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桃花小院
劉穆之迎著王焯、何無忌一齊坐在涼席上。王焯坐下,瞧了瞧劉穆之放在桌案上的那本薄書,封面上書二字「將苑」。
王焯拿起那本書,有些好奇的對劉穆之道:「道民兄也看這本《將苑》?」
劉穆之酒意半酣,聽了王焯的話欣喜萬分,晃頭笑道:「喔,如此說這位炎明郎兄也是同道中人嘍?哈哈,巧了,巧啊巧,真是巧哪……」
說罷,他嘴角一翹,眼睛一斜,作勢欲去奪何無忌手上的酒囊,何無忌眼疾手快,左手將酒囊往背後一藏,伸出右手捏住了劉穆之貪婪的手。
劉穆之苦笑一聲,無奈的把手抽了回來,只得忍痛割愛強壓住酒欲了。
王焯見狀乾咳一聲,道:「道民兄喜歡看兵書嗎?」
還未等劉穆之回答,何無忌先搶話道:「那是!我這個劉穆之兄弟可是史書傳記、孫吳兵法、六韜三略,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啊!」
「哦!」王焯一聽,有點對這個酒鬼另眼相待了。他看了看房中央書架上那些凌亂堆放的書籍,猜想很多也都是些兵書傳記一類了,這跟王焯平時看的東西還真是很一致。
王焯的先父王顯是個將領,王焯以前受父命也常在書房裡死命的啃史書兵書,那些儒道經典倒是沒怎麼看過,再說看了實在是頭疼啊,遠沒有看史書傳記輕鬆!《史記》《漢書》等自是王焯愛不釋手的,而《孫子》《吳子》《六韜》《三略》都已經看了不下五遍了,至於這本孔明老兄的《將苑》也是看過的。
不過諸葛武侯最大的特點在於熱衷歸納、喜歡總結,所以在《將苑》中以前那些兵書的精粹都被他總結的差不多了,而在創新方面略顯不足,難以與《孫》《吳》匹敵。這倒也怨不得他,誰叫他晚生個幾百年呢。
王焯對劉穆之道:「道民兄看了這《將苑》,有何感想?」
劉穆之不以為然的朗聲大笑道:「不過爾爾!若是《孟德新書》尚在,此書也只能落於下成了!若論《將苑》之『兵權』『出師』,與《孫子》之『作戰』『軍爭』有何異?《將苑》之『將才』『將器』『將智』,同《吳子》之『輪將』『勵士』有何異?《將苑》之『習練』『軍蠹』『智用』,與《吳子》之『治兵』『應變』又有何異?……唉,重將而不重兵,繼往而不開來啊!」
王焯聽罷很是感同深受,這《將苑》本來就重在總結歸納前人和孔明本人的經驗,確實新異觀點較少。王焯道:「道民兄說得倒也有些在理。不過可惜,這《孟德》一書已經難以尋覓了。若是尚存於世,我們倒還能將這兩書好好作下比較!」
劉穆之拂袖道:「也罷也罷。炎明兄既然也喜好史書兵書,不如我們今夜秉燭長談,可否?」
王焯心道:這劉穆之還真夠可以的,剛認識我就要拉著我通宵夜談,看來他老是一個人看史書,實在憋得慌吧!也不知這個人是真才實學還是紙上談兵,若是前者的話,說不定能給我當個好參謀。
劉穆之見王焯一時沒應話,便接著激昂的說道:「炎明兄,你我都喜好兵書史傳,在當今文士之中,可都算是奇人異類了呀!哼,如今玄道清談昌盛,士族豪門都熱衷於此,一些庶族子弟也趨之若鶩,真不知這些虛浮無實之論有何意義!」
王焯搖了搖頭道:「玄道之學雖非萬事萬能,也並不一無是處。士風不古,並不是玄學本身的錯,而是那些人只看哲理經典,不顧實事國情,這才是真正的弊端!殊不知,博古而通今!」
劉穆之大讚道:「炎明兄所言極是啊!」
何無忌在一旁抓耳撓腮的聽他們瞎扯了半天,自己愣是插不進一句話,很是不耐煩。他深怕兩人這麼沒日沒夜的一直聊下去,便說出了他們此來的目的。
聞言,劉穆之起身,帶著三分酒意,步履蹣跚的陪著王焯前去看那座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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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彤彤,巷陌深深。
三人穿行於小巷,不一會兒便見到一條潺潺小溪,有幾個婦人正在小溪搓洗衣物。在溪邊小道上抬頭向稍遠處望去,只見一片瓦屋後面有五六株枹樹、楓楊參天而起,比青瓦房屋高了兩三倍。
斜陽將樹蔭拉得亢長,幾人行走在房影樹蔭下,十分愜意涼爽。
出了小巷到了一條東西向的大道,劉穆之的別院就在大道的北面。這座小別院劉穆之平時不太去住,也就派兩個家奴時常去照看一下,如今他家打算要賣房,他夫人江氏便早已吩咐家奴將院落屋內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大掃除,好讓買家盡量滿意。
一進大門便是一個院子,正中一個矮石桌加四石凳,一左一右栽著兩棵桃樹,粉紅艷麗的桃花正在盡情盛開,與嫩綠的草地一輝映,別是優美恬然。
院內正面一前一後兩間大屋,前為前堂客廳,後為主卧房,卧房旁有兩間小房;而庭院左右也各有一間小廂房,整體布局挺像一座四合院。
王焯走了一圈,又進了前堂和卧房看了一下,雖說比自己以前的居住條件要簡陋了些,但還算過得去,至少乾淨整潔。
夜色漸深,三人走了一圈回到前堂坐下,劉穆之已經讓家奴點起了燭火。他欣然問王焯道:「炎明兄,我這別院還入得你眼吧?」
王焯看了看劉穆之和何無忌滿懷期盼的眼神,略一琢磨,微笑道:「好!道民兄,五萬錢就五萬錢吧,我這就買下了!」
劉穆之還擔心王焯會和他討價還價一陣,沒想到對方這麼痛快答應,他也有些喜出望外:「哈哈,炎明兄果真是爽快人啊,跟你做買賣真是再好不過了!炎明兄不如今日就住進來吧,至於房契我回去再給你。」
何無忌提醒王焯道:「炎明兄,你如今初居京口尚無戶籍,這幾日你可得儘快去辦妥戶籍一事。北方流民要入白籍,而落戶安家者經檢籍后要入黃籍,如今你已有地產,本該是黃籍,不過白籍可免賦稅徭役,你還是隱瞞地產,去民曹辦白籍吧。」
王焯:「嗯?」
劉穆之補充說道:「哈哈,炎明兄剛從北方來,想必不知這些吧。黃籍是正統戶籍,而白籍是給北方流民的戶籍,僅供一時之用,入白籍者可免賦稅徭役。朝廷左民曹四年一次檢籍,偶爾還會來此大『土斷』,將白籍中有產業者通通歸入黃籍。如今,你乾脆冒充個幾年流民,能免了稅,還是不錯的呀。那幾個民曹主簿這種事不是沒見過,只要你跟他……嘖嘖,講點交情,在土斷檢籍前,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哦,原來如此。」王焯說罷,三人大笑。
……
三人談妥,便前去了何無忌一家。王焯付錢先取了地契房契,就帶著家眷三女搬入了新家,計劃明天再去官府辦手續。
董顏隨著王焯到了新家,跨進大門,借著月色,一瞧見那兩株開滿嫣紅花朵的桃樹,她頓時覺得心頭小鹿「砰砰砰」跳得慌,臉上也似那月下枝頭一般,漸漸綻開了兩朵紅潤嬌柔的桃花,不敢再去抬頭看王焯一眼。
此番甜蜜羞膩,不為別的,只因董顏一直膽顫心驚的惦記著一件事——
今夜,她要挨一頓「狠狠」的責罰,承受他夫君嚴厲的二級家法。
月夜醉桃花,紅燭解羅裳;
幽幽女兒吟,舉體蘭蕙香。
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