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秦胡陽在此!
白起得報趙軍在摯山河道築堤,不由猜到了幾分。趙兵定是想用春天融化的雪水淹灌秦軍沿河營寨。要不然便是想誘騙秦軍渡河,趁機決堤。
秦國貴族從軍雖然起點較高,卻絕不會讓一個軍中無名之輩領十萬大軍。能以二十三歲的年紀成為一方大將,白起自然有著遠超常人的一面。起碼他領兵以來尚未有過敗仗。即便上次聯軍攻破函谷關,嚴格說來也不能算是秦國戰敗。
白起最後還是決定親自登伊山察看敵軍築堤工事。若是能加以利用,倒也未必需要那麼著急去打草驚蛇。
狐嬰早猜到白起會登山察看。只要不是庸將,都會這麼做。白起當然不可能是庸將。所以兩山之巔的兩將相遇,像是偶然,卻也是必然之事。
傳說,伊、摯山本是一山,被神人以伊水分隔卻又依依不捨。是以伊水在山腳下有三百步寬,到了山巔漸漸靠攏,反倒只有兩百步寬窄。
白起一旦登山便要登頂,借著月光如炬,看到對面山巔一丈見方的地方居然立了一個敵將,不由疑惑。只是見他頭戴鶡盔,兩邊的鶡尾隨著山風搖擺,也不知此將職銜。
狐嬰見來將未戴頭盔,肯定不是秦君禁衛。又見他只以長板束髮,天色昏暗,也不看不清身上的甲胄,心中只是懷疑那人就是白起,卻不敢確定。
白起命人取來弓箭,張弓搭箭,略一抬手便向狐嬰射來。
山巔之間相距兩百步,若是尋常兵士,用弓射到一百五十年步便算是強的了,而且定不能算得準頭。楚國曾有神射手養由基,可以百步穿楊,傳名千古。此時白起距離兩百步射出這一箭,居然勢如霹靂,饒是山間夜風猛烈,也只是微微偏離了寸許。
這寸許還是在白起算計之內。
白起似乎已經看到了敵將胸口插著刻了自己名字的羽箭。
狐嬰一晃,微微小退了一步,開心的笑了。
他手上握了一條羊腿,在白起羽箭離弦的同時舉起。羽箭穩穩地插在了羊腿上,整個箭簇都沒在羊肉里。
狐嬰拔出白起的箭,命人抬上自己的鐵胎弓。張弓如滿月,將這箭又射了回去。
白起也大有爭勝之心,右腳微微退了些許,身子斜傾,左膀微微探出。等那箭帶著破空風響竄到了胸前,白起右腳一蹬,腰身一扭,已經借腰力化去了箭力,將箭牢牢握在了手中。
羽箭入手,又滑了一寸三分方才停下,已經指在白起的甲片上了。
白起收箭回壺,遙遙拱了拱手。狐嬰也拱手回禮。兩人略一對望,返身下山。伊、摯山上的夜風掃平了兩人的足跡,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不論是兩人的對射,或是兩軍的鏖戰,最後總是回歸沉寂。
周赧王二十二年的早春,冰雪終於開始融化了。東南方來的暖風非但解開了冰雪,也解開了兵士們的冬季厚重的棉甲。
深夜裡,趙國騎士將冬日的棉甲撕開,裹住了馬蹄。開始從伊水下游的秘密河堤初渡河。那裡的水本來就是最淺,進過半個月的苦心搭建,夜裡河水最淺時只到趙人的小腿。
河水混著春寒,涼意還是竄入兵士們的骨髓。只是他們看到自己的將領也和他們一樣,挽著褲腿,牽著馬,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心中的暖意便能驅散河水的冰冷。
魏遫已經接替了公孫喜,負責掌管魏軍的行動。照狐嬰的建議,魏軍先在河邊接好橋板,每五塊為一組,只等對面秦軍營中火起,便一舉架橋渡河。
如果狐嬰計算不曾有誤,騎兵將在拂曉攻徹底橫穿司馬靳的大營。
自從伊南之戰後,狐嬰一直在檢討。為什麼如此縝密的布陣,如此強大的騎兵衝擊力,居然沒能撕裂蒙驁的軍陣呢?想來想去,只有一條。自己的攻殺順序錯了。
長矛手應該在第一波沖陣中對抗敵軍的長矛手,這樣便能方便騎兵突擊。刀牌手若是在騎兵之前,看似能保護騎兵,實際上卻導致騎兵最強大的衝鋒力量被大大削弱。
狐嬰對此也只能以「吃一塹,長一智」來安慰自己。這個時代,秦人的騎兵還只是截斷糧道的騎兵,成千上萬的騎兵作戰倒哪裡去找戰例?
對於自己犯下的這個低級錯誤,狐嬰只得狠了狠心,暗自道:慈不掌兵!也不曾聽說哪個名將沒害死過自己人!
終於過了河,派去聯絡趙褶的斥候不敢騎馬,孤小的身影消失在樹影深處。狐嬰已經很久沒有收到趙褶的消息了,他的五萬大軍在糧草不濟的情況下不知道能抵抗多久。
今夜,攻破司馬靳的大營。
騎兵們已經摸到了司馬靳大營附近。偷偷幹掉了兩個暗哨之後,狐嬰等人戴上了墨黑牛皮面罩,尤其是開嘴處,畫了兩顆長長的獠牙,在漆黑的面具上更顯得陰森可怖。
馬蹄上的包布已經解開了。
騎士上了馬。
火光亮起,一聲尖銳的鳥哨劃破了夜的靜謐。火箭在空中留下了暗紅的影子,落在了司馬靳的營帳里。
司馬靳受命沿河紮營,不讓趙魏聯軍渡河。所以他紮下了一字長蛇營,依營布陣,是為長蛇陣。只要趙魏渡河,秦兵便能在長達二十里的河防上任意一點出擊。而且被攻擊的那點定然佯敗誘敵,渡河之兵若是跟了進去,就會被左右趕來的大軍包圍。
只是司馬靳沒有想到,狐嬰居然潛行繞過二十里河防渡河,猶如一柄利劍一般從蛇口刺入,穿體而過。
果然如狐嬰所料,黎明時分,騎兵攻入了司馬靳大營。
「沖啊!」趙國騎士的喊殺聲響徹了夜空。
所有人都記得狐嬰的警告,不要停,不要戀戰,擋路者殺!
火的熱氣引來了夜風。夜風助長了火勢。
趙國的騎兵就像是在和火龍賽跑一般,一手持長兵,一手持橫刀,收割著身邊的秦兵性命。
司馬靳三萬眾,其中有一萬是弓弩手。不能列陣的弓弩手在橫行踐踏的騎兵面前無異於待宰的牛羊。而且因為是一字長蛇,倉促之間根本沒有足夠縱深的布防,在營內也沒有妨礙騎兵的拒鹿、虎落、陷馬等工事。
狐嬰衝殺在最前,青龍戟上已經被徹底染紅,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紅芒。
拓緊緊跟著狐嬰,手裡的馬槊飛舞,宛如一尊煞神。
哀嚎和混亂即便是秦兵也不能避免。
偶爾也有騎士被挑落馬下,可鐵騎還是猶如洪水一般在著火的營寨中奔涌而過。
秦人的第一道防線出現在狐嬰面前時,騎兵大隊幾乎沒有傷亡。拿道薄薄的弓弩陣只射了一輪,便已經被衝到了面前的騎士撕成了碎片。
狐嬰身先士卒,正趕上當胸一箭。狐嬰用力勒過馬頭,馬是避開了弩箭,狐嬰卻挨了一下。臂甲上半是鱗甲,護小臂的部分卻是光鎧,被一箭刺穿,直直入肉。
「主公!」拓見狐嬰中箭,勒馬轉了回來。
「沖啊!斬將者封爵!奪旗者封千戶!」狐嬰喊道。一咬牙,奮力拔出了三棱弩箭,血如泉涌,幾乎痛得他昏了過去。
拓已經衝到了狐嬰身邊,撕下披風一角,牢牢給狐嬰扎住。狐嬰左臂中箭,只得收刀回鞘,還是持了火把,沿途放火。
又衝殺一陣,狐丙也衝到了狐嬰身邊,往狐嬰懷裡塞了一面秦兵的圓盾,道:「主公保重!」說完,又策馬前行,殺出一片血色。
狐嬰將圓盾套在傷臂上,緊緊握了,也沖了上去。
馬這種動物最是好勝,絕見不得同類跑得比自己快。騎兵衝鋒,戰馬互相憋勁,根本沒有怕死的。
司馬靳已經逃離了大營,卻不敢回白起幕府,只得且退且收攏殘兵,退到長蛇的尾巴,也收攏了近萬人馬。
「列陣!列陣!不遵令者斬!退逃者斬!」司馬靳的臉扭在一處,一道血痕煞是駭人。那是他剛出營帳,被冷箭劃破了面容。
「報將軍!魏兵渡河了!」
司馬靳看著河上的火把,驚恐得雙目圓睜。魏人居然在一夜之間搭建了這麼多的浮橋!
魏國武卒沒有辱沒吳起的名頭。時人都道天下魏武卒遠勝齊五都兵,並非妄言。過了河的武卒根本沒有停下集結,直直便沖向司馬靳的大營,跟著趙國騎兵一同衝鋒。
騎兵衝鋒時的殺傷到底不多,有了這批武卒,簡直如虎添翼。秦人的哀嚎聲頓時更響了。
司馬靳眼看著大火燒了過來,秦兵士氣盡喪,難以一戰,心中不禁痛恨自己輕敵。
「將軍,且先迴避吧。末將為將軍殿後。」一個與司馬靳年紀相差不多的小將對司馬靳道。
司馬靳眼中閃過一絲亮色,道:「我去求白將軍救兵,你且率兵在此抵擋!」
「末將遵令!」那小將在馬上行了軍禮。
目送司馬靳離開,那小將高高舉劍,朗聲道:「得甲首一枚,可當三枚!殺啊!」
話音未落,已經拍馬而上。秦軍將校無不緊隨其後,一時殺聲震天。
狐嬰遠遠見一支秦軍大部列陣衝鋒,高舉青龍戟,收攏了騎兵,讓魏國武卒先射了兩輪,壓住陣腳。等秦軍沖近了,狐嬰下令武卒退後,免得擋了騎兵衝鋒。
武卒剛好在騎兵之後列陣,魏昭王的大旗也已經打了出來。兩軍倉促之間居然也有了堂堂之陣的意思。
「來將可是司馬靳!」狐嬰遠遠喊道,中氣實足。
「大秦胡陽在此!來將通名!」
「無名鼠輩,孰敢問名!」狐嬰高叫一聲,拍馬沖了上去。
趙國騎兵見主將衝鋒,再不遲疑,馬蹄踏得地動山搖。
秦兵自然也不示弱,跟著胡陽開始沖陣。
狐嬰的青龍戟算不得重兵,卻也不輕,仗著是長兵,掄頭就是一劈。胡陽用的乃是長劍,吃虧不少,卻毫不畏懼,硬頂了上去。
金鐵交鳴之後,狐嬰虎口發麻,暗道這胡陽臂力果然過人。
秦國以軍功論爵,即便公室也不能例外。能在軍中出頭的,罕有庸才。胡陽更是以臂力聞名,當下也不懼怕,只是見狐嬰長兵不好對付,縱馬欺身,揮劍便砍。
狐嬰左臂受傷,不敢用盾直接擋胡陽一劍,連忙拉過馬首。正要棄了青龍戟用刀,卻被一柄長戈隔開了。
那長戈先是盪開胡陽的長劍,接著一轉,直刺胡陽咽喉。
胡陽回劍卻沒擋住,秦人也不曾用馬鞍,只得順勢滑下戰馬,從地上隨便扯了一桿長兵,與那魏兵纏鬥。
狐嬰本想與那魏兵一同殺了胡陽,卻被衝上來的秦兵纏住,殺了好久。等再回頭找胡陽,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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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說什麼了。。。。隨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