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原陽騎軍
邯鄲城外的校場上,十人一列,百人一方,千人又成了一個方陣。如果從高空鳥覽,這近乎荒蕪的校場,今天已經被十個這樣的正方填滿,成了一個大大的方陣。
自從那日被父母叫去著實罵了一頓,狐嬰的心情一直很糟糕。直到此時見了原陽騎兵,方才疏解了許多。
拓一見狐嬰就要下跪,被狐嬰一把抱住。多年不見,拓的硬氣功已經頗有成就,整個人看上去又粗大了一圈。饒是狐嬰已經長高了許多,還是矮了拓小半頭。
「主公,拓不辱使命,將騎兵給您帶來了。」拓也顯得十分興奮,身上鐵質鱗甲發出沙沙的摩擦聲。
狐嬰走上校場將台,看著下面站得筆直的原陽軍,一萬於匹戰馬噴出的鼻息已經化作了濃霧,在初冬軟弱的陽光下緩緩升騰。這就是大趙精銳中的精銳,當年狐嬰親自調教的騎兵已經都成了統領一旅的伯長,站在自己的隊伍前面,任風吹起胸前的紅色纓穗。
「還有人記得我否?」狐嬰突然有些緊張,聲音也不是很大。
「主公威武!」校場上爆出如雷的呼聲。
拓得意地望向狐嬰。
狐嬰滿意地掃視著校場,甚至還能見到昔日幾個面熟的部下。不過更多的人已經認不出了,當年將他們買來的時候各個都是面黃肌瘦的奴隸。現在他們身著鐵甲,已經是英姿颯爽的壯士了。
狐嬰親自舉起兩丈有餘的將旗,一抖,長方麻布上展開一個偌大的「狐」字,紅底黑字,頗為壯觀。
將旗一開,下面各旅伯長几乎異口同聲喝道:「展旗!」
風聲列列,一面面三角黑狐牙旗迎風招展。
「拓,」狐嬰輕聲招呼拓,「我記得我給取的名字是龍騎兵啊,為什麼綉黑狐?」拓隨口道:「主公不是狐氏么?」
狐嬰一口氣悶在胸腔:誰說姓狐氏就和狐狸有關的!
紅底黑狐就這樣成了狐嬰的族徽,這個秘密一直到了趙雍要在叢台閱軍時才讓狐不疑知道。
狐嬰又派了火狐地隊為兵尉,以紅底黑狐方旗為標誌。
黃帝設五旗五麾,統領萬軍。狐嬰結合了周禮和後世北周的軍旗體系,規定只有戰場最高統帥所用的才稱旗,偏將所用的將旗稱麾,兵尉所用稱旂,伯長所用稱斾,最下面卒長所用的稱幟。
狐嬰舉麾,在空中舞過一個人字形。底下兵尉紛紛舉旂,口中喊道:「變陣!」伯長、卒長,乃至什長、伍長,層層展開,萬人方陣在呼吸之間已經參差相錯,布成雁行陣。
狐嬰將麾交給拓,道:「玄襄!」
拓嘿嘿一笑,兩丈的麾桿在他手裡就像是孩童的玩具,飛快地發出了玄襄陣的訊號。底下的人馬有如潮水,進退得當,一切有如行雲流水一般。很快,雁行陣已經分散開來,所有的騎士都翻身下馬,以刀拍盾。就是那些戰馬也不停地刨土,打響鼻。遠遠望去,人馬多了幾乎兩倍。
玄襄可說是一種迷惑陣法,通過虛張聲勢讓敵人做出錯誤的估測。
人馬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完成變陣,而且沒有大的紕漏,可見平日訓練之嚴。雖然這支原陽軍是國家出大頭養的,性質卻頗類私兵。拓並不知道那天救的人有什麼大來頭,他只知道認準自己的主公狐嬰,而他也是這麼對下面的人講的。
「這些騎士日日操練,馬步戰皆達到了主公《操典》中所要求的標準。」拓一把抹去額頭亮晶晶的汗珠,對狐嬰道。
狐嬰點了點頭,問道:「步卒呢?」
「我照主公的吩咐,把那些最差的編練成長矛手,有兩千人。能打的都編練成了刀牌手,也有三千人。只是弓弩實在太少了,照主公的說法配置,只有五百人。」拓一一答道。
狐嬰苦笑:「我趙國還不富裕,弓弩只有靠趙褶將軍和韓魏之兵了。騎兵的裝備可是按我所說的配屬?」
拓有些臉紅,道:「我怎地也弄不到那麼多馬槊,只配到伯長一級。」狐嬰點點頭,他當然知道,一桿真正的馬槊起碼需要一年時間來製造,而且其中的環節過於複雜,就是當初自己也未必給出了正確的製造方法。
「伯長以下都用長矛,配橫刀,短劍。因為湊不上弓弩,所以沒配。」拓一邊說,一邊拍著自己身上的刀劍,「甲就是這身鱗甲,伯長以上在裡面還墊了重皮甲。關節、軟處,也都用主公定下的樣子包了。不過,主公……」
「怎麼?」
「鋼橫刀的打造耗費太大,所以只配到卒長一級。沒有主公之命,又不敢將鍛造之法傳於他人……」拓猶豫道。
狐嬰叫過一個兵士,看了他的橫刀。雖然質料顯然不如自己百鍊鋼鍛打的佩刀,卻也是白刃。「可用秦劍試過?」狐嬰問。
拓連連點頭,道:「和秦劍拼過,我們的刀勝在身長。」
狐嬰點了點頭,道:「能與秦劍相抗便足夠了。日後將白刃的造法教給將作少府,鋼刀寧可咱們自己慢慢打出來。」說著,狐嬰拍了拍拓身上的甲胄,問道:「重不重?」拓笑道:「這算啥啊,我哪會嫌重。」狐嬰道:「他們呢?」拓笑道:「有幾個開始不行,時間長了就習慣了。現在咱們每天早上穿這麼一身要跑十里來地,不跑就渾身痒痒。」
狐嬰估摸了一下這一身甲的分量,這兩年沒在草場,自己的體能恐怕已經下降得厲害了。
「你們怎麼都不戴盔?」狐嬰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所有人都戴著皮帽,伯長以上有鶡尾。這本是平時的便帽,真要上戰場怎麼能戴這個?
拓笑道:「是盔啊,主公您看。」說著,拓將自己頭上的皮帽雙手奉給狐嬰。
狐嬰入手便發現這是鐵盔外麵包了一層皮。何必這麼浪費?狐嬰心中疑惑地翻過盔帽,發現帽里也是獸皮。「裡面什麼東西?」狐嬰一邊問拓,一邊伸手頂了頂。
「主公,」拓笑道,「有次有人墜馬,身子倒沒事,頭盔反倒把他頭給撞破了。被個工匠見了,就弄了層皮革,裡面塞了羊毛,這樣一來就怎麼都裝不到頭了,戴著也舒服。」
狐嬰戴上了拓的頭盔,微微有些大。的確如拓所言,腦袋和鐵盔被皮革隔開,形成了一個空間隔離帶,隔離帶里還有羊毛以防萬一,十分精巧。
狐嬰奇道:「原陽居然還有如此巧匠?」拓得意道:「我已經讓他做了工匠頭子,那老小子懂的真多。主公您看這馬槊,他在離槊末兩尺的地方系了條繩子,一提,您猜這麼著?馬槊平著給吊起來了!他這麼選出來的馬槊,就是比其他的廢品省力耐用。」
狐嬰聽了大驚:這不會是另一個穿越者吧。自己的出現使得馬槊提前了八百年進入國家軍隊,那人是怎麼知道唐朝時檢驗馬槊的方法的?
「他可隨軍來了?」狐嬰問道。
「隨了,工匠都在最後面呢。」拓笑道,「聽說主公要打仗,我把原陽的家底子都搬來了。他還弄了一種腳蹬的弩,能射四五百步遠。就是得兩人用一個,還容易壞,所以得把他和他徒弟都代著,否則沒人會修。」
狐嬰額頭微微有些冷汗,這種腳蹬弩據說是秦人的秘寶,列國之中就算是韓國都沒有仿製出來,那人居然能造出來!狐嬰問道:「那人多大年歲?」
「五十多了吧。」
狐嬰輕輕抒了口氣,五十多歲,即便真是傳說中的穿越者也不會像個憤青一樣壞事了。只是狐嬰內心之中卻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輕鬆。
「等他到了,讓他來見我。」狐嬰將頭盔還給了拓,看著林立的馬槊,腦中靈光一閃,道,「另外去給我打造一把長兵。」拓對狐嬰的那桿銀槍記憶猶新,奇道:「主公不是用槍么?」
狐嬰道:「我那是步戰用的小花槍,若是馬戰就太短了些。你去給我做一桿長戟。」拓道了聲「明白」,正要去安排,被狐嬰拉住。
「我要的戟和一般的戟不一樣,你來。」狐嬰拉著拓道了几案前,取了簡版,畫了一個圖形。將「卜」字戟的那一「點」換成了月牙形的彎刃。拓接過圖紙,怎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主公要這麼改。不過他也習慣了對狐嬰的捉摸不透。比如那「槍」吧,他怎麼看都是短矛,可主公偏偏叫它作「槍」。要說主公不認識矛,卻又不是……唉,主公說什麼做什麼就是了。
拓懷著怪戟的圖形,跑下將台,策馬而去。
狐嬰看著他碩大的背影化作黑點,不禁無奈笑了笑。這種事,只需要安排手下去辦就行了,看來他還是沒有成為將軍的感覺啊。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證明他對自己還是忠心耿耿。
散了軍陣,狐嬰宣布全軍休息三日,可輪番入邯鄲城遊玩,底下自然歡聲一片。狐嬰又和地隊的十名火狐一一告別,相約三日後再會。火狐平素沒有積蓄,吃穿用都是跟著狐嬰,所以十人只是推舉了兩人出來,回小狐府取了換洗衣物便可。
狐嬰回到府里,見二女悶悶不樂,猜想兩人定是知道了。也無需諱言,狐嬰開門見山道:「為夫此番要去伊闕助守,抵抗秦國,五日後便去武安編整。」幽姬緩緩起身,取來一個包袱,一層層打開,裡面是整整齊齊疊好的冬衣。
「聽姐姐說,韓國的冬天也很冷,夫君一定要記得穿啊。」幽姬翻開冬衣,「這是姐姐和我給你繡的香囊,姐姐說這是貔貅,能辟邪……」說著,兩行清淚已經從幽姬的美目中滾落,落在冬衣上,形成兩顆晶瑩的淚珠,久久方才滲了下去。
「夫君,秦乃虎狼之邦,若是不敵,可要想想我們姐妹孤苦伶仃啊。」韓陵從懂事時就只聽說某年月日,韓與秦交戰,敗於某處……在她腦中早有了秦國不可戰勝的影子,對於此番秦與三晉如此大規模的爭戰,並不怎麼看好三晉。
狐嬰雖然知道伊闕之戰聯軍敗北,主將被擒,韓魏被白起斬殺二十四萬眾……但是狐嬰更相信趙國和齊國的參戰,即便不能戰勝白起,起碼不至於落敗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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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強推榜,狐嬰在此忠心鳴謝起點中文,謝謝起點編輯,謝謝諸位讀者大大……最後順便挽救一下小廝那廝……雖然他惹諸位讀者大大討厭,不過還是請大大們看在小狐東奔西走的份上,給兩張火車票……呃,推薦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