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江忠源第二彈
「德興阿，你比較熟悉江南清妖布防，你說說。」趙正明見自己這些部下個個都是二把刷子，實在有點靠不住，哪像人家大能穿越之後立刻英雄豪傑哭著鬧著要投奔報效，莫不是自己五行裡面缺金？搞個金手指都這麼難。
德興阿站在最末尾的位置上，聽趙正明指明點他，眾人全部扭過頭看著這位不久前才削髮明志的八旗爺們。
「回主子的話，奴才以為江陰實在不足慮，彈指可破的小地方罷了，」德興阿說完，得意洋洋的瞧了一眼剛才意論紛紛的眾人，直起身子晃著腦袋道，「那個鄧紹良是個什麼東西？乾州綠營的草狗罷了，先帝……前妖帝三十年剿了個土匪起家，跟著向榮那個老東西拍馬屁陞官，這回在鎮江又崩了這奴才的幾顆大牙，退到江陰那是兵無戰心，將有怯意，至於葉名琛的那幾百廣勇、潮勇，主子，不瞞您說，奴才還從來沒把這些混口飽飯吃的刁民當回事。」
趙正明聽他說的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卻聽何權哼了一聲道：「似你這般吹噓，也不知道鄧妖頭在桂林、長沙是怎麼殺了幾百天兵的。」
德興阿立刻僵住，他把鄧紹良說的如此不堪，哪知道這小子卻還打過幾次小勝仗，那可不是連帶著把太平軍也給罵了，頓時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抹了抹額頭滲出的冷汗道：「奴才可沒有半點開罪天兵的意，那都是鄧妖頭一時僥倖，正面開仗絕不是主子的對手。」
「大人！」忽然一個縮在人群中的年青人上前幾步抱拳拱了拱手道，「大人，卑職有些下情要說。」
此人穿著素紅袍、紅馬褂，胸前綉著兩團牡丹的年青人正是左二軍右營后旅帥蘇容林，趙正明倒是知道此人有些才智，原本也是師帥的人選，見他有話要說，於是點了點道鼓勵道：「容林且說，今天是議軍務，大家都話都直說。」
蘇容林應了一聲，想了想道：「大人，卑職聽說咱們已經有十多天沒有朝廷的消息了？」
「不錯，頂天候命我等固守常州，並沒有交待下一步的行止。」
蘇容林點了點頭又道：「卑職前日派人去呂城，照理說一天就能回來了，或等到昨天都沒有消息，於是卑職又派了一個弟兄騎快馬去了一趟，到了今早仍然不見蹤影……」
「哦……」趙正明立刻嚴肅起來，即便他再沒有領軍的常識，此刻也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於是卑職今早調了兩個兩司馬統下的弟兄分兩隊，一前一後出城往呂城去看看情況，目前尚未接到回報，」蘇容林猶豫了一下道，「卑職以為，這些日子常州城外有些過於平靜了，常州是蘇浙重鎮，又在太湖旁邊，平日里販夫走卒那是少不了的，即便是大人破城那幾天，每日里也有不少商販來做買賣，可這幾日子都很少見了。」
「誰讓你隨便派兵出城的」右營師帥田洋平臉一紅，瞪了蘇容林一眼。
「卑職草率，沒有奉善人嚴禁出城巡查的將令，還請善人恕罪！」蘇容林趕緊欠身告罪，得罪頂頭上司可有些不大妙。
「田師帥嚴禁你們出城？」趙正明看了一眼田洋平，擺了擺手道，「我瞧你這事辦的不錯，挺有警覺的，想必是這些日子清軍有了異動。」
說完，趙正明站起身踱了幾步道：「蘇浙一帶的清妖應該沒有力量還反攻常州才是，想來是派了些游騎在城外，把咱們和天京往來的交通給斷了……」
「轟，轟轟……」突然間連續響起了幾聲炸炮聲，如滾雷般讓屋內所有人都是一驚。
「北門！」眾人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何權，你馬上去看看，如果是清妖攻城，你先頂一頂，我隨後調兵增援你。」趙正明鐵青著臉吩咐了一聲，心裡罵道這打仗還真是應了毛伯伯的話，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這邊自己還在算計人家江陰，那邊人家已經來抄自己的老巢了。
「卑職令命！」何權久經戰陣，該怎麼做很熟悉，一句話也不多說，拱了拱手按著刀柄轉身跑出屋去。
趙正明掃視了餘下眾人的臉，有人興奮，有人緊張，還有人的眼神中透著幾份惶恐，正想安撫幾句這些將要上戰場的新兵蛋子，忽見屋門被人推開，自己的牌刀手摻扶著兩個滿臉是血的漢子走了進來。
「萬喜！你們這是怎麼了？」蘇容林跳了起來，衝上前去扶住其中一個兩司馬，「遇上清妖了？其他弟兄呢？」
萬喜抬頭看了一眼蘇容林，目光一閃，隨即垂著腦袋道：「佟五哥他們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中了清妖的埋伏，我們跟在後面瞧的清清楚楚，想趕回來報信的，可惜馬沒妖兵的快。」
趙正明見萬喜傷重，上前扶著他坐下：「其他人呢？你們不是去了兩個兩司馬統下的弟兄嗎？」
萬喜沉默了一下，抬頭看了看蘇容林，又看了看趙正明，哽咽道：「西、北兩司馬的兄弟全在這兒了……」
「啪！」趙正明大怒，猛的一拍椅子，十幾個弟兄這就么莫名其妙的死了，而這全都是因為他的大意，若不是蘇容林的提醒，正在算計江陰的自己說不定要把整個左二軍都帶入前有堅城，後有追兵的絕境，「是誰？是哪一部的清妖！」
萬喜搖了搖頭：「只瞧見旗號是兩江總督，不知道是哪一個妖頭。」
「兩江總督？怎麼又來個兩江總督？」德興阿立馬想到了為他而死的怡良，忍不住嘟囔了幾句，耳聽城外的炮聲又寂靜下來，便道，「別是看錯了，兩江總督的派場，哪裡會這點規模？」
萬喜不知道德興阿是誰，見他穿著候尉牌刀手的服色，雖然不敢開罵，卻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德興阿看了半天，才嘆了口氣垂下頭去。
趙正明深吸了一口氣，斷喝一聲：「隨本候上城！」
攻城的清兵並不多，或者說這股清兵不過是一路上追殺萬喜他們沒有剎住腳罷了，在城外擺開陣勢轉了幾圈便退了下去，站在北門城樓上向外看去已經是空蕩蕩的見不到一個人了。
「大人，是楚勇！」何權布置完城防后，聽說順天候到了北門，便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楚勇？」
「是，就是江妖頭在湖南新寧招的團勇，在蓑衣渡阻擋天兵東征的楚勇。」何權是廣西起兵的老弟兄，對這個讓他們頭疼了許久的楚勇那是想當的熟悉，服色旗號一看便知，比蘇容林、萬喜他們這些常州弟兄經驗豐富的多。
「江妖頭？江忠源？他是兩江總督？」趙正明眼前浮現出了一個焦黃麵皮的身影，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攪動了歷史的風雲，讓這個本該死在廬州城的清末名臣跑到了江蘇，而且還實打實的升了官，這可不是笑話嗎？
「是，不會錯的，卑職和他們交過幾次手了，那是老熟人了。」何權淡淡道，好像真的在說一個許久沒見過面的老朋友一般。
趙正明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喉頭乾的很，揍揍怡良、鄧紹良這些歷史上的飯桶，他還是有些把握的，可與江忠源面對面的大戰，老實說，他心裡沒底，這可是一位連楊秀清、洪秀全都頭疼，甚至不得不見了面都繞著走的主兒，自己拿什麼去和他拼？更何況咸豐讓他總督兩江，那就是擺明了讓他節制兩江的人力物力來對付太平軍的東征大軍了。
「大人，此事應該報知頂天候，咱們只要堅城固守就行了，江妖頭未必有這個膽子敢來，」何權見趙正明默不作聲，便道，「待頂天候的大軍一到，咱們裡應外合，早晚收拾了他。」
「咚咚咚咚……」連續不斷的戰鼓聲密如潮水般的響起，奔騰的戰馬嘶鳴聲、響徹天際的吶喊聲，鼓點般敲打著大地的腳步聲彷彿驟然間便響了起來，何權沒有等來趙正明的回答，卻等來了一片烏沉沉的黑雲。
江忠源來了！
趙正明緊緊的按住懸在腰側的刀柄，筆直的站在垛口的後面，十幾個牌刀手忠誠的將這位太平天國的順天候緊緊圍住，一時間人人都不在說話，彷彿都被眼前不斷湧來的人潮給嚇住了。
「瞧瞧，都瞧瞧！」過了好一會兒，趙正明才指著在城外列隊的楚勇對左右道，「這才是大牌，這才是腕兒，瞧瞧人家出場，這聲勢，這規模，娘的，一兩千人給他搞得像是一兩萬人，還真把老子嚇了一跳！」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趙候爺是什麼意思，不過大夥也都看出來了，江忠源在城外擺開這種陣勢，那絕不是要攻城的樣子。
「大人，要不要放炮轟他娘的？」張敬修有些緊張，忍不住便想借著炮火壯壯己方的聲威。
「不急，瞧瞧這江總督玩什麼花樣。」趙正明擺了擺手，想到江忠源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好笑，這一板一眼的排兵布陣，到也合了他的性子。
等了一會兒，成外的清兵布完了陣，一個騎兵舉著綉黃龍的總督節旗跑到陣前，遠遠的在城下來回跑了兩圈后拉住僵繩停在北門城樓下，那旗兵將手中的總督節旗左右搖了幾搖，然後抬起頭，朝著城上大聲喊道：「城上可是趙正明，趙先生嗎？總督大人有幾句話想和趙先生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