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開顱
「千代玉子?」
從楚雲裳口中聽見這麼一個名字,九方卿遠努力地開始回憶:「好像是千代家的嫡系吧。聽說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占卜人一生富貴,天賦特別好,當時城裡的人都說,他是最有機會當上千代下一任家主的人。」
血脈純凈,天賦優秀,千代玉子打小便是帶著光環長大,在鳳鳴城裡生活的二十多年裡,一直都是保持著傲人的占卜成績,直至六年前,離開鳳鳴城,來到九州,開始入世。
在人才濟濟的鳳鳴城裡,都能是公認的占卜天才,更不要提在鳳鳴城人眼中,乃是普通人所生活的九州了。於是,短短五年時間,千代玉子化名京玉子,坐上了大周朝國師之位,到得如今,被尊為國師,也才堪堪一年半的時間而已。
而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能讓楚雲裳體內一直都隱伏著的安丘瞳術覺醒,也能讓九方長淵在承受了足以另任何一個人立即身死氣絕的傷后護住一縷心脈不死……
「這個千代玉子,我突然很感興趣啊。」九方卿遠凝神看著那詭秘至極的鎮魂圖,眼中光芒閃爍個不停,渾然不似尋常的老不正經,「他才多大的年紀,就能這樣厲害,看來千代家是真的出了個天才,至少百年之內,千代家的地位,都是不會動搖了。」
不僅千代家的地位不會動搖,那即將被排擠出四大家族的安丘家,怕是在未來不久,也要重新崛起了。
九方卿遠轉過頭,再看了看楚雲裳那雙通紅如血的眼。
這樣純正的紅眼,要是被安丘家的人知道了,想來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認回她這個嫡系後代吧。
畢竟楚家的那個孔雀,在百年之前,可真真就是掌管著整個鳳鳴城的城主一族。而今城主出事,四大家族正水深火熱地斗著,安丘家若再沒什麼能上得檯面的人站出來,莫說奪回城主之位了,說不定還真要被排擠出四大家族的位置。如此一來,日後就算是被別的家族給吞併了,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千代玉子不是普通人。這個鎮魂圖,我以前也只是在傳聞里聽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能畫出鎮魂圖,千代玉子的能力,怕是已經能趕上千代現任家主了。」
此時楚喻和莫神醫都已經出去了,這間屋子裡只有他和楚雲裳師徒兩人。他伸手探向九方長淵胸前的鎮魂圖,不知是使用了什麼力量,那以血紅紋路描繪而成的奇特符號,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血光,看起來頗為玄妙。
楚雲裳看著,問道:「這是什麼?」
「這就是鎮魂圖的能力。」九方卿遠解釋道,「它在保護少主的心脈,所以身體雖然死了,人還是沒死的。」說著,手指一轉,轉向九方長淵的頭顱,「少主的傷,最嚴重的應該是這裡吧。」
少主身上的傷雖多,看起來也嚴重,但並不會真正傷及性命,頂多休克昏迷。否則,脈搏心跳就不該會停止。
果然,楚雲裳點頭:「是這裡。他傷得太厲害,我需要給他做開顱手術。」
開顱?
是以前她跟他說過的那個開刀嗎?
九方卿遠聽著,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旋即就穩住了。他托起九方長淵的頭顱,手指往後一摸,就摸到被楚雲裳之前給簡單包起來的插著斷劍劍刃的地方。
摸索到那個傷口后,他當機立斷:「你想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楚雲裳說,「東西我都準備好了,越快越好。」
早點動手術,就早點能讓九方長淵醒過來。
九天時間,並不長。
……
連開腹手術,神醫谷里都很少會有人做,如今楚雲裳要做開顱手術,雖然並未將這個消息給傳出去,但仍舊有不少人都是知道了。
以致於第二天一大早,楚雲裳他們正在用早飯,谷主及一些師叔,竟集體過來了。
來的都是長輩,楚雲裳起身一一拜見:「見過谷主,見過各位師叔。」
楚喻也是跟著乖乖地喊:「谷主好,師叔祖們好。」
師叔里有一位是女性,已經年過半百,頭髮也開始花白,醫術很厲害,為人也十分謙和,是谷里很受尊敬的長輩。她看見楚喻,立時便笑開了來,然後彎下腰,對著楚喻張開雙手:「乖寶寶,過來,讓我好好瞧一瞧,怎麼長這麼可愛吶。」
楚喻看了看楚雲裳,見後者點頭,這才邁開步子朝那位女師叔走去,到了跟前,仰頭說了一句:「師叔祖,過年好,侄孫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女師叔聞言笑得更開,然後伸手將他抱起來,隨手往他懷裡塞了個什麼東西:「這小嘴兒可真甜。吶,師叔祖給你包個大紅包,你師祖肯定沒給你包吧?」
聽見這話,一直都在埋頭吃飯,連站都不站起來的九方卿遠立即條件反射地抬頭,伸手胡亂一抹嘴,抹得滿手油光,瞪著眼睛道:「誰沒給他包,我我我我,我這不是忘了嗎,晚上就包,晚上就包。」
女師叔撇嘴:「就你這個守財奴,你能給我小侄孫兒包多少?」
九方卿遠繼續瞪著眼睛:「你包多少,我就包多少。」
「那好。」女師叔對著楚喻道,「乖寶寶,你記得數一數紅包里有多少錢,回頭告訴你師祖,讓他給你包個一樣大的。」
楚喻聽著,重重點頭:「嗯嗯,我聽師叔祖的。」
我聽師叔祖的。」
九方卿遠則直接黑了一張臉。
神喲,他們谷里,可就這個師妹最有錢。看剛才那個紅包,裡面包的最少也都是一百兩面額的銀票吧?再看那厚度,少說也得有二三十來張吧?
我的個乖乖,看來他這回不下血本,還真得被師妹給笑話!
九方卿遠黑著一張臉,被弄得滿肚子氣,竟然連飯都不想繼續吃了。楚雲裳見著,喊了人過來收拾桌子,然後問道:「師叔們怎麼都過來了?」
這時候谷主才道:「聽說你和老九準備聯手做手術,我們想看看。」說完了覺得這話不對,又道,「不啊,你和老九做手術,我們能在旁邊看嗎?」
雖說他們神醫谷從古至今都是長輩教導晚輩,將醫術一代代的傳承下來,到了楚雲裳這一代,算一算也已經是第十七代,足見神醫谷歷史悠久。但醫術這種東西,向來都比較特立獨行,常有人會研究出新的門道來,而是否要將新的醫術給傳播開來,讓更多的人知道並且學習,這時候就得看當事人的態度。
比如楚雲裳要做開顱手術,她回神醫谷來請人幫她一起做,沒有請醫術最高的谷主,反而請了連開腹手術都沒做過的九方卿遠,明顯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怎麼做開顱手術的,故而谷主才問她能不能在旁邊看著。
楚雲裳猶疑道:「旁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谷主一聽,知道有戲:「只是什麼?」
「只是畢竟是開顱手術,比開腹要難上許多。」楚雲裳道,「開顱要將頭骨打開,前後需要做好一系列的防護措施,我怕你們看著受不了。」
谷主道:「這點你放心。你這些師叔,都是老一輩的人了,什麼傷沒見過,只是將頭骨打開而已,都能受得住的。」
旁觀手術就這樣確定了下來。
然後就是進行手術前的各種準備。楚雲裳穿上專門定做的白大褂,戴上手套,九方卿遠也是得了一套,他穿上身,還挺合適。
似乎穿上白大褂的人,都有那麼一種不同於常人的氣質,那位女師叔抱著楚喻看著穿白大褂的九方卿遠從裡屋走出,嘖嘖讚歎了一聲:「不錯嘛,九師兄,總算人模人樣了一點。」
九方卿遠立即反擊:「那是你沒眼光,你師兄我一直都很人模人樣。」說完,覺得不對,改口道,「不對,你師兄我一直都是人。」
女師叔撇撇嘴:「你才知道你是人?我還以為你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人呢。」
九方卿遠啞口無言。
這時候,楚雲裳已經整理好了手術時需要用到的各種東西。她提著醫藥箱,對谷主和各位師叔道:「我帶的手術服不多,就這兩套,各位師叔將就些吧。待會兒還要消毒,消毒后才能進手術室,消毒水的味道可能有些刺鼻,師叔們忍著點兒。」
她口中的手術服手術室消毒水,在師叔們聽來都很新鮮,當即點點頭,跟在她身後,和九方卿遠一起朝手術室走去。
楚雲裳的手術室,其實也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
不過這個房間和別的不同,構造比較特殊,通風也很奇怪,是完全依照現代社會的手術室所打造的。當初為了建這麼個手術室,還跟九方卿遠討價還價了許久。
隔間里準備的消毒水,是昨晚才配置的,味道很沖。師叔們統統憋了一口氣用消毒水洗手,還帶上在消毒水裡浸泡過的口罩,腳上也套上防塵的口袋,以免將灰塵帶進手術室。
做完這些后,才在楚雲裳的帶領下,正式進入手術室。
九方卿遠臉上也是戴了口罩,因此說話聲音就有些悶:「我這還是建成之後,第一次過來。」
這手術室常年鎖著,鑰匙都在楚雲裳那裡,他根本無從進入。
女師叔牽著楚喻的手,習慣性的嘲笑他:「還虧你是雲裳師傅呢,這師傅當得可真親。」
九方卿遠剛想說話,就聽楚雲裳道:「哦,鑰匙我沒給師傅,我怕他進來亂玩,給我東西玩壞了。」這才道,「開顱需要剃髮,患者的頭髮,昨晚已經剃掉了。」
她走上前去,拉開擋在手術台前的帘子,赫然便見一個光頭的男人正面伏趴著,身上全是包紮傷口的紗布,看起來傷得非常嚴重。
但在場的畢竟都是和九方卿遠一個級別的醫者,當即一眼便看出那手術台上的人分明是已經死了的,剛想開口,就被九方卿遠和莫神醫使的眼色給看得沒敢說話。
見沒人亂說話,九方卿遠道:「那我們現在就要開始手術了嗎?」
「嗯,可以開始了。」
楚雲裳似乎並不需要做什麼術前心理準備,徹底拉開帘子后,走到手術台前,將醫藥箱放到旁邊的小推車上,打開來,取出各種手術用具。
於是師叔們就眼睜睜看著各種刀、剪、鉗、鑷、針,以及開顱用的牽開器、剝離器,許多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手術用具被楚雲裳拿出來,按照她的習慣一一擺放好,她這才深吸一口氣,看向九方卿遠:「師傅,可以開始了。」
九方卿遠肅正著面容點頭:「開始吧。」
一場自神醫谷開派以來,從未有人膽敢進行過的開顱手術,就此開始。
而倘若手術成功,將那一柄斷劍劍刃給取出來……
九方長淵他,真的能醒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