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唯有封缸

第18章 唯有封缸

京口城中,石板大道交錯縱橫,商鋪林立,人流如織。

大街上,小巷口,樹蔭下,有不少襤褸不堪的流民佝僂蜷坐,眼睛看著路上一個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哀聲嘆氣。

光從街道上形形色色的路人來看,這京口的民眾就要比彭城多上許多。這也不奇怪,本來京口的人就多是為逃避戰亂而從淮北一帶遷徙來的。京口此處位於邗溝和長江交匯處,往東就是長江口,而且西臨京城建康,地勢險要、水陸便利,土地肥沃,自然有不少人願意聚集於此,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座臨江的大城。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很多窮困潦倒之徒也都懷著一絲希望來到了京口城中想尋個活路,然而僧多粥少,這才導致了京口流民之患。

王焯等人牽著高頭大馬行在路上,顯得有些突兀。京口人流雖多,卻遠未到摩肩繼踵的地步,帶著匹馬也不算擁擠。王焯放眼看去,像他這樣牽著馬的人也實在是不多。

王焯在街上給董顏去買了一身新的藍白衣裙外加一雙翠色繡鞋,把小媳婦樂得眼笑眉舒,甜得像喝了蜜似的。成親半年來,這是王焯第一次親手給她買的衣裳,董顏心中如何能不歡喜?

何無忌居於京口城北綠竹巷。王焯一行人到他家略作休憩,飼餵一下馬匹,何無忌則回屋換了一身粗布衣服。

休息了小半個時辰,王焯讓董顏等三女留在何家看著行李和馬,他則隨著何無忌前往城西買莊院去了。

石板小道上,何無忌邊走邊對王焯笑道:「炎明兄,這回還真是趕巧了。我這位朋友近來家中吃緊,他也是猶豫了大半個月,才打定主意要把這間小別院給賣了。他那別院本是父輩留下來的產業,這幾年一直都空著沒什麼人去住,賣了也好啊,守著空房子不如多點錢糧嗎。」

王焯應道:「也是。不知無忌兄這位朋友姓誰名誰,他的宅子多大,開出多少價?」

何無忌道:「他名叫劉穆之,小名道民,過會兒我介紹你們好好認識認識。他那宅子東西都二十丈,也不算小了,價錢嘛,他出的是五萬錢,不過我們既然相識,那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劉穆之?」王焯納悶,怎麼又是一個似熟非熟的名字。

何無忌帶著王焯先到劉穆之家的院子,打算和劉穆之先談恰后在去看別院。

穿行於城西小巷,行了不久便到了劉穆之的家。只見黑油大門開了小半,門外正有三個人在吵嚷,而門內一個家奴和他們三人激烈爭執著。

只聽那三人擠在門前對著院子內喊道:「劉穆之,給我出來!」「你個殺才,你那些書我們刁爺要了,你到底賣是不賣!」「別給臉不要臉!」

那家奴顫顫的伸著手回頂道:「你們……你們!刁家的人就了不起啊!」

何無忌奇怪,走上幾步質問三人。那三人全然不理會何無忌,反而叫囂著,對那劉穆之家的家奴拳腳相加。

何無忌一怒,將一個瘦子一把拎了出來,狠狠摔在了地上。其他二人一驚,轉身揮拳向何無忌打去,何無忌巋然不動,一手抓一個拳頭,猛用力向外一擰,只聽清脆的「卡擦」兩聲,兩人都被何無忌拽得手臂脫臼,倒地慘叫不止。

何無忌冷聲道:「原來是刁家的狗奴子,還不給我滾!」

「呀啊!好小子,敢跟咱刁爺作對,你等著!」三人痛得齜牙咧嘴,苦叫著憤憤離去。

王焯看了看那三個混混的狼狽樣,暗暗覺得好笑,上前對何無忌道:「無忌兄,這到底什麼情況?有人上他劉穆之家鬧事嗎?」

何無忌憤憤道:「還不是刁逵這廝家裡養的狗。這群京口之蠹,四處強買豪奪,欺壓良善,真是可惡至極啊!」

王焯聽著,覺得挺像是個京口斧頭幫的。

何無忌向那家奴說明一下王焯的身份,便領著王焯往後院書房走去。

劉穆之家院落並不大,前面一個庭院,四棵嫩柳正在吐著嫩葉,依稀有柳絮紛飛縈繞,左邊樹下一個矮石桌。

庭院后散布七間棕木瓦房。繞過前堂,到了後院書房前,二人恰好碰上一個身著紅衣的年輕婦人從屋裡出來。那少婦生得端莊清秀,儀錶大方,是劉穆之之妻江氏。

江氏見到何無忌來了,忙駐足微笑道:「無忌郎君,你來啦!對了,剛剛外頭髮生什麼事了?」

何無忌滿不在乎的道:「還不是刁家那些蠹蟲,無妨無妨!」

江氏隱有憂慮,隨後道:「你來找我夫君的吧,他就在書房中呢,現在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我怎麼勸他都不肯停。你來了正好,你可得把他手裡的酒囊袋子給我奪過來了,要不然……那大壇的封缸黃酒,你可就沒份嘍!」

何無忌聽罷欲哭無淚:「嫂子啊,你這可實在太狠了,專抓我軟肋!行,我去幫你搶來還不成嗎?」

江氏點頭,擺了擺手道:「好好!呵,你們兩個酒鬼啊,一個比一個能喝,我不制著點你們能成嗎……喔,無忌郎君,這位是?」

王焯上前淺淺一禮道:「在下王炎明,與無忌兄是相識,我是來談買房一事的。」

江氏聞言大喜,舉手相應道:「哦,郎君是要買那庄別院嘍?別客氣,快快請進吧!……夫君,夫君,貴客來了!」

只聽裡頭傳來混混沌沌的一聲叫嚷:「什……什麼貴客!再貴的客,能把那……《孟德新書》給我帶來嗎?!夫人啊,別煩我啦。好酒呀,好酒……吾本俗子兮,醉酒高歌……」

王焯在門外一聽,大感興趣:孟德新書?這不是已經在西晉時被司馬皇帝給禁了嗎?想當初我也試圖想找這本書,而如今在京口倒碰到一個志同道合的,真是奇了巧了。

他朗聲一笑,隨著何無忌邁步而入,大聲誦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咦?」裡頭那人先是驚訝的呼了一聲,隨後接著王焯的話暢然詠道,「我非慨慷,憂思已忘,何以醉歡,唯有封缸!!……哈哈,痛快!味輕花上露,色似洞中春,這曲阿封缸,果真是好酒啊!」

酒味濃郁的書房中,陳著兩排書架,上上下下凌亂的堆滿了書籍,窗邊擺著一個漆紅桌案,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身著褐色長衫,背靠著桌案慵懶的仰坐在竹席上,一手握著酒囊,一手捧著本書,仰頭閉眼,飲酒長笑。

此人正是劉穆之,小字道民。

何無忌佯為嗔怒,衝過去一把奪過劉穆之手上的酒囊,自己猛灌了一口,手臂一抹嘴角溢出的酒水,笑道:「道民兄,這酒歸我了!你再喝下去嫂子要生氣,我就沒得喝了,得罪了!」

「你這破落戶,又來搶我酒喝!」劉穆之有些搖晃的站起身來,將書往桌案上一放,注視著何無忌身旁的王焯,恍然道:「這位兄台,剛才就是你吧?」

王焯點頭說道:「正是!在下王炎明,此次是來聞一聞道民兄家中的酒香的!」

兩人相視大歡,唯獨何無忌詫然的左瞧右看,不知王焯為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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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晉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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