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脈脈痴心誰與訴(上)

第二十一回脈脈痴心誰與訴(上)

悠然綿長的清香,裊裊升騰的水霧。

張好好手中端著托盤,跨過門檻兒。當瞧見桌案旁熟悉的身影,一時間,連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憂。

「子明,近來可好?」

男子轉過身來,本就消瘦的臉頰好似又清減了幾分,溫文淺笑,「除卻宣州事務有些繁忙,我一切都好。你呢?在長安可還適應?」

張好好神情淡淡,「老樣子罷了。子明,坐。」

男子也不客氣,抬手接過張好好手中的托盤,「你坐吧。你我二人之間,縱是沒了那層關係,也毋需這般客氣。」

張好好抿了抿唇,瞧著男子嫻熟地斟茶,仿似被水汽熏了眼睛,無端端覺著眼眶發熱。洪州一別,無論他們成了什麼樣子什麼關係,他始終待她如初。即便當初他曾騙過她一回,但這樣歷經滄海桑田的情義,卻是她窮極一生也難以還報的。

「子明,你若著急,不如我遣人將皇上請過來吧。」

男子一把拽住將起未起的張好好,「好好,不急。皇上事務繁忙,還是莫要輕易前去叨擾為好。我此次帶來一封大哥的文書,命人呈給皇上便是。」

張好好雖未歷經過官場種種,卻也知曉些裡面的彎彎道道兒,見男子如此輕描淡寫這才稍稍放了些心。

「子明放心,我這便去安排。」

男子將文書交給張好好,她回到房中取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匣子,將文書置於底層,上面放了些許晾乾的桂花。張好好這才將匣子交給甘露殿的管事,「勞煩公公將這匣子呈給皇上,裡面是今年新採的桂花,妾親手晾制,請皇上品嘗品嘗。」

待張好好安排好一切回去,只見男子正慵懶地倚在桌案上翻著一卷書籍,察覺到張好好進來,抬眸淺笑,「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待張好好回過神兒來,已於男子對側坐下,一杯清茶正穩穩出現在她面前。張好好斂眸抿唇,抬手接下瓷杯,嗅著幽幽淡香,「子明何時也學得這般泡茶手藝?」

男子神情溫和,淺啜了一口茶水,任芬芳自舌尖蔓延開來,「從前我只是愛品茶,後來方知,泡茶更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樂趣。」

「子明,你果真是與從前不同了。」

男子持著杯盞的手僵了僵,他何止是如今才與從前不同?洪州那一場往事中,但凡涉入其中之人,不變的能有幾個?

他,大哥,嫂嫂,還有那個人……無論是誰,都回不去了。只是、只是……眼下她竟是注意到他身上的變化了嗎?

「好好,沒有人是不變的。而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瞧著男子似瑩潤又似灼灼地目光,張好好極知分寸的沒有再問下去,「子明,如今我身在皇宮,倘若你有什麼需要之處。不必客氣,儘管開口便是。」

男子乍然一笑,漆黑的瞳仁中流轉著溫暖炫目地光彩,「我自是不會和你客氣。日後,我也不會再同你客氣。」

迎上張好好略帶疑惑的目光,男子只斂眸靜靜品著杯中茶水,兩人時而閑話些朝堂後宮乃至民間的雜事。直到一聲唱諾,打破了靜謐安然的寧和,「皇上駕到——」

張好好與男子齊齊起身,於門前跪拜,「妾見過皇上。」

「洪州沈述師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昂扶張好好的手不禁僵了僵,向跪於左側的男子看去,「你便是沈觀察使的弟弟?」

沈述師不卑不亢,「回皇上的話,正是。」

張好好起身後,退避一側,「皇上,若是無事,妾便先行告退了。」

宮人呈上去的文書,李昂早已看過了,其中並未什麼涉及秘辛的大事,便道,「無妨。都是自己人,用不著規避。」

三人入座后,兩人交談之下,張好好方知竟是宣州出現了一種難以治癒的疫病。這種疫病雖是不致即刻要了人的性命,卻是使人喪志貪婪。

此病源於宣州附近的一座小村落里,傳染開來的時候並未引人關注。數月後,那個村落里的人皆變得好吃懶做荒廢事務,後來甚至以打家劫舍為生。

宣州一帶皆盛傳那村落里的人是因得罪天神而被降罪,張好好平素對醫術頗有些涉獵,待兩人交談告一段落時,開口道,「皇上,聽這些人的癥狀,妾以為倒似中毒的跡象。。」

個中疑點頗多,李昂一時間也難以定下決斷,「倘若是中毒,未免也不合常理了些。有誰會對一個小村落里的人下手?還是整整一村子人。」

沈述師瞧了張好好一眼,轉而道,「如此猜測,聽起來是不可思議了些。但以臣在宣州這些日子的見聞,或許,並不排除中毒的可能。」

李昂沉思片刻,瞧著時不時瞟張好好一眼的沈述師,「沈郎君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便先回去歇著吧。此事,待明日朝堂上商議過後有了定奪,朕再行召見於你。」

沈述師離開后,李昂怔怔盯了房門的方向許久也未回神兒。不知為何,張好好竟有種被看穿的窘迫感,那些遺失在流年夾縫裡的歲月,如轉鷺燈般於心間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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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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