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慈恩一叩因緣定(下)
慈恩寺中的茶葉雖算不得最上乘,泉水卻是遍集靈秀之氣,兼之張好好的技藝,烹出的茶自是非同凡品。但是,卻也要放在愛茶人面前,對於趙炎來說,最枯燥的事莫過於品茶了。
天性好動的他不過坐了半盞茶的功夫,便無辜的眨巴著眼睛道,「娘子,我想去那邊的佛堂瞧瞧,很快就回來。可以嗎?」
張好好瞭然一笑,「去吧。只是切記,此處乃佛家清靜之地,萬事留意莫要闖禍。」
「娘子,阿炎省得的。」
張好好與蘭月二人相對無言,靜靜地相對品著瓷碗中的茶,各自沉靜在繚繞思緒中。半個時辰轉瞬即逝,卻仍舊不見趙炎回來,張好好唯恐他惹出禍端,便與蘭月一同前去相尋。
然而,找遍整個後院也未曾見趙炎的人影兒。蘭月詢問路過的小沙彌,打探之下方知趙炎說想去瞧瞧毗鄰寺廟的景緻。
蘭月將慈恩寺里裡外外尋了個遍,仍是未見趙炎的蹤跡。回到後院,蘭月同張好好坐在古松下瞧著夕陽西下,暮色四合。
「娘子,現下可怎麼辦才好?」
張好好眉頭緊顰,「再等等吧。許是阿炎貪玩兒,若是天色黑下來仍不見他回來,你便與我一道兒去見見方丈。」
蘭月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安靜地等待。夜色越來越濃,張好好起身向後院大門走去,蘭月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慈恩寺的夜靜謐而幽深,與白日里的香火鼎盛截然不同。經過庭院中央時,風中似是夾雜著若有似無地嗚咽之聲,令人聞之悚然。
張好好驀然駐足,環顧周邊,除卻蘭月外再不見半個人影兒。
「阿月,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蘭月面容沉肅,「娘子,你也聽到了。這聲音,當真是駭人!」
兩人極有默契的分頭搜尋,一點點勘察過去,發現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個。然而,若真是那樣的地方藏了人,該不該去探究便成了擺在她們面前最大的問題。
回想起今日那名大和尚的古怪反應,夜半枯井中傳出的嗚咽之聲……如此不同尋常,只怕一旦揭開難免惹禍上身。
「娘子,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待明日再來拜訪方丈。」
張好好斂眸思索片刻,伸手握了握蘭月的手腕,「阿月,你站在此處別動,我上前看看。倘若有什麼不同尋常,你不必管我,即刻離開這裡。」
蘭月死死拉著張好好的衣袖,「娘子且慢!還是婢子過去吧。倘使當真出了什麼事兒,留娘子處理豈不萬全?」
張好好不禁啞然失笑,「入夜後,你目力自來不好,又不是什麼危險事兒,有甚可爭?我叫你遠遠候著,也不過是怕此事你我應對不了,也好儘快叫人過來幫襯。」
張好好拂開蘭月禁錮,向枯井走去,蘭月凝神靜氣,一顆心高高提起。
到得枯井旁,張好好佇足而立,那陣若有似無地嗚咽之聲越發清晰,她隨手拈起一枚指腹大小的石子丟下去。
聲響霎時止息,張好好不再輕舉妄動,裝作路過井邊的模樣,輕聲喚道,「阿炎,你在哪裡?阿炎,聽到了應一聲。」
張好好的聲音剛傳出,便見井下一陣石壁碰撞之聲,繼而一點零星火光傳來,映出下面兩抹纖細的身影。
「娘子,我是阿炎!快想辦法救我們上去,千萬不要驚動寺中其他人。」
張好好雖好奇趙炎為何不讓驚動寺中人,卻也知此時非說話良機,忙轉而吩咐蘭月,「阿月,快去尋一根繩子來。阿炎不小心掉到井下了,切記不要驚動任何人。」
蘭月高高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然而由於對慈恩寺不甚熟悉,她尋了許久也未曾找到繩子。無奈之下,蘭月只得善作主張扯了禪房中一簾帳子擰作麻繩,帶到枯井邊。
將麻繩垂到井底,合二人之力方才勉強將下面青絲半白的阿婆拉了上來。
那阿婆蓬頭垢面,已瞧不出本來面目,只是頸子上拇指大小的黑記於燈火搖曳下分外醒目。她爬上來后便癱坐在地上,喘氣連連說不出半句話來。
張好好與蘭月不敢分神兒絲毫,只緊緊拽住繩子一端。見趙炎攀上井沿兒的手,兩人皆心中大喜:快了,就快了……
然而,趙炎的腦袋剛探出枯井,便聽一聲厲喝傳來,「你們做什麼?」
一驚之下,張好好同蘭月被帶著往枯井方向挪了好幾步,趙炎無處下力又生生跌了回去,好在他死死抓住繩子這才沒有落入井底。
張好好與蘭月偷空循聲看去,只見一名手持佛珠身穿袈裟的僧人正立於後院門前,此人正是今日吃茶時見過的大和尚。然則,出乎意料的是,立於大和尚後方那抹修長雅然、若隱若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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