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就中雲幕椒房親(三)
信王朱由檢已是氣得面色緋紅,將球棍一丟,指著他道:「你!你好生大膽!」
雷昊也是滿頭大汗,他乖覺,先單膝跪了下去,道:「殿下息怒。」轉過來一拉江楨,「還不給殿下請罪?」
江楨實在莫名其妙,但是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下頭,半跪下來,「殿下恕罪!小臣魯莽,小臣愚昧。」
小太監已是一溜小跑過來,遞上一根皮鞭。他毛毛躁躁,半路還跌了一跤,但誰都不敢笑,池邊侍衛們也不知這是怎麼著,有人便挨到睡睡身邊,問道:「這要怎麼是好?可要報給四爺知道?」
睡睡也煩惱:「還是我去跑一趟吧。」正悄悄準備溜走,卻見信王府中那小太監站在他身後,陰惻惻的道:「睡睡哥哥這要是往哪兒去呢?」
睡睡賠笑:「小安,你可是問的稀奇。這裡又用不著我伺候,我自然是要去找我家主子。」
小太監搖手道:「可別去。」朝信王方向微微一抬下巴,「你看我們殿下這架勢,要是不發作出來,只怕你家主子來了,也是壓不住。」
睡睡笑問:「安柳柳,殿下怎麼忽然發作起江守備來了?」
安柳柳又搖頭,「殿下本來很是興沖沖的過來了,來了先去見了你家主子,然後出來就滿不高興了。也不知你家主子都跟殿下說了些什麼,嚇得咱家都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只見信王提了鞭子,劈頭蓋臉的打將下來。江楨心裡冒火,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忍了,護住頭臉重要部位,只用肩背承受。
如此堪堪受了十多鞭,信王方住了手。鞭子往冰面上一丟,罵道:「人須得知足,要知道自己是甚麼東西,切切不要存有甚麼非分之想。」
這下就連雷昊也覺出不對來。
江楨不住冷汗:莫不是……
卻聽有年輕男孩聲音響起來:「信王殿下怎地如此著惱?」
江楨不敢抬頭去看,只聽信王帶著笑意問道:「八郎何時回來的?怎麼沒聽七姐姐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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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受了折辱,主人家的飯還是要去吃的。好在天寒,穿的衣物夠多,信王也實在沒甚麼氣力,並不曾打出傷痕來。
雷昊眼神有些複雜,悄悄道:「看上去,殿下似乎是有所指。喂,你到底做了甚麼惹到他?」
江楨苦笑:「我也不明白呢。」心裡卻隱約覺著,是除夕夜的梅枝事發了。
宴席上,依次分賓主尊卑坐了。信王當然是坐在主人旁邊,琦琛仍是穿了男裝出來,一名俊美小道童坐她右手邊上,二人面容相似,狀態親昵,顯然便是八郎了。
江楨、雷昊坐了下首,信王看也不看他二人,臉上滿是笑意,全不似剛發作過人的樣子。琦琛已是得了下人通報,知信王發了好大火,當眾給江楨沒臉。江楨心裡有鬼,倒是不住拿眼梭巡來去,頗覺心浮氣躁。
八郎不過才十三、四歲年紀,生了好一張秀麗面孔,做道童打扮就已經美得使人移不開眼睛,若是換上女裝,怕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性別的吧……四郎雖說也算俊美,跟弟弟一比,還是差得遠了。
琦琛十分疼愛八郎,一桌兒堆得全都是八郎愛吃的食物。
「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很愛吃這味糟鵪鶉,知道你要來,我早早就命人做好了等著你。」
又有茄丁、胡椒牛柳、鴿子湯等,八郎並不多話,只低頭吃飯。
因席上氣氛古怪,這頓酒席可算是吃得相當馬虎。主人家既沒有意思照顧客人的情緒,客人又十分鬼祟,巴不得這場煎熬早點結束。飯畢,琦琛便著人送雷昊、江楨出府。
雷昊嘖舌道:「今日真是詭異。」
江楨不理他,自顧自上了馬準備回府。
「你也別在意。信王殿下雖說當眾給你難堪,可也算是記得你了,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江楨恨得咬牙:「別說了,雷大人!」
回了江宅,高陽站在門口迎他,一臉疑惑:「怎麼朱府特特著人送了傷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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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楨並不知道,自他走後,朱府鬧了好大一場風波。
席上就除了八郎全無心事,以及雷昊事不關己之外,琦琛、信王並江楨三人都食不知味。待送了客之後,琦琛便冷下臉來,叫著讓人送信王回府。
信王再年輕,畢竟尊貴慣了,又一向與七姐兒要好,乍這麼對他,他自然受不了,連聲道:「七姐姐你這是要做甚麼?」
琦琛跳起來,冷笑道:「不敢當,我怎麼敢做你姐姐?」
信王臉也一沉,「你這話甚麼意思?」
一旁八郎有些受驚,瞪大眼睛瞧著二人。琦琛看一眼八郎,道:「睇睇,帶八郎去二哥那邊。」八郎嘟著嘴,十分不樂意,但他怎麼敢不聽七姐姐的話?只得乖乖隨了睇睇出去。
信王自有跟隨他寸步不離的小太監與宮女,此時也都屏退下去。琦琛往客廳之後的書房去了,信王也緊緊跟上,不依不饒。
「你倒說說,今兒你又怎麼著了?」
「這話問的蹊蹺!今兒發作了人的又不是我!」
信王跺腳:「你!你真是存心要同我慪氣不成?」
琦琛停下來,一手搭在書房門框上,半擰了身子,眼風一掃,「我怎麼敢?你是信王殿下,我朝的皇太弟,未來的皇帝,我為甚麼好好兒的要同你慪氣呢?」
信王一口氣憋住,許久方才顫抖著說道:「好,好!你真是惱了我今兒發作了那個姓江的混賬東西!」
琦琛哼了一聲,邁步進了書房,一陣亂掃,將桌上書籍筆墨紙硯撒了一地。
「你發作誰我管不著,你一天愛打愛殺的,想做甚麼都行,就是不要來管我!」琦琛真是怒了,摸著手邊不知道甚麼東西,一揚手便丟了過來。
信王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原來是一本書,臉上頓時起了一道紅印子。他「哎喲」一聲,捂著臉,半彎了腰。
琦琛見真打著他,也嚇了一跳,想要過來瞧瞧他,又不肯輕易原諒他。「你打量著我不知道,以前你是怎麼把殷先生給弄走的?你——你……你年紀不大,心腸卻狠,也不管我心裡怎麼想的,就只憑你自己高興……你明知道……你明知道……」聲音漸漸地下去,竟是細細的啜泣著。
過了半響,信王方低低的道:「齊大非偶,也不用我來告訴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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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杯具了,我記錯覺華島的日期,以為是寧錦大戰時候的事情,昨晚睡覺忽然想起來,彷彿不對啊……是寧遠大戰時候的事情,1626年正月間,本文第一章已經是1626年3月。杯具,真是悲劇成了茶几啊。。。算了,我以後給放到前傳裡面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