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桂英的爹
「店家,過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正當鄭斌躲在後廚巴望著那個有挑事嫌疑的客人趕快走的當口,那客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客官有什麼吩咐?可吃好了?」
孫有海以身護主,搶先奔了過去。
「將鄭斌叫來,我有話問他。」
看樣子是躲不過去了,鄭斌心裡一橫,大步走了過去。
「客官請吩咐。」
鄭斌見那客人一滿桌菜居然吃了底朝天,不由心中佩服,然而佩服倒在其次,這種人還是少招惹的為妙,趕快請走才是正理。
「你這六福菜確實有些意思,美味在口,但卻說不出是何種滋味,南北名菜從沒聽說過有這一道,店家何不說說道理?」
道理?難道告訴他這六福菜的原理來自泔水桶?這不是找罵找打么!鄭斌嘿然一笑,沒有吭聲。
「噢?不可說?」
那客人以為鄭斌是不肯泄露機密,紫樘色的臉上露出了個怪異的笑容。看樣子他酒足飯飽要發作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鄭斌見那客人得寸進尺,心裡更加確定他是來挑事的,於是想想措辭道,「六福菜選的是多種肉食果蔬調配而成,果蔬肉食滋味相浸,再加以妙手文火,味道自然不同。」
「有點意思。」客人象是來了興趣,眼中精芒略略收斂了一些,「那麼為何又叫六福菜,而不叫五福、七福?」
這事還真不好回答,當初取這個名字純粹是孫有海信口胡謅,現在這客人存心較真找茬,鄭斌還真得說出個道道來不可了。
「五福者,福祿壽喜財,既然要食者得福,那麼就要取這五福的意思,再加上口福,這樣正好是六福。六福齊全,販夫走卒可安其身,廟堂之人亦可安心為民。」
總算文縐縐的蒙過事去了,鄭斌長舒口氣,微笑著看那客人的表情。
「呵呵,『販夫走卒可安其身,廟堂之人安心為民』。難得店家有此心思,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在下當真不敢相信六福菜之主就是人人畏懼的九虎鄭斌。店家,你不象是淵下之鱸,困在這客館酒肆倒是委屈人才了。」
那客人的眼神柔和了許多,鄭斌心中叫聲慶幸,知道一場禍事快要免了。
「客官誇獎,在下也不過是圖個喜慶,倒也沒想那麼多。」
鄭斌還是第一次被人捧的這麼高,謙虛一句后多少有點飄飄然,覺著如果不顯擺顯擺實在對不起人家的吹捧,再說自己當年曾是校園BBS灌水狀元,這點小事還能難住?於是又顯擺道。
「治大國如烹小鮮,其實這兩者是一個道理,治國講的是調和內外,以求國泰民安,至於做菜,講究的是調和五味,以求味鮮,當國者若能從這菜品里悟出些道理,那也是天下人之福。」
「嗯。身處庖肆,小小年紀能悟出此道,實屬不易。」客人眼裡再也沒有了挑釁的意思,他微昂起頭象是在思索什麼,半晌才道,「當年大唐傾頹,諸侯紛爭,各國爭城掠地,奴役民力,還有誰想著調和內外,愛惜民力呢?其實他們不知道,霸業難長,王道湯湯,只有顧惜百姓,國家才能長盛不衰。老莊之道講小國寡民,雖然是有些頹然,但卻得了治國的精髓——與民休息……」
打住打住,這人到底是誰?鄭斌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引來了他這麼多長篇大論,要是繼續說下去,還不知道那句話得罪了他,再次引起麻煩。
「客官高論讓在下茅塞頓開,不敢請問客官高姓大名。」
那人現在改客氣了,拱拱手道:「呵呵。文斌兄,在下姓木,單名一個羽字,販茶賣棗為生,今天得見文斌兄,當真是三生有幸。」
鄭斌一聽木羽兩個字頓時樂了,這名字耳熟,爺爺奶奶原來喜歡聽劉蘭芳講的《楊家將》,在鄭斌小的時候沒事就給他講楊家英雄的故事,其中女中豪傑穆桂英的父親就是穆柯寨寨主木羽。
然而木羽這種人物傳說性遠遠大於真實性,而且穆桂英出生至少也是十幾二十年以後宋朝初年的事。如果這人真是木羽,那他的年紀是不是大了點?不過也有這種可能,那就是木羽嘯聚山林,晚年得女,最後才成就千古美談楊穆戀。
嗯,這個想法比較合理,既然是傳說,誰又能說歷史上沒有木羽其人,即便是出入大些,那也是民間傳說造成的。鄭斌突然遇見個「知名人物」,驚奇自然是少不了的。
「原來是木兄,小弟失敬,兄長這『羽』字取得好,當年三國有個大將關羽字雲長,正是鵬程萬里、大展才華的意思。木兄大名恰恰與此暗合。大丈夫立世,不求揚名顯達,亦求無愧一生。木兄精通國史,見解獨到,他日必可扶搖直上,護國為民,成就不世功勛。」
馬屁天天有,誰人都喜歡,鄭斌大誇一場,木羽鬧事的可能性沒了,賞錢卻少不了。
木羽聽了鄭斌的話,兩隻眼睛略略放出些光芒來,彷彿對鄭斌的解讀頗為欣賞,他起身拱一拱手,接著從袖中摸出塊差不多三五兩的銀子來鄭重的交到鄭斌的手裡。五代時期雖然銀子已經開始流通,但主要貨幣還是銅錢鐵錢,鄭斌突然看見銀兩,只感到心臟狂跳,不過他不是穩不住陣的人,客套話還得說兩句。
「木兄這是做什麼?你我兄弟萍水相逢,相見甚歡,你這樣難道是看不起在下!」
「文斌兄想岔了,住店付帳,吃飯付錢,兄弟今日來本是……嘿嘿嘿,咱們兄弟雖然言語相投,但你是店家,在下若不付錢,那就是壞了規矩。如若文斌兄還看得起在下,他日在下登門,文斌兄如能再予賜教,那便是成全咱們的兄弟之情了。」
木羽把銀子硬塞進鄭斌手裡,再次拱手后大步走了出去。
「還想來找茬?這麼兩句大話就打發了。果然就是個寨主山大王的料,不過心氣倒是挺高。」
鄭斌掂著銀子滿意的向帳台走去,哼哼,三五兩就是三五貫大錢,今天就算不做生意也賺大發了。
「少爺,這人今日不象吃飯,倒象是來找茬的。」
一直躲在後廚聽動靜的鄭貴終於有膽量出來了,滿臉事後諸葛亮的說道。
「那還用說。不過他也就那點本事,要真打,難道我還怕他不成?」
鄭斌滿嘴說著大話,但心裡卻在後怕。
「少爺,我看這人有備而來,說的話倒是有些見識,只怕來頭不小。少爺以後還當小心。
孫有海一邊擦著虛汗一邊勸道。今天他的表現不錯,至少是臨危不懼的。
「不過是個山大王的料罷了,咱們不必理會。」鄭斌想著穆桂英的大名頗是神往,但眼前還有要緊事,他又不得不小心些,「孫掌柜,今後來了這種人,你們要小心伺候,如果不行,咱沒辦法便去把劉老七他們搬來,先保住店面再說。」
「誒誒。」如此局面,孫有海也不敢再提讓鄭斌遠離劉老七他們的話了,不過鄭斌說的一個詞兒令他很是不解,於是茫然的轉頭看向鄭貴,「大管家,少爺是說……山大王?」
鄭貴沒有吭聲,他也是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