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6章

石成武從杭州調任南京接管當地的防務，是在去年七月海漢與大明簽署停戰協定之後，至今已快到一年了。

雖然在石成武就任期間，南京方向已經沒什麼大的作戰行動，但「駐軍司令」這個職位倒也不是什麼閑職，需要他操心過問的事務也著實不少。

石成武道：「孩兒最大的感悟，莫過於掌管地方軍務，要比以前只管帶兵打仗複雜多了。」

南京對於海漢，不僅僅是華東重鎮，同時也是海漢與大明相持的前線堡壘。與南京僅一江之隔的長江西岸，仍是大明控制的區域，兩國雖然簽了停戰協定，但雙方打打停停鬥了這麼多年，都明白這只是階段性的停戰，等其中一方完成備戰後，戰火肯定又會再次重燃。

大明想要收復江浙沿海，必須先收復南京，才能將兵力投送至長江下游各個州府；而海漢若要向長江上游推進，也需以南京為大本營發動攻勢。

南京這座長江邊的大城，極有可能便是下一階段戰事的起始點。

所以石成武這個駐軍司令的使命，必然也與備戰密不可分。不僅要讓駐軍部隊保持應有的戰鬥力，而且還得推進各項備戰工作。

而這些備戰工作並不是單靠駐軍部隊就能完成的，特別是各類軍需物資的籌備、儲存、調運，都得依賴於地方官府的調度配合。

石成武在南京並不是軍政一把抓，因此他對地方政務並不具備發號施令的權力，只能通過爭取執政官陶弘方的協助來達成目的。

但陶弘方作為南京執政官，厲兵秣馬的備戰項目肯定不是他首要考慮的問題，最起碼也要排到民生後面，畢竟那才是執委會衡量他政績的主要標準。

因而對於備戰工作，兩人的理解和投入程度當然都會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不免也會出現一些分歧。

例如在去年秋天，石成武希望把官府收上來的新米調為儲備軍糧，交給駐軍部隊處理。但陶弘方認為南京城外亟待救助的數萬難民更需要這些糧食，而官府的儲備糧已經嚴重不足，最終是把這些新糧充作了賑濟糧使用。

原本明軍在南京城內外的多處軍營已經被駐軍部隊接收，但為了安置難民，陶弘方又讓駐軍部隊騰出了其中的大部分營房，結果便是駐軍部隊不得不多住了好幾個月的帳篷。

至於讓駐軍部隊出動救助民眾，參與基建工程的安排，那更是多不勝數，有時讓石成武都覺得麾下的部隊是被陶弘方當成了免費勞力在用。

諸如此類要求駐軍部隊為民生讓路的措施，這一年中著實發生了不少，但事後本地百姓都只將功勞記到了陶弘方這個父母官頭上，而石成武這邊可沒撈著什麼實際的好處。

而且時間一長，各項備戰工作多少也會受到影響，沒有能夠達到石成武預期的進度。

石成武雖然沒有對此表示出不滿，但他的配合也絕對說不上心甘情願，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些怨氣。

石迪文耐心聽完了兒子的講述，沉聲問道：「所以你認為備戰工作受阻，原因是出在地方官府沒有配合你的需求？」

石成武道：「那倒也不是這麼說，只是孩兒覺得如果主政南京的官員能跟孩兒配合更默契一些，或許備戰進度會比當下好得多。」

石迪文道：「據我所知，陶弘方在南京執政的口碑極好，就算你覺得不合拍，執委會恐怕也不會對他作出調動。」

陶弘方到南京出任執政官，本就是他老爹陶東來的安排。只要陶弘方在南京沒犯下什麼大錯，肯定無人能夠撼動他的官位，更何況陶弘方上任之後官聲不錯，也陸續有了一些拿得出手的政績，執委會肯定不會因為他與石成武在執政觀念上的細小分歧，就動手更換南京的執政官人選。

石迪文繼續說道：「佔領南京的頭一年，保證當地的安定是第一要務，這是執委會定下的基調，所以施政措施需要向民生傾斜。現在南京的局面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了，我會找陶東來談一談，看看是不是能讓陶弘方的執政風格有所調整。」

「但你要記住，你和陶弘方是執政搭檔，不是對手，不要生出什麼分個勝負高下的念頭。這話我在你去年上任的時候已經說過一次，希望你要謹記在心！」

石成武不敢多說，恭敬應下，心中卻知父親如果出面去找陶東來商談，那多半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當即便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

說完此事，石迪文又對他發問道：「你在南京期間，有沒有關注國內外的局勢變化？有什麼見解也說來聽聽。」

石成武道：「父親在日本運作的戰事，孩兒一直十分關注，只可惜分身乏術，沒法前往日本觀摩學習。」

石迪文道：「日本的事，前後都有詳細的資料記錄，日後給你送過來慢慢研讀。至於那邊的戰事，其實沒有太大觀摩價值，規模和烈度都遠不及去年我們與明軍交手的戰鬥。」

石成武道：「日本一亂，我國在東海方向從此再無威脅，今後我東海大區便能集中資源，專攻大明。不過今年幾個海外大區的動作都很大，不知道是否會影響今後分配給我們的軍備資源。」

石迪文道：「今天執委會開會也談到這個事了，最終的決議還是要以海外的行動為優先，在資源分配和財政預算方面先照顧海外大區軍事行動的需求，對內的影響恐怕是在所難免了。」

石成武忙追問道：「那南京這邊？」

石迪文道：「直觀的影響，大概就是今明兩年的軍費分配和戰備物資供應，可能會有不同程度的減少。這要一直要持續到海外的軍事行動告一段落，又或是財政上解決了軍費預算的資金來源問題。」

石成武道：「父親可有破解之法？」

石迪文道：「財政、軍工、後勤，這些都不是我所主管的領域，能怎麼破解？除非執委會轉了念，要集中力量先把大明解決掉。但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這件事並不急迫，還不足以讓執委會對現有策略作出大的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