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幹掉鳥人，老子就是天使
只見遠處的林子邊緣猛然間出現了一條灰色的弧線，在這道弧線的中間飄揚著十幾面綠旗，在旁晚的江風之中舞動，震天的吶喊聲彷彿有節奏的鼓點，密密麻麻的清兵開始向這座江邊的村寨湧來。
趙正明立刻打起了精神，俯下身子從柵間的縫隙向外望去，遠遠的看不清楚旗上的字，但從顏色上估計，十有**是從安慶城內調出來的綠營兵，到也是，向榮再無能，也不會放著這隻眼皮底下的長毛大膽過日子吧。
清兵一步步的向前推進，越來越近，趙正明甚至能聽到官長扯著嗓子的喝罵聲，綠營兵無能的名聲流傳百年，眼下看來，到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隊形還是挺能嚇唬人的。
「快，把弟兄們都調到北邊來，」張善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桿火槍，跳到寨子上面大聲叫了起來，「弟兄們，清妖怕死的很，等下瞧咱的，放陣排槍妖兵就得逃！」
寨上的太平軍鬨笑起來，紛紛將戰具備齊，寨內再也聽不到任何無用的口令聲，人人都在等待著命運的最後結局。
「天國萬歲！」
「天國萬歲！天國萬歲！天國萬歲……」
一個人的呼喊，瞬間便匯合成了上千人的呼喊，就在清軍蜂湧逼近的那一刻，不知道誰放出了第一槍，頓時太平軍的城寨上瀰漫起團團的煙霧，翻騰著硝煙的雲海之中不斷的閃爍起點點的星光，那是戰士的宿命，如同蜂鳴般的呼嘯劃過天際，立刻便終結了無數人的夢想。
清軍的隊伍受到打擊立刻便出現了混亂，但在軍官的喝罵聲中，他們仍然鼓起勇氣發起了衝鋒，幾百米的距離很短，灰色的海浪眨眼間便撞到了寨子外，他們跳躍著、奔跑著，發了瘋一般的將一架架長梯送上了寨頂，更有拿著弓箭、鳥槍的營兵頂著寨上射下來的火力和太平軍展開了對射，一個接一個的清兵銜著大刀試圖爬上寨頭，但他們又一個接一個的被長矛捅了下了，偶爾有幾個運氣好的跳上寨頂，卻遇上了更多的太平軍，只一瞬間便被十幾桿刀槍扎個乾乾淨淨，雙方的吶喊聲驚天動地，彷彿每一個人都在吶喊著自己的生命。
清軍的第一次進攻如同潮水，來了快，去的也快，在寨子外打了不到十分鐘就崩潰了，灰色的潮水在寨子外丟下了幾十具屍體，間或有受傷未死的發出幾聲微弱的呻吟，戰爭就是這樣，受傷就意味著死亡。
趙正明始終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在觀察著交戰雙方，到了現在，他似乎仍然沒有將自己完全的帶入這個時代，更不要提將自己歸入到哪個陣營了，眼看著寨子里的太平軍士兵發了瘋一般的歡呼，他卻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裡離安慶城太近了，清軍雖然小受挫折，但他們可以很輕易的從城內調集更多的軍隊，而那個張善人前面提到過，他們這千把人只不過是太平軍派出來為西征軍探路的，也就意味著他們至少在短時間內是得不到天京太平軍支援的，這一點趙正明非常肯定張善人也很清楚，因為就算在戰鬥更激烈的時候，守衛寨子靠江邊那一側的太平軍也始終牢牢的看著那十幾條船，那就是這上千人的退路。
趙正明越發感到不太對勁，短短的十幾分鐘的戰鬥讓他猛然想起了歷史書上提到的那場天京城破時的大屠殺，整個天京城內不分男婦老幼幾乎被殺了個乾淨，朝廷官兵，哼哼，這個時候誰還會去分辯城內的老百姓哪些是被脅迫的，哪些是真正的反賊呢？這麼麻煩的事情，還不如殺光了簡單。
如果這些太平軍頂不住清軍的圍攻，轉而登船逃跑，那麼自己這一夥被脅迫來聽講道理的老百姓……
趙正明打了個冷戰，看了看周圍恐懼的鄉民，毫無疑問，他們這些人都會成為清軍邀功請賞的最佳酬碼。
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趙正明頭一次感到了害怕，就像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他的命運卻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
「父老弟兄們，清妖勢大，大傢伙都上寨助守，殺退清妖，人人升極樂天堂！」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來了幾十個太平軍，跳到了鄉民之間開始驅趕著眾人往寨子下面聚集，立刻又引來一陣騷動，老百姓可想不到什麼天堂，對他們來說這就是要去送死了，可面對真刀槍的脅迫，除了乾號幾聲爹啊娘啊的，誰也不敢不去。
寨子並不大，能登上寨頂參與防守的人也不多，在張善人的指揮下，大隊的太平士兵都從寨子頂上下來了，看樣子他也意識到了自己這點兵力消耗完了是得不到補充的，打算把這些鄉民當成炮灰替補，而儘可能的保留一些精兵，爭取撐的時間久些。
很不幸，儘管趙正明拚命的往後縮，但那些鄉民比他縮的更快，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被幾個士兵推上了寨頂，其中一人還塞到他手裡一桿長矛。
長矛這東西絕對是個大殺器，任你什麼功夫都不會，拿著桿長矛也能發揮1.5倍的戰鬥力，畢竟是討了幾份長度的巧，而大刀就不成，沒練過幾下子的老百姓除了瞎砍，還是瞎砍，累的半死也未必能碰上人家衣角。
趙正明看了看手裡的長矛，又看了看寨子內外的血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第一個反應居然不是害怕，他看了一眼寨子上飄揚的三角黃旗，突然跳了起來，大大的罵了一聲：「操！」
周圍的人全都是一愣，緊接著又是一個鄉民跳到他身邊，扯著嗓子跟著大吼起來：「操！我操！，我日你八輩兒祖宗……」
一聲無奈，一聲絕望，一聲嘆息……
遠處的林子里，正在約束部下準備再次進攻的江忠源也認出了寨子上大呼小叫的年青人，想不到短短一天之間，此人又去投奔了長毛反賊？
「大人，」身邊那個黑臉戈什哈欠指著遠處狂呼大叫的趙正明，「他投了反賊！」
江忠源默然的搖了搖頭：「無君無父之輩！」
「大人，這個反賊當真是賊骨頭，狂的很呢，」黑麵皮的戈什哈呸了一聲道，「還讓小的跟大人說什麼生不去廬州，死不回新寧，大人，這可不是瘋了！」
「生不去廬州，死不回新寧……」江忠源一愣，皺著眉頭擺了擺手，「開始吧！」
兩個小時之內，清軍向這股千餘人堅守的長江邊的村寨發起了五次進攻，直打到筋疲力盡，天色盡墨也能夠攻下這個小小的據點，儘管雙方傷亡都很大，但太平軍始終牢牢的控制這座江邊的小寨子。
而這一切都與趙正明無關了，此刻他正平平安安的坐著張善人親自挑選的一艘最大的兵船上穩穩的向天京城駛去。
同樣一聲叫罵，那個鄉民被削掉了腦袋，而趙正明卻改變了他的命運，正當張善人一腳踢翻那個鄉民的屍體的時候，趙正明的手機響了。
糊裡糊塗的趙正明甚至沒想起來這首英文歌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託了山寨機超大音響的福，高亢而有節奏的音樂立刻便讓所有人震住了。
這一刻，趙正明從所有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懼，甚至連那些百戰餘生的太平軍士兵也驚駭異常，當他從衣袋裡拿出手機的時候，屏幕上一行大字「下周她生日，一定要吃了她！」卻讓趙正明清醒了過來，這是另一個時空的禮物，對付迷信的太平軍最有用的利器。
「你敢！」趙正明將手機舉起，瞪著張善人大喝一聲，「天賜祥瑞，天王之寶，這是獻給天王萬歲的東西，你敢擅殺使者嗎？」
老套的情節，但毫無疑問，這是最管用的套路，想到歷史上記載，一個清朝降官獻給天王一個會說活的鸚鵡就能換來平安富貴，他這個現代化的大殺器，還不把洪教主給驚得蛋疼？
趙正明心中嘆了口氣，為了活命，也只好對不起讀者了，畢竟，燒香拜上帝的洪教主他就信這個不是么。
第二天一早，趙正明的座船就到了下關碼頭，只見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飄著太平軍黃旗的大小船隻，遠遠看去，似乎在江面上還橫著幾道鎖江的鐵鏈，難怪昨天長江上都難見船隻，原來都被堵這兒了。
水營指揮唐正才接到消息，一面派人去天京送信，一面親自帶著人趕到碼頭，雖然趙正明早就準備好了一套說詞，但這事小小的恩賞丞相哪裡判斷個對錯來，只能客客氣氣的讓趙正明暫時待在艙中，一定要等天京城有了消息再放他上岸。
來的路上，趙正明已經想通了，陰錯陽差，他現在這個地步，再想去投官軍已經是不可能了，清廷對待太平軍降兵的威風那是千古流傳的，千刀萬剮都是輕的，何況江忠源這個賢臣名臣身上都是一股子酸拉巴嘰的官僚氣，別的官就更不用提了。想離開太平軍似乎也沒什麼可能，手捧著祥瑞進了天京城，上上下下都是焦點，說不定洪教主一時興奮就給自己封妻蔭子什麼的，這投名狀到是好，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但是趙正明可不想跟著洪教主一起被曾剃頭抄家滅族，洪教主能死，他趙正明是萬萬死不得的。
「娘的，這穿越也太他媽糾結了吧！」趙正明趴在舷窗上向外看去，數不清穿著太平天國號衣的士兵在往來奔跑，大江之上千帆競流，遠處天京城那高大的城牆在江霧中若隱若現，數十面巨大的黃旗咧咧飄風，這是怎麼樣的一個時代？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命運？
「媽的，穿越客嘛！」越正明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陣子豪情，猛的一拍大腿，大喝一聲，「幹掉鳥人，老子就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