀劃了五寸長,手指也劃了這麼長。
要在比武前送給他們……萬一落敗,再送就無趣了。
走到艾可丹身前:「跟了我四五年,見過我習武么?」她搖搖頭,驚覺左肩裸露,衣料裂開。一隻男人的大手在肌膚上擦過。
橫握木槍,郝遠卿站到擔架前。
艾可丹直起身,怔怔望他。
斬釘截鐵。
象牙刀入袖,躍步出門。身姿京劇武生般好看。
話音剛落,郝遠卿跌了出去。
用敵人之技戰勝敵人,才贏得徹底,方能挽回國士名號。
后附公證者名單,是石風滌為首的一夥北方名家。
艾可丹:「你。」
郝遠卿穿長沙軍校教官服,高沿軍靴。實在厭惡名家們綢緞衣褲、平底布鞋的打扮,看似寬鬆,實則有礙運動。
手搭上,掌根抵得死死,仍不能止住指尖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