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痴地長亭瀟湘夢(下)

第五回痴地長亭瀟湘夢(下)

高聳陡峭的坡地,濃密翠綠的草木。此處正是富家貴族修湖挖出的泥土長年堆積而成的高地,城外五里古亭便修建在這名如其實的「土堆」之上。

這處坡地最初不過隨意置放,後來便是刻意修葺了些,卻始終難以逆轉直陡之勢。

道路兩側每隔一段便生著幾株茂盛的荊棘,將本就極窄的小道裝點得越發崎嶇蜿蜒。揚州多雨,用來鋪就台階的青石板上早已生滿了濕滑地苔蘚。

上古亭的路,毫不誇張的說,當真是走一步須得停三停方能保證安危。當時蘭月始終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選了這麼一個生滿荊棘的偏僻之地,事後,便是她也不得不感慨命運的別有用心。

蘭月小心翼翼地扶著張好好拾級而上,區區九十九道台階,卻耗了半個時辰。

張好好不顧蘭月勸阻,立於亭中護欄之上,背靠紅漆斑駁地圓柱,眺望著下方鬱鬱蔥蔥的草木及人來人往的官道。

蘭月瞧著張好好身上烈烈翻飛的斗篷,不禁心生擔憂,「娘子,護欄上風大,還是於亭中等候吧。」

「阿月不必擔憂,這點兒風,我還是受得住的。」

張好好筆直而立的纖細身影與蒼白乾枯的嘴唇令蘭月觸目驚心,她卻不敢再勸,只默默護在張好好身後,心中殷切期盼著杜牧早些來。

蘭月的雙腿漸漸麻木,暈紅地夕陽灑遍古亭的每一個角落,護欄上的身影筆直依然,卻掩不住蒼白如紙的面色。

蘭月心中銳痛,素來堅韌的她不禁潸然淚下,卻不得不極力平息著顫抖地聲音,「娘子,你下來吧。咱們不走,便坐在亭子里候著,可好?」

對面之人一言不發,蘭月這才發覺張好好的異樣,她纖細地身子輕輕顫抖,雖風勢漸小卻隨著風向微微搖晃,似有傾倒之勢。蘭月大驚失色,上前去拽張好好的衣擺,她未用多大氣力,卻見張好好的身子頹然倒將下來。

蘭月猛然向前一撲,這才堪堪接到張好好的身子,脊背上冰冷尖銳的痛楚與懷中灼熱纖細的身軀,令蘭月前所未有的恨上了一個人。

「娘子,娘子……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讓他、給他這樣傷害你的機會……」

蘭月緊緊擁著張好好瑟瑟發抖的軀體,試圖用身上僅存的熱氣令她好過些。不知過了多久,蘭月也不禁迷濛起來,縱她顧念張好好的身子強撐著不肯昏睡過去,卻是連翻轉起身的力氣都消耗殆盡了。

夜幕四合,直到瞧見一闋墨綠色的衣擺,蘭月那口始終高高提起的氣兒方才舒了開來,「郎君,娘子她……」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墨衣男子俯身抱起張好好,顰眉瞧著雙臂青紫的蘭月,轉頭吩咐身後穿著玄色窄袖袍子的男人,「子周,你且帶她回去歇息。」

朦朧間,蘭月瞧見張好好開開合合的蒼白嘴唇,待許子周扶著她經過墨衣男子身側,她方才隱隱聽到張好好沙啞斷續的聲音,「阿月,不要走……等。他會來的,他會來的……」

蘭月咬緊牙關,任由許子周攙扶著走下古亭。直到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回到城裡,蘭月方覺氣力稍稍迴轉了些,「可否勞煩尊駕送婢去一趟素齋?」

許子周顰了顰眉,「郎君吩咐送你回去歇息。」

蘭月捏緊車廂邊沿的木椽,五根纖指煞白煞白,似要折斷一般。

「既如此,勞煩尊駕停下車,婢自行回去便可。」

馬車依舊「噠噠」前行,許子周斂眸不語。蘭月一拳打在廂壁上,「唰」地一聲掀開車簾,迎上車夫驚詫地目光,蘭月冷然道,「停車。」

馬車搖晃間停了下來,蘭月強忍著渾身痛楚欲要下車,卻被一隻剛勁有力的手臂攔了下來,一道沉穩肅穆地聲音自身側傳出,「去素齋。」

蘭月一路上百般思量,卻不曾想到得素齋竟是連大門都未能進去。平日里,素齋打烊時多半已是子時左右,而今尚未至巳時便已閉了店。

一身青灰便裝的小二落了鎖,瞧見不遠處的蘭月二人,熱情地上前招呼,「可巧今兒個蘇娘子宴請城中達貴,齋中廚子都過去幫忙,這才閉門早了些。勞娘子白走一趟了,奴有事在身,改日定當好生服侍。」

蘭月無心周旋,開門見山道,「小二哥既事務在身,兒不敢多行叨擾。今日來此只一事相問,還請小二哥不吝告知。」

小二俯首還禮,「承蒙娘子抬舉,奴定當知無不言。」

蘭月強自撐住虛軟的身子上前一步,定定瞧著小二,「那便有勞小二哥告知,可曉得杜牧杜郎君現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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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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