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後的和平努力（全）
半獸人荒原的夜晚是寒冷而又恐怖的，天上的月亮忽隱忽現，但是還算明亮，西北風可怕的吹著，快速通過荒原上各式各樣的風化岩群，發出奇怪的聲響。無數夜遊的獸類在荒野上梭尋著，企圖在這初冬的夜晚找到一點最後的晚餐。
我默默的潛伏在齊腰深的枯草中，白天的時候曾經下了一點小雪，現在地面上有些濕漉漉的。在我身後是超過六十個狼騎兵和差不多同樣數量的狼戰士，這些狼騎兵都是從附近村莊徵召來的，他們的素質良莠不齊，年紀卻都只有十六七歲。狼戰士的情況稍微好一些，大多數是我自己的老兄弟和歐索的精銳衛士，新來的狼戰士我把他們留在營地裡面好好地接受強化訓練。
在我的前面，那燈火通明聲音喧鬧的地方就是半獸人大軍的宿營地了，篝火連綿好幾里，破爛的帳篷和不斷發生的毆鬥都在告訴大家這是一支什麼樣的大軍。而且老規矩，沒有任何圍牆和巡邏，半獸人還真是頑固啊，即使被我們偷襲過那麼多次，可是還是沒有任何改進，他們可真不怕死！
半獸人大軍西面一點，還有一個營地，這個營地小的多了。但是相比半獸人營地，這個營地可算是刁斗森嚴，豎起的大車和木頭組成了一個簡單但是有效的柵欄，柵欄外面顯然挖了溝，雖然看不見深度但是寬度總有七八尺吧。各色鮮艷的旗幟在這個小小的營地上飄舞，營門的哨兵盔明甲亮，裝備精良，偶爾可以看見全身披掛著鎧甲的人類騎兵小隊進出營門。
這就是即將擔負起入侵重任的人類—半獸人聯軍了。
在那次會議之後的第六天，塔加的巡邏小隊帶來了那最糟糕的消息。在離野馬河相當遠的地方，發現了很多半獸人部落遷徙留下的痕迹，這些痕迹表明，他們都是前往同一個方向—半獸人正在集結。而一兩天後，莫爾森礦場來了一個信使，他表示要求購買一些半獸人奴隸，但是私下裡，他給我捎來一個口信，大約十多天以前，一支人類的軍隊從薩繁尼亞出發進入了大荒原，目的地看來就是我們這裡。詹尼斯的意思，我們最好先離開，以後再回來。
不過，我們沃爾夫可沒有這種還沒有看見敵人就逃跑的習慣，不，我們什麼時候也沒有逃跑的習慣。我一面感謝的打發走了信使，一面集合我手中所有的力量。發布徵召令以後，我的兵力急劇膨脹起來。不到十天時間，我就又獲得了超過五十個預備狼騎兵和大約一百三十多年輕的狼戰士。數量雖然上升不少，但是戰鬥力上升的卻不多。這些新招募來的戰士素質多比我原來的部下差很多，而且裝備也不好，武器還好說可以用倉庫裡面備用的武器幫他們換上，然而盔甲就麻煩了，我並沒有那麼多的皮甲可以裝備這麼多戰士。所以絕大部分的戰士只好還穿著從家裡帶來的破皮襖。
雖說裝備低劣，訓練不足，但是怎麼說我的力量也是實實在在的增強了。那麼，我們不能坐等人類打上門來，呆在堡壘裡面挨打，這不是我們的傳統。既然人類破壞了數十年來與比蒙王國的和平，那麼看來，我們很有必要顯示一下我們對於和平的看法，這樣，有助於他們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個正確的認識。
馬丁內斯男爵怒氣沖沖的甩開帘子走進自己的帳篷，帳內早有幾個身穿擊劍短衣的騎士在等候了。男爵憤怒的摘下鐵手套，重重的坐在行軍床上，年輕的侍從急忙走上來，用力的幫他脫下沾滿泥漬的馬靴。
「大人，西瓦特殿下和阿米隆奇大人怎麼說？」一個黑髮的騎士站起來，焦慮的問道。
「怎麼說？」憤怒的男爵粗野的把手套狠狠地甩在地上：「那個蠢貨，說什麼也不肯甩開半獸人單獨前進。他認為我們的兵力太少，不足以取得足夠大的勝利，我看這個蠢貨根本就是怕死！」
「大人，按照這樣的方式，我們不可能獲得任何勝利！」那個黑髮的騎士憂心忡忡：「這幫半獸人實在太多了，他們的給養大部分要我們供應，每天要吃掉上萬斤的麥粉和肉類。而且您看看，他們都是什麼軍隊啊！女人、孩子，還有走不動路的老傢伙，這些半獸人把整個部落都帶進來了！」
「廢話，還不是阿米隆奇那個笨蛋的主意么？說加入的每一個半獸人，我們都提供食物，結果搞成現在這樣！」馬丁內斯男爵簡直氣的雙眼冒火：「他們前進的速度還不到我們規定的一半，按照這種速度，在和獸人交手之前，他們就會吃光所有的給養。我看阿米隆奇的腦殼裡面灌得都是半獸人的腦漿，所以才會這麼白痴！」
「西瓦特殿下呢？」另一個騎士問道：「西瓦特殿下不也對半獸人的拖沓感到非常不耐煩么？」
「殿下？」男爵冷笑道：「他的確憎恨半獸人，今天他又把至少二十個偷竊糧食的半獸人的腦袋掛在旗杆上了，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對付其他的大人們，他能控制的兵力不到五百人，還沒有阿米隆奇大人的人多。」
「這仗可不好打！」一直坐著沒吱聲的一個騎士搖頭道：「不到三千人的軍隊裡面有一個殿下，三個伯爵，九個子爵，加上大人您還有二十個男爵和勛爵。」
男爵嘆了口氣：「是啊，每一條意見提出來都會爭吵個沒完，所有的決定都是明天再議，我們這次如果能夠活著回去，那就是聖父的慈悲了。」馬丁內斯男爵今年四十多歲，身材高大魁梧，鐵灰色的頭髮和眼睛顯示了主人堅毅的性格。他是薩繁尼亞公國內少數參加過戰爭的貴族之一，這次，他帶領麾下的騎士參加了主君西瓦特倡導的遠征，不過由於地位實在算不上高，因此他雖然有出席軍議並且發言的權利，可是卻不會有什麼人重視他的意見。相比男爵的區區四個直屬騎士和不到三十的侍從戰士，其他大小貴族動輒有上百甚至上千的私兵。比如這次遠徵實際上的領軍主帥阿米隆奇伯爵就擁有超過一千五百的私人武裝，而他光帶來參加遠征的就有五十名騎士和八百多士兵，也因此，伯爵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遠征的實際指揮官。
西瓦特殿下雖然勇敢豪邁，可是並不擅長行軍打仗。相反阿米隆奇伯爵祖上則世代是公國的重要將領，他家學淵源，還曾經向大陸上幾個著名的學者學習過戰略、戰術等很深奧的學問。所以，伯爵當仁不讓的自詡為公國第一名將。像征伐野蠻獸人的光榮遠征，那自然要他親歷親為，一手策劃一手指揮了。
「現在這樣的進軍速度，不說打下伊爾明斯特城，我看還不用走到那兒就會被獸人大軍攔下來吧？」黑髮的騎士顯然對目前的進軍速度極為憂慮：「聽說曾經有伯爵派出去試探虛實的密探被獸人們抓住了，不知道獸人們知道了多少我們進攻的事情。但是就算他們什麼也沒問出來，我們這麼磨磨蹭蹭的行軍，也足夠他們做好準備了。」
「有什麼辦法呢？」男爵往後一靠，倒在行軍床上，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誰聽：「希望能夠隨便攻下個城堡村落什麼，這些閣下們就趕快見好收兵，不然的話……」後面的話越來越低，心煩意亂的閉上眼睛。幾個騎士見狀，識趣的悄悄站起，無聲的退了出去，侍從拿起一床毯子，小心的蓋在男爵身上，吹熄燈火也出去了。
幾個騎士走出帳外，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搖頭嘆氣便要散開。忽然，聽到營地外面半獸人營區發出極大的喧鬧聲。
「怎麼搞得？」黑髮騎士扭頭看去，半獸人營區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點著了，冒著黑煙燃起大火。
「估計他們又內訌了吧？福瑞爾，別看了，我們回去休息吧。」另一個騎士不以為然，來自不同部落的半獸人每天都會發生打架鬥毆的事情，估計今天晚上也就是規模比較大罷了，自然有巡夜的小隊騎士過去彈壓，沒必要耽誤了睡覺。
「是么？」黑髮福瑞爾將信將疑的轉身欲行，忽然又停了下來，注視著越來越擴大的火勢沉聲說道：「不對，情況不對。」正要離去的三人也停下腳步，疑惑問道：「有什麼不對的？」
「這吼叫的聲音不是半獸人發出來的！」他仔細聽了一下，肯定的說道：「這是狼嚎！是狼人戰鬥時的戰嚎聲！」
「嗷！」我仰天狂嘯，一刀劈翻一個當路的半獸人，順手將一個破獸皮帳篷拉翻蓋在篝火上，沾滿油脂的帳篷瞬間就燃起熊熊大火。在我的身後是其他六十個狼騎兵，雖然他們年紀輕輕經驗不足，可是論起對付慌亂中的半獸人來還是得心應手。
「嗚噢！」狼騎兵們歡呼著，把一個個慌忙走避的半獸人砍翻在地，把一個個帳篷拉到在篝火上，快樂的看著渾身著火的半獸人們驚恐的衝出燃燒的帳篷。加油干啊！弟兄們，把動靜搞得越大越好！得到我的指示的預備狼騎兵們施展開全身的本領，手上戰刀飛舞，坐下巨狼血口不停。運氣好的半獸人身首分家，運氣不好的腸穿肚爛卻還不死，倒在地上拖著腸子慘叫狂呼。
「嗚，嗚嗚！」人類終於發現了半獸人營地的狀況，急促的號角吹響了，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氣勢洶洶的衝出營門，向我們撲來。
「嗷嗚！」走走走！我嚎叫著發出了指令，殺得正起勁的弟兄們雖然不覺得過癮，不過還是一轉身，跟著我迅速沖向黑暗的荒野。
「該死的狼人！」領隊的佩拉斯爾子爵帶著一百多名部下，旋風般的趕到出事現場。半獸人營地一片狼藉，帳篷還在熊熊燃燒，死傷者遍地都是。「該死的狼人！」子爵憤怒了，他不是為了哀悼這些倒霉的半獸人，但是有人在他值夜的時候幹了這麼一下子，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裡，為了騎士的尊嚴，豈能讓你們這些卑鄙的襲擊者就這麼毫髮無傷得跑了？那我子爵大人武勇的名聲豈不是被一掃而光？
子爵毫不猶豫的踢動戰馬，帶著部下向敵人消失的方向追趕下去。這些野蠻的狼人的速度自然遠遠不如擁有最好的戰馬的騎士們，很快，子爵就發現了前方的敵人。那兒有個最顯眼的狼人，一身雪白的毛髮，連同坐下的巨狼也同樣雪白。
「好啊！真是太棒了。」以子爵這麼見多識廣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狼人，這樣一個戰利品大概可以讓阿米隆奇那個老傢伙羨慕的流口水了！「沖啊！抓住那白色狼人，我每人賞金幣一百！」子爵大喊一聲，用馬刺狠踢戰馬，帶著部下們沖了過去，他一定要獲得這美麗的獵物。但是白色的狼人太狡猾了，他不斷的消失蹤跡，不過總運算元爵大人經驗豐富，總是能立刻在黑暗中重新找到狼人的位置。
我輕撫弗萊西的頸毛，安撫他被緊追的人類挑逗的騷動不安的心靈。我曾經見識過聰明的人類戰士，那些傢伙的狡猾和善戰讓我吃了不少苦頭，但是後面追著得這樣的傢伙在人類裡面顯然更多吧。不知道該說他是愚蠢呢還是勇敢，即使是以夜視聞名的精靈族也不敢貿然追逐沃爾夫進入無邊的荒原。這些人類的膽子還是真大呢，或者說他們無知比較貼切？
弗萊西放慢腳步，等待這些傢伙追上來，這些磨磨蹭蹭的傢伙，為什麼要在身上和馬匹上蓋上那麼多鋼鐵的鎧甲。如果不是我好心好意的等候，還不知道他們被甩得多遠？身邊的弟兄們早已經四散開了，估計後路已經給他們斷了吧，我看看前面草叢中偶爾閃動的綠色熒光，心裡暗暗冷笑，追到這兒他們也該累了，就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吧。不過，也許就永遠睡在這裡也不錯！
佩拉斯爾子爵看到月光下，白色狼人乘坐的白色巨狼停止了奔跑，似乎疲倦了似的緩緩的走了起來，不由得大喜過望，大吼道：「快上啊！它跑不動了！抓住它！我要捉活的！」
眾騎士看到勝利在望，頓時士氣大振，奔跑了半天積累的疲倦不翼而飛，紛紛狂呼著驅趕戰馬瘋狂的沖了上來。那白色的狼人似乎覺得自己無法再逃了，轉過身抽出雪亮的戰刀，看來打算負隅頑抗了。眾騎士立刻扔掉長槍--把皮毛捅壞了會被子爵大人罵死的--拔出寶劍狂呼著沖了過來。
眼看著還有百來尺的距離的時候，白色狼人忽然仰天長嘯，凄厲的狼嚎讓所有的騎士心頭一緊，衝鋒的步伐頓時一滯。霎時，無數的黑影從深深的枯草中飛身撲起，撲向這些毫無察覺的人類。狼人優越的彈跳力和強悍的殺傷力頓時表露無疑，帶著悶響、慘叫、馬嘶，剛才還神氣活現的騎士們亂作一團。
第一輪的攻擊就讓超過四十個騎士永遠的躺下了，其他的騎士要麼還弄不清狀況，要麼戰馬驚慌的重重撞在一起，把他們從馬上摔了下來。摔下來的騎士馬上就會發現，閃著寒光的狼牙就在眼前。至於那些被狼人撲上身的騎士，幾乎瞬間就被鋒利的狼爪撕破了喉嚨。解決了對手的狼人毫不猶豫的俯下身子，在深深的荒草中鑽來鑽去，黑暗的夜色給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騎士們根本無法準確地捕捉到他們的身影，卻不時有騎士因為身下的戰馬被狼爪和戰刀劃破肚皮，而摔了下來。
「快衝快衝！」有清醒地騎士拚命的狂呼著，不顧一切地向我衝來。
我冷冷一笑，弗萊西啊，你不是等的著急了么？去享用你的獵物吧！弗萊西騰空而起，毫無騎士眼裡的那種疲憊。
「鏘鋃！」我伸出戰刀挑飛了對手的寶劍，弗萊西興奮的越空而起，將對手連人帶馬撲倒在地，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的啊嗚咬下，只聽到「咯吱」一聲輕響，他鋒利的牙齒已經穿透薄弱的鎖子甲，折斷了這騎士的脖子。與此同時，我身後的十來個狼騎兵也解決掉了不多幾個衝過來的人類。
戰場上的局勢是一邊倒的，黑夜裡，騎士們甚至看不清對手的身影，更不要說作出有效的攻擊了。而沃爾夫們毫無阻礙的把人類從馬上拖下來，或者立刻殺死、或者打暈俘虜。還有二十幾個人類落在後面沒有進入包圍圈，此刻他們好像放棄了救援同伴的打算，掉轉馬頭瘋狂的朝來路逃去，不過，我早已經逐漸散開的預備狼騎兵們早已截斷了後路。
「媽的！怎麼這樣？」預備狼騎兵們的表現讓我大失所望，包圍圈稀疏不一，各隊進度不同，很輕易的就被人類撕開防線逃了出去。差不多五十個預備狼騎兵甚至沒有擋住一半敵人，還有兩三個狼騎兵被擊落在地。
「嗷！」我發出信號，召回打算追擊的狼騎兵們，這些殘兵敗將不要去管他們，今天晚上的收穫已經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