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皮洛士的勝利（全）
渾身的力量被徹底的抽干后，我人事不醒的一直睡到次日的中午，連最讓我興奮的追殲逃敵都沒有參加。醒來之後，一直在身邊照看的若爾娜淡淡地告訴我，威廉斯大人和布蘭齊亞大人分別來人看望過我，並要我醒來之後立即去見他們。於是我收拾一下，無暇追究她略顯悲傷的表情其來何自，匆匆的出去了。
正好，霍曼森狂暴騎士正在營地裡面巡視，看見我出來連忙很熱情的迎上來，拉著我的手拖我去見威廉斯統領了。正在分派工程和巡邏任務的狼騎兵統領大人臉上絲毫看不出勝利的喜悅，他依舊是那付冷漠的表情，冰冷的口中吐出的是同樣冰冷的詞句。通常是如下的簡單命令：「科爾曼小隊，上半夜，西岸向南；布瓊尼小隊，上半夜，深入四十里。」之類的。
「大人的樣子很嚴肅哦！是不是有什麼讓他生氣的事情阿？」我低聲和身邊的騎士感嘆道，從金.斯頓長老的信中，我了解到這個雷蒙.威廉斯權杖騎士是個古板固執的傢伙，而且事事與我的領主，金.斯頓大人作對。威廉斯大人是沃爾夫另一大家族沃爾夫.雷蒙家的成員，只不過不像金.斯頓大人那樣是長門嫡子而是出身於沒有什麼勢力的支系罷了。本來援軍的統帥原本定的只是威廉斯大人，可是金.斯頓大人一來不願意雷蒙家族的將領指揮軍隊援救自己的領地；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看到五十年來第一場與人類大戰的榮譽被一向關係不睦的威廉斯得去，可是手頭暫時又沒有人望和能力足夠抗衡威廉斯大人的騎士。於是唆動好勝的布蘭齊亞統領出面爭取，結果，血統高貴的萊茵.封.布蘭齊亞統領如願以償的獲得了軍隊的統帥權。大概這也是為什麼權杖騎士總是冷冰冰的緣故之一吧！
「呵呵，那是你不了解大人，」霍曼森騎士低聲笑道：「統領大人一向都是這個樣子的。不過你放心，他對於自己的部下是非常照顧的，只要具有能力，在統領大人的麾下總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統領大人！」我等到威廉斯統領告一段落之後，恭敬的致意：「您喚我來有什麼吩咐么？」
沉默了兩秒鐘，威廉斯大人彷彿在發現我的存在，他轉過身，藍灰色的眼睛閃著寒光直刺我的心靈，我感到一陣寒意從心中升起，即使最殘酷的戰鬥也不能讓我產生這樣的感覺。我鼓起勇氣，勇敢的和他對視著，終於他嚴肅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移開目光，再次開口后，語氣已經變得和緩了不少。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么？」如果說剛才統領的語氣如同寒冰，那麼現在最多只能說是冰水了，我搖搖頭。
「金.斯頓也許是個好領主，但是他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戰士！」統領忽然話鋒一轉，談論起我的領主來了，而且語氣是那麼的不以為然。
我回想領主大人的行為，雖然有些贊同，但是還是出言抗議道：「統領大人，這樣背後在家臣面前詆毀他的領主不是一個騎士應該作的事情。」
威廉斯統領點點頭，但是絲毫沒有轉移話題的意思：「金.斯頓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宴會、遊樂，還有，」他看看我繼續說道：「還有美色上面！」
「舒適的生活早已經腐化了他的鬥志，所以才會那樣輕易的被人類所俘獲！」
「領主大人只是個祭祀！」我抗議道：「他不像我們戰士這樣擅長戰鬥！」
「不過他是戰神祭祀！」統領語氣一冷，恢復了原先冷冰冰的態度：「我叫你來不是為了和你爭論金.斯頓為什麼軟弱的！」
我只好閉嘴，威廉斯統領的態度明顯是不耐煩我的抗議了。
「你昨天的表現讓我很驚訝，」統領不帶表情的說道：「你是個有前途的戰士，也許我當初對你的看法有些偏差。看來，這一次，金.斯頓到是用了正常的眼光來挑選家臣的了。」
我聽的心裡怪怪的，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聽到統領繼續說道。
「你昨天已經順利的進行了同步狂化，和你以前狂化有什麼區別沒有？」
「有。」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把自己的體會說了出來：「我以前那次狂化感覺總是有點迷糊，心中只是想撕碎一切；昨天的狂化卻感覺很奇怪，沒什麼狂怒的感覺，只是覺得所有的東西更清晰更容易把握了！」
威廉斯統領點點頭：「看來你真的很具有成為比格騎士的天賦，」他看看跟在我背後的銀色弗萊西：「是同胎比格么？」我點點頭。
「怪不得呢!」權杖騎士嘆氣道：「這次金.斯頓還真是撿到寶了。」言辭中不無遺憾的意味。忽然，權杖騎士態度一傳，聲色俱厲的說道：「斯沃騎士！」
「在！」我嚇了一跳。
「你知道么？有超過八成的沃爾夫不能通過升級的考核，只能在狂暴騎士的位置上待一輩子，最後以預備比格騎士的資格離開騎士團！」威廉斯大人的臉色極為嚴肅：「即使你這樣年輕就能夠進入比格騎士團，但是如果你和你的主子一樣，陷入腐化的深淵，背離戰神的道路，騎士團一樣能夠把你驅逐出去！你明白么？」
「明白！長官！」我身後冷汗淋漓，不由自主的挺直身子大聲回答。
「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堅定自己的意志，磨練你的身體，遠離腐化的誘惑，」權杖騎士厲聲喝道：「你只能以清水為飲料，只能食用鹽、烤肉和沒有發酵的麵餅！必須忍受簡樸、清貧的生活，必須永不懈怠的強化你的**、必須拒絕任何讓人迷惑的酒類、吸引人墮落的歌舞和軟弱你意志的**。這些你能做到么？」
「能的，長官！」我被這一連串的質問所激勵，少年的傲氣讓我不假思索的堅定回答。
也許是我的態度讓他滿意，統領大人的態度再次和緩下來：「當然，騎士團的規章遠不止這些，但是這些是一個比格騎士成長所必須的，希望你能嚴格的約束自己。這場戰鬥結束后，我會給你寫推薦信，讓團長聯席會議決定你的資格，到時候你要親自到騎士團總部去接受質詢。」
「成為比格騎士？我不是在做夢么？」不到二十歲的比格騎士，這應該是比蒙王國最年輕的比格騎士了！我的心臟為這一驚天的好消息而興奮的激烈跳動著，雖然即使獲得推薦仍然有兩成的可能落選，但是我的腦中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
「好了，不要著急那麼高興，想要成為比格騎士還要打完這一仗呢！」看到我興奮的樣子，權杖騎士忍不住提醒我，不過態度已經和善了很多：「布蘭齊亞統領也在找你，快去吧！去遲了，小心這個河東獅子咬你！」霍曼森騎士驚奇的睜大眼睛，雖然很拙劣，但是統領大人居然也會開玩笑了！
我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乾澀的樞紐發出「吱呀」的聲音。從狹小的圓窗射入的陽光中不足以照亮陰暗的大廳，長條木桌上點著幾支蠟燭，布蘭齊亞統領坐在頂頭的位置上，手中羽毛筆流暢的在一張碩大的羊皮紙上書寫著發出沙沙的聲音。
「大人，您傳喚我前來有何指示？」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廳中迴響。布蘭齊亞統領抬起頭，閃著亮光的瞳孔已不再是細長的狹縫而是像渾圓的藍寶石一般，身上的紫色的緊身亞麻棉布外套完美的體現出她矯健優美的曲線。她點點頭，抬手示意說道：「您先坐下，斯沃騎士，請稍等片刻。」
我隨手拿起桌上一張早已寫的滿滿的羊皮紙看了起來，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我倒抽一口冷氣。
殲敵：殺八百四十人，俘虜三百六十人，其中超過三百人重傷，死活難料；俘牧師一人。俘獲上等戰馬一百九十匹，普通戰馬三百二十匹，馱馬六百；盔甲、武器、給養若干，其中優質全身鎧十六套。
援軍：布爾步兵戰死一百七十三人，失去戰力一百六十二人，現余戰力一百六十五人；暴熊武士，戰死一人，傷四人；狼騎兵，戰死十二人，失去戰力三十七人，剩餘戰力一百零一人；狼戰士戰死六人，傷十三人，剩餘戰力一百八十一人。獅王禁衛軍輕傷三人，皆能戰。
野馬河城堡守軍：狼騎兵戰死二十四人，失去戰力十八人，剩餘三十人；狼戰士三百三十名，陣亡十二人，傷十六人，剩餘三百零二人；金家族衛隊，傷七人，皆能戰；道格民兵，被陣前斬首二十名，其他無損傷，數目不記入戰果。
合計：陣亡戰士二百二十人，傷二百五十人。
剩餘戰力：布爾戰士一百六十五人、狼騎兵一百三十一人，狼戰士五百二十三人。
不到一千五百人的人類騎士給比蒙軍造成將近五百人的傷亡，這還是沒有輔助部隊和魔法師參與的結果，而且還有至少兩百的人類騎兵逃脫了我們的追捕。等到人類的大軍到來，在數量龐大的半獸人的協助下，我們這受到極大削弱的軍隊是否還能夠擊敗對手呢？
「看到損失報告，你有什麼感想呢？」布蘭齊亞統領手不停筆的問道。
我無奈的放下羊皮紙，勝利的好心情被沖淡了許多：「這樣的勝利，如果再來一次，我們誰也無法回家了！」
布蘭齊亞統領抬起頭，破天荒的沖我笑了起來：「不錯啊，倒是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
「斯沃騎士，同步狂化的精神衝擊感覺如何？頭痛不痛？」布蘭齊亞統領放下手中的鵝毛筆，和善的開口問著，完全看不出和印象中粗野狂暴的母獅子有任何關係。
「唔，還不錯吧。」我說道，我現在的確沒有感到任何後遺症，不過那脫力的感覺卻讓我難以忘懷。
「以後還是少用狂化技能吧！」布蘭齊亞關切的說道：「狂化的力量一次會比一次更強，但終究有一天會讓你的精神崩潰的。」
「是么？」我吃了一驚：「還有這樣的事情么？」
「果然沒有告訴你，」布蘭齊亞冷笑道：「像威廉斯那樣以狂化為榮耀的變態傢伙當然不會告訴你這個了！」母獅子把玩著手上的鵝毛筆笑道：「他還和你說了一大通比格騎士的規章吧，不許飲酒、不許**，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他們的戒條倒也很符合比格騎士的實際，如果成天飲酒作樂，那你不用狂化幾次就送命了，」布蘭齊亞嘆口氣道：「可惜這樣的話，金.斯頓那小子的苦心大概就要白費了！」
難道自己的家臣成為天下聞名的比格騎士不值得驕傲么？為什麼會白費呢？看到我疑問的神色，母獅子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不知道金.斯頓那小子很好色么？」
「知道，可是，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越發糊塗了。
「你要知道，那小子的好色不僅限於女人的！如果真的讓他實現願望的話，我也可以趁機品嘗品嘗你這天賜的美味呢！」母獅子詭異的笑著，看著我慢慢充血的臉龐「哈哈」大笑起來：「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你馬上要成為比格騎士了，那小子色膽還沒有大到敢於勾引一個侍奉戰神的騎士，所以你放心吧。哎，不過還真的可惜呢，原本我也有機會的，該死的威廉斯，現在可都泡湯了！」
我已經窘的抬不起頭了，原來金.斯頓長老看中我還真的有這一層含意，這大大的打擊了我的驕傲。
「好了，不要難過了！」母獅子的聲音恢復了正常，語氣中少了笑虐多了一點關切：「不過他的任命，我倒是覺得蠻合適的。就你的年齡來說，你是個優秀的戰士和指揮官，當然，你還缺乏經驗，但是只要能活下去，這些都是可以得到的。」
「然而我告誡你，在你具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最好不要輕易的前往戰神之城。」布蘭齊亞統領正色說道：「美好的東西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去保護，只能成為致禍的根源。你這樣從未出現過的銀色沃爾夫是那樣美麗，連我都有把你據為己有的念頭，戰神之城有些人的勢力是連金.斯頓也無法抗拒的，如果你不幸被那些人看上了，那你的人生就算完了。」
就算我再愚鈍，現在也能聽出布蘭齊亞統領的善意了，我站起來感激的說道：「謝謝您的關心，我會小心的挑選我的道路的。」
「你可以留意一下威廉斯權杖騎士，」母獅子繼續說道：「雖然他古板、固執、無趣和」她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有討厭，但是他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和值得信賴上司，如果你打定主意走上成為戰神騎士的道路的話，他會是一個合格的老師。」不過布蘭齊亞想了想說道：「可是我想那好色小子不會讓你跟著他最討厭的傢伙學習的吧？」
我聽著她毫無敬意的評價著我平生僅見的兩位大人物，尷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吧，不說這些，」美麗的母獅子揮揮手，善解人意的笑笑：「我其實找你是還有別的事情，你來看看我給元老院寫的彙報。」說著，她把手中的羊皮紙卷遞了過來。
「總體來說，布爾人的戰鬥力如同我們預測的那樣，極具有破壞力。」開篇的第一句公正的評價了布爾步兵們昨天的表現，然而後面卻開始變化。
……
不過，性格執拗的布爾人在戰場上不是一個可以隨心所欲的指揮的好軍人，他們被激怒的時候完全失去控制，事實證明，讓暴熊武士指揮布爾戰士並非最佳的選擇。
……
除非特殊情況，他們幾乎不適合用於對重型騎兵的戰鬥，也不適用於對輕型騎兵的戰鬥，相對來說，他們比較適合用於北方野蠻人高原上的戰鬥……
他們的速度太慢，無法快速機動進攻，這在前往野馬河城堡的行軍中表露無遺，但是如果用於防禦作戰，將是很有力的武器……
「嗯，不錯，布爾戰士的確有著這些難以克服的弱點，」我點頭道：「不過對於他們無法與騎兵作戰我有不同的看法。」我把羊皮紙交還給禁衛軍統領。
「我曾經聽說過人類是怎樣對付重騎兵的。」
「他們訓練身穿重甲的戰士使用超過十六尺的長矛，這些戰士緊密地排列起來，用插入地面的巨型盾牌作為掩護，把長槍重重疊疊成為密集的槍林，這種陣型足以抵抗最猛烈的騎兵衝擊。」
「而且比起人類，我們的布爾人更加具有優勢，他們身體強壯，意志堅定，可以使用更長的長矛和更加厚重的盾牌盔甲。」我的眼睛一定很熱切：「這樣組成的重裝步兵絕對是世界上最強的重步兵。」
「呵呵，」布蘭齊亞微笑起來，看著我興奮的神情露出一絲無奈一絲寬容的笑容：「你知道的東西倒是蠻多的么！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這種重步兵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麼？」
「什麼？」我呆了一下反問道：「還不就是勇氣、力量和鬥志么？這有什麼疑問么？」
「不是！」布蘭齊亞搖搖頭道：「你說的這些不過是一般的戰士所具有的品質，然而組成重步兵的戰士所具有的品質決不僅僅是這些。」
「組成這種重步兵的戰士所應該具備的品質，最具有決定性的應該是紀律性！」
「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絕對服從的紀律性！」
「你有辦法讓布爾戰士在敵人的箭雨下保持冷靜么？」
「你能在敵人的不斷挑逗下，保持布爾戰士的陣型么？」
「你能讓殺紅了眼的布爾戰士說走就走，說退就退么？」
布蘭齊亞統領深深地嘆氣道：「其實，這也是整個比蒙族的缺陷，性情好鬥的比蒙戰士們無法在戰鬥中維持必要的紀律，這是歷代比蒙將領為之頭痛的難題。小規模的戰鬥還好，在大規模的戰鬥中，往往因為無法控制部隊而導致失敗。相對來說，人類嚴密的組織和紀律讓他們在大規模戰爭中佔盡上風。雖然我們在個體戰鬥力上遠超過人類，然而隨著交戰規模的擴大，這種優勢就越來越小，直到被人類反超。」
「我們一次又一次的試圖在軍隊中建立嚴格的紀律，然而一上戰場，我們族人衝動的熱血不由自主地讓他們忘記任何紀律，而陷入廝殺的快樂。這幾乎是無法解決的難題，」金髮的獅族美女沖著我笑道：「如果你能夠解決這個難題，那足以讓你成為比蒙王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