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歸途傾心暖
身後的馬蹄踏踏聲漸漸遠去,秋風徐來,子鳶獨立風中,只覺得心頭有些蕭瑟之意浮起,不禁涼涼地長長發出一聲嘆息。
恍惚之間,子鳶心頭又響起了宣華說的這些話。
「親與情之分有什麼重要的?是朋友就不能是知己了么?有些人,可是一旦錯過,就一輩子也看不見了,這一輩子若是錯過了太多人,遺憾如山,還有什麼意義呢?」
子鳶搖頭一嘆,望著前路,喃喃道:「姐姐,自你走後,我一直告訴自己,姐姐喜歡看我笑,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笑著,姐姐,你看見了么?」略微一頓,子鳶又沉沉地一嘆,「姐姐,你如今在黃泉路上走到了哪裡?我若是追不上你的腳步,你可會怨我?恨我?」
「若是有幸還能遇到第二個,可千萬不要再錯過啦。」
腦海之中,響起了宣華的這一句。
子鳶沉吟良久,搖頭苦澀地一笑,「阿翎,若是能讓你歡喜一些,好好照顧你二十年,也算是沒有辜負你一番心意,沒有辜負答應姐姐的承諾。」
邁出步子,子鳶輕嘆了一聲,朝著寒西關的方向走去。
「踏踏!踏踏!踏踏!……」
兩騎飛馬沿著官道已經追了許久,焦急的馬蹄聲在靜夜中顯得有些嘈雜。
「那臭丫頭趕馬車不可能走那麼快,我們都要追出百里了,為何還是沒有她的蹤跡?」阿翎側臉看向一邊的摩烙,心頭浮起一個更大惶恐來。
難道子鳶已被阿耶那下了毒手?!
摩烙搖頭道:「陛下莫急,我們再往前追段路看看。」
「……」阿翎沒有去應摩烙的話,只是默默地猛地一抽馬兒,催馬往前死命地奔去。
「陛下您看,前面好像有生火的痕迹!」摩烙隱約瞧見了十步之外被人弄熄的火堆,話音才落,阿翎已勒停了馬兒,跳下了馬來,俯身撿起一截尚有餘溫的枯木,微微舒了一口氣。
「她必定沒有走遠。」
剛朝官道深處瞧去,便瞧見一襲隱約白衣往這邊走來。
那襲白影,是阿翎再熟悉不過的人!
「臭丫頭!」阿翎低罵了一聲,卻渾然不覺自己的臉上悄然浮起了一抹釋然的笑來,已情不自禁地往那個身影走去。
「咦?!」當子鳶看清楚了不遠處走來一個熟悉的人,不禁咧嘴一笑,「女皇陛下這是來接小的回去么?」
阿翎一記眼刀狠狠地剜了過去,「你說呢?」
子鳶快步走了過來,笑道:「我覺得八成是,兩成不是。」
阿翎定定看著她的笑臉,沒有去接子鳶的話。
「女皇陛下,你……」子鳶愕了一下。
忽地,阿翎緊緊揪住了子鳶的衣襟,怒聲道:「臭丫頭,我警告你,日後你若是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我定拿條鐵鏈給你狠狠鎖了!」
子鳶露出一彎月牙兒似的笑來,「好好好,女皇陛下說不做,小的就不做,可好?」
「你……少跟我這樣嘻嘻哈哈的!」
「別動!」
子鳶突然笑容一斂,一瞬不瞬地看著阿翎。
阿翎不禁一怔,雙頰忽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你要做什麼?」
「果然是……生氣的樣子不如笑起來的樣子好看!」子鳶臉上倏地重現了笑容,她順勢牽起阿翎的手,快步走到馬兒邊上,翻身上馬,手指輕輕用力扯了扯她的手,「我們……回家吧。」
「回……家?」
「我想娘親也想看看我們的女皇陛下……」
子鳶的話,話中有話,阿翎還來不及細想其中的深意,已被子鳶用力帶上了馬背,她雙臂自她身後環住阿翎的身子,臉頰側貼在她的火熱的臉頰上。
「你……」
「女皇陛下別怕,我可不會讓你跌下馬來,駕!」
馬兒奮蹄飛馳,帶著背上兩個女子朝著來時路馳去。
摩烙有些錯愕地看著遠去的兩條身影,總覺得方才瞧見的那一幕有些曖昧,這女皇陛下與薛九姑娘之間,似是比姐妹更親昵一些。
不敢細想太多,摩烙連忙催馬跟上。
阿翎的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她悄然看了子鳶的側臉一眼,發現此刻的她雙頰如霜,臉上卻依舊漾著笑意。
「女皇陛下,你瞧我,是不是笑起來要好看些?」子鳶促狹地問了一句。
阿翎白了子鳶一眼,冷聲道:「還是一樣的面目可憎!」
「哦?」
「若不是怕阿耶那對你下手,我才不會……」
「放心,我死不了。」子鳶微微一笑,望著前路,「阿翎,你以為我的四哥真的沒有來寒西關么?」
阿翎微微一驚,「他也來了?」
「我四哥掌管的是薛家藥材生意,常常往返於離荒與大晉,自然認識許多用蠱高人。」子鳶雲淡風輕地說著,「阿耶那可是用蠱高手,若是沒有準備萬全,只怕我們贏了第一步,也走不到最後一步。所以啊,寒西關內外,加上這沿途,四哥都雇了許多用蠱高手護衛,你猜猜看,國師大人若是知道了今日無功而返,那張老臉是不是會氣得更綠?」
「早知如此……」
「人生哪裡有那麼多早知如此?來了也好,不是么?」
子鳶微微一笑,忽地將阿翎摟得更緊,卻故意放慢了馬蹄,「我方才忽地想到一件事,想問問你。」
阿翎只覺得渾身上下暖得厲害,她故意讓自己冷靜一些,沉聲問道:「你問!」
「皇子登基為帝,妻子叫皇后,那女子登基為帝,夫君叫皇夫,那若是皇子的妻子是男子,女子的夫君是女子,又該叫什麼呢?」
阿翎只覺得心猛烈地一跳,回頭怔怔地看著子鳶的笑臉,「你可知道你在說一件很荒唐的事?」
子鳶點點頭,臉上依舊漾著笑容,「你可千萬別依照什麼先帝旨意嫁給什麼阿耶傑啊。」
阿翎臉色一沉,道:「他那是妄想!」
子鳶笑了笑,又道:「那……我記得我們薛家可是出過好多皇妃駙馬的……可就是沒有出現過……皇夫……不對……到底該叫什麼呢?」
「你也是妄想!」阿翎連忙轉過臉去,狠狠地啐了一句。
「阿翎,我那幾位哥哥可還沒有成親吶,你好歹選一個啊!」子鳶兀自笑道。
「他們……」
驚覺阿翎的身子一僵,子鳶的笑容也深了幾分。
「若是也瞧不上他們,別忘記啦,薛家還有一位九姑娘,好歹你可以召入宮中,為奴為婢啊。駕!」
子鳶的附耳輕語讓阿翎一時不知道如何去接話,只覺得一顆心被瞬間暖透,這秋風蕭瑟,卻難沁寒她半分。
天蒙蒙亮時,兩匹疲憊的馬兒終於到達了寒西關外。
與此同時,死士帶回的消息足以讓阿耶那氣得綠了臉,當下在房中怒摔茶杯。
「都是沒用的東西!」
「屬下萬萬沒想到……沒想到沿途都有用蠱高手在……所以放出的狼蠱皆被……皆被……」
「滾!」
「諾!」
「夫君不必如此生氣,其實想要蕭棧雪的性命,沒有那麼難。」雀羽公主端著一杯新的熱茶走了進來,將熱茶放在了阿耶那身邊。
阿耶那有些狐疑地看著她,「公主有什麼良策呢?」
雀羽公主冷冷地看著阿耶那,「我去。」似是知道阿耶那對自己的不信任,她繼續道:「若不是夫君,只怕如今我還在冷宮受苦,我就是見不得那個踩著我得到榮華富貴的姐姐好過,更見不得她成為大晉女皇,永遠凌駕在我之上!所以,夫君,此事交給我來辦。」
阿耶那故作感動地擁住了雀羽公主,「公主大義,若是凰翎公主死了,那為夫的必定扶持你為大晉新帝,你我夫妻二人聯手,共創一個大晉盛世!」
「嗯!」雀羽公主點了點頭,「那請夫君給我一包□□罷。」
阿耶那陰冷地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包□□,遞給了雀羽公主,「此毒入口即入血脈,中者無解。」
「那我要在這六日內動手才行。」
「為何?」
「夫君難道忘記了,長生子杯可在她們手中,七日之後,可是有效用的。」雀羽公主提醒道。
阿耶那點了點頭,道:「還是公主想得周到啊,那為夫的便在這裡等公主的好消息了。」
「好。」
阿耶那看著雀羽公主離開后,臉上的笑意漸漸逝去,他在房中盤桓片刻,忽地想到了一件要事,連忙走到書案邊,埋頭寫了些什麼。
「來人!」
「屬下在!」
「拿送信給少主的信鴿來。」
「諾!」
不多時,方才那小廝已抱著一隻信鴿走了進來。
阿耶那將寫好的紙條放入信鴿腳上的信囊中,抱著信鴿走到了窗邊,將信鴿放飛出去。
「大雲那股叛軍勢力,該用上了,阿傑也該回來了。」
「撲哧!撲哧!」
信鴿一路東飛,最終消失在了阿耶那的視線之中。
阿耶那轉過身來,對著小廝道:「好好盯著雀羽公主的一舉一動,她若失手,切莫不可把火燒到我這裡來。」
「諾!」
阿耶那看著小廝離開了房間,低頭嘆道:「阿傑,為父最不該的就是依著你,放任蕭棧雪那麼多年,如今她羽翼漸豐,這大晉天下想要落入你我父子之手,已平白多了許多阻滯。」微微一嘆,阿耶那摸向了肋下隱隱生疼的地方,「你也不會因為這女子險些沒命,這些仇,你可以放下,為父的可不會忘!這一次,為父不會再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