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龍百年電影節，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人們譽為國際影視藝術的最高殿堂。

它與金棕獎和維納獎並稱為影視界的三大盛宴，也是全球公認最能夠震懾整個電影行業的三類大型的節日。

每年，大量頂尖優秀的電影電視作品都要在百年電影節的銀幕上一一現映。來自各國的知名演員、明星、導演、製片，甚至是各路名媛、名嘴、歌星，相互爭奇鬥豔，競相綻放。

而既然是電影節，那最受矚目的節目就必然是每年都會壟斷整個頭版行業的紅毯秀了。

每年紅毯的開始時間都是晚上八點整。儘管如此，轟轟烈烈的娛記大隊和按耐不住的觀眾們卻早已經在四個小時之前就開始在場地之中大排長龍，將紅毯周圍堵得是水泄不通。攝像師手中的儀器也早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生怕漏掉這紅毯上的任何一個細節。

顧賞靜靜地坐在電影節的專車裡，隔著深色的車窗，托著臉默默地看著車外這個自己從未曾踏及過的神一樣的世界。

「緊張？」凱嘉坐在顧賞的身邊，一邊補妝一邊戲謔地問了一句。

「還行吧。」顧賞咬咬嘴唇，雙手的手指不停地相互擺弄著。

「怎麼又決定走紅毯了，不是一直擔心自己沒有作品被別人嚼舌根嗎？」

「來都來了，不走紅毯挺可惜的。」顧賞聳聳肩，「喬申也說，來了電影節不走紅毯就跟買了遊樂場的票進去什麼也不玩一樣。全都可以歸為缺心眼行列。」

「嘖嘖嘖嘖，我還真的是越來越喜歡喬申了，」凱嘉贊同地點點頭，「要不是因為他有那麼一點特殊癖好，我真考慮要不要……」

「特殊癖好？」顧賞忍不住打斷凱嘉。

凱嘉驚訝：「怎麼著，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他有什麼特殊癖好？」

「邪了門了嘿，這事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凱嘉抬了抬眉，一臉的不相信，「又裝呢吧，演真像。」

「我沒有！」

「那你要不知道就算了，我可不做那個大嘴巴。」凱嘉擺擺手，「行了，我們也該走了。」

凱嘉轉移話題的功力還真是可見一斑。

司機畢恭畢敬地下車幫他們打開車門，黑色西服白色的手套，就跟英國貴族的管家一樣優雅得體。

顧賞走下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凱嘉牽了出來。

今天的凱嘉，穿了一身香檳色的修身拖尾晚禮，性感卻又不失莊重。

凱嘉對於展現自己身材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吝嗇，哪怕是她的事業線已經足可以從正面就盡收眼底她也完全不會去在意。

之前她當然也曾因為這種事情被人指責，不少人稱她為了搶鏡頭搏出位不惜大玩走光，有辱明星身份。但是凱嘉倒是很洒脫，對於這種事，她完全是抱著一種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的心態，每逢各種嘉年華或者晚會盛典她都依舊雷打不動地穿著性感無比的禮服和15cm的高跟鞋在人群中自由穿梭。用她本人的話說，有這麼好的身材不拿出來秀再過幾年讓別人看別人都不會看了。

凱嘉輕輕攙著顧賞，臉上帶著淺淺地微笑。從這一刻開始，她與顧賞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已經不可能躲過這天羅地網般的鏡頭了。

前面，紅毯儀式似乎已經開始。紅毯的背景音樂是幾年前在金龍電影節獲獎的經典金曲之一——，演唱者是美國的一位歌手，也算是歌壇的老前輩了。

剛剛在紅毯上走過去的幾個全部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明星，他們在記者鏡頭前淡定自若甚至有的還與自己的女伴有說有笑，但是誰都清楚他們的心裡還是在暗暗算計著在紅毯上停留了有多長時間，儘可能待在紅毯上是他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看著他們緩慢移動的步伐，顧賞忽然想起喬申之前囑咐過自己的一句話，喬申說如果走紅毯就要照著二十分鐘走，要盡情地沐浴在閃光燈的海洋中，然後做出一副享受至極的表情，最好的結果就是在飄飄欲仙的步伐中走死那幫精力過剩的娛記。然而當時顧賞聽后卻是沒精打采地看了喬申一眼，有氣無力地告訴喬申，自己的女伴是凱嘉而不是烏龜。

可是現在到了現場再看這幫明星們，不論中外，心態其實大多都跟喬申差不了多少。

「緊張了？」凱嘉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顧賞，又開口問了一句。

「沒有。」顧賞搖搖頭。

凱嘉輕笑著晃了晃顧賞的胳膊：「沒緊張你抖什麼？一會兒摔紅毯上我可不扶你。」

「不會的。」

「對了，剛才就想說了，你這身西裝不錯。在哪裡定做的？」

「armani.」顧賞回了一句。他才不會告訴凱嘉，這其實是好早以前敖凡給了他電影節門票后，敖凡怕自己在電影節上丟人所以特意給他從米蘭定的。

「眼光不錯，看不出來年紀輕輕地就已經這麼有品味了。」

「謝謝啊。」顧賞一點都沒覺得有多驕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已經輪到了凱嘉和顧賞，不得不說這兩個人站在一起還真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是誰陪誰來的。

凱嘉大方地向記者們招手微笑，顧賞也努力讓自己平靜學著凱嘉的樣子招手微笑。心想這就當是為以後《大仵作》獲獎之後的頒獎典禮做練習了！

他自然也能清楚地看到紅毯周圍人們那誇張到不如說是浮誇的表情，一個個張著大嘴瞪著眼睛，似乎很難相信凱嘉會陪著顧賞這種小角色來走紅毯。更有甚者驚訝地都忘了手中的照相機，而趕緊四下詢問凱嘉身邊的人到底是誰的人就更是不計其數了。

他們兩個這一趟一共走了六分半鐘，不長也不短時間，掐的剛剛好。

「凱嘉姐，感覺你明天就要火了。」走完了紅毯，顧賞扭頭看了一眼凱嘉輕輕地嘀咕了一句。

「我？是你吧。」

「明天娛樂報道頭條，國民女神發揚風格陪同名不見經傳小男星攜手共赴紅毯。嘖嘖嘖，簡直堪稱佳話。」

「你行了吧。」知道顧賞是諷刺自己，凱嘉白了一眼顧賞道：「真能這樣還好了。就怕是明天又有哪個瞎了狗眼的說我本來沒有受邀，但是為了走紅毯賺新聞，不惜舊人攀新人。這多難聽啊。」

「你沒受邀？」顧賞一愣。

「廢話，不然還能當你女伴？」凱嘉忍不住笑道：「你是傻的么？」

「我還以為是你忙著拍戲，不屑來。」

「我可沒那洒脫。」凱嘉冷哼一聲，「對了，之前就想問你。我都沒有弄到電影節的門票，你是怎麼弄到的？誰給你的票？」

這個問題問的就有點尷尬了。顧賞眨眨眼睛撓撓臉……就是不想說實話。

「敖凡給的吧。」

凱嘉一語中的卻讓顧賞更尷尬了。正糾結著要不要承認，卻忽然聽見紅毯的方向一陣躁動。

能上紅毯的大多數都是大明星，所以在這種群英薈萃的地方能引起這麼大轟動的人，應該不簡單。

顧賞回身看了一眼紅毯方向，心中那一股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越發的明顯。直到他看到了紅毯上走的到底是誰的時候，他才真的體會到了什麼是睜著眼睛就能休克的感覺。

紅毯上的不是別人，就是敖凡。

不過，如果只是單單的一個敖凡也就算了，這沒什麼驚奇。可是如果他身邊還走著一個女伴的話，那就真的有必要好好地說一說了。

作為一個連續五年電影節0女伴出席記錄的保持者，他今年能夠帶女伴出席就足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女伴不！簡！單！

記者群算是徹底炸了，聽著那層出不窮的快門聲，顧賞真擔心著相機會被摁炸了。

「尤湘。」凱嘉倒是很淡定，她默默地看著敖凡身邊的女伴，突然丟出了一句。

尤湘……

對了！是敖凡專輯mv里客串的女主，那個家裡巨有錢的超級名模！顧賞忍不住一驚，這是什麼情況？

尤湘身上穿著一身黛色的晚禮，用手輕輕挽著敖凡的胳膊，在鏡頭下露出一種甜美卻又讓人覺得無比高貴的笑容，她太美了。

與顧賞身邊的凱嘉不同，她的身上還保留著新出道明星的稚嫩與伶俐，少了些猜忌和世俗。

看著走在紅毯上的兩個人，顧賞的心裡只想起了一句話。就是那天他在喬申家看mv里敖凡和尤湘跳舞時候，喬申說的那句：其實敖凡跟尤湘挺配的。

操！喬申這個烏鴉嘴！

想到這，一股無名火瞬間竄上顧賞的心頭，怒火中燒了足足三分鐘有餘，但是隨即一種更加詭異的酸楚瞬間讓顧賞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顧賞喜歡了敖凡整整六年，雖然現在的他已經被另一個人佔據了精神，可是六年的時間總會在他腦海中烙印下什麼。

六年，卻還不敵與這個叫尤湘的丫頭片子相處的一年。

雖然這只是走個走紅毯，也說明不了什麼。但是顧賞現在真已經恨不能把敖凡抽筋扒皮，放血剔骨。用自己的雙手，親手將他全部的高傲與冷漠都毀於一旦，讓他變成世界上最狼狽，最不堪的人，遭到世人的嫌棄。或許這樣，他就能被自己佔為己有了。

完全意識不到自己這麼變︶態的想法已經與之前真正的顧賞相差無二，現在的他感覺不到除了憤怒和難過之外的任何東西，這不是吃醋，這種感覺更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樣深刻。

當然，顧賞忘了，敖凡本身其實是個直的;他更忘了，幾天前的一個晚上，自己已經跟自己許諾，從今以後跟敖凡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實。

「看來明天的頭條不是我哦。」沒有意識到身邊的顧賞已經在憤怒與崩潰的邊緣遊盪，凱嘉還戲謔地說了一句。

「走。」顧賞咬著牙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而惹得什麼不開心。

「不看完了么？」凱嘉歪歪頭，似乎並不像放棄敖凡帶女伴這歷史性的一刻。

「走。」同樣的一句話，第二次說出來要比第一次更冰冷更恐怖。

察覺到不對勁的凱嘉也只好識趣地閉嘴，乖乖地攙著顧賞離開了……留下那群依舊炸開鍋的記者和失控驚叫的觀眾。

頒獎典禮的開始預示著顧賞又要在無數敖凡的提名中煎熬著度過兩小時，然後還有晚上的宴會，也要承受著跟敖凡無數次擦肩而過的痛苦。

他真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該去看看什麼心理醫生了，同性戀這種事情到底算不算什麼精神疾病？如果算的話，那還能治嗎？

顧賞不想自己喜歡敖凡，以他的性格他是真的會把自己給逼死的。他永遠不可能為了自己而掰彎一個直男，也堅信自己永遠掰不彎一個直男。

好男兒應當進退自如，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真本事。

「你沒事吧。」這時候凱嘉扭頭看了顧賞一眼，「怎麼感覺你要死了？」

「可能吧。」

「別死啊，我還等著你一年之後給我拿小金人呢。」

「那可能得讓你失望了。」消極的顧賞看起來要比活力四射的顧賞冷了不止一度。

「別這麼死氣沉沉的啊，一會兒看頒獎，要是嘉賓看你這麼不高興，還以為你不服呢。」

「凱嘉姐，我不想看頒獎了，我也不想參加之後的宴會了。要不我們走吧。」

「走？去哪啊？」

「隨便去哪，要不找個酒吧，我想喝酒。」

「嘖嘖嘖，我就說你有問題。」凱嘉咂咂嘴，「走可以，不過就一個條件。」

「你說。」

「把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