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2)

忘、記(2)

行營里的生活辛苦而又充實的,儘管長途跋涉會讓人吃不好睡不好,但每天都能看見不同的風景,知道自己離目的地又近了一步,這樣的冒險卻是綺麗且美滿的。

我很享受在行走中見證白天與黑夜的交替,看飛鳥也聽鶯啼,只是這胯下的馬兒才讓我稍稍的失望了一下。它跑的太慢了,也沒有什麼靈性,我說話它是從來不懂的,在它背上架個鞍子也沒遇到什麼抵抗,這還是董卓說的營中性子最烈的馬呢。它是馬嗎?它是。那它是烈馬嗎?顯然它不是。因為我除了有一次在路邊上看見它在我背後偷偷的嚼舌頭根子之外就再沒見過它哪怕一次有反抗精神的行為,何況就那次它嚼的還是自己的舌頭根子。

我開始不由自主的想念起赤兔。它那蹦蹦跳跳的身影整夜整夜的在我的夢中出現,它的眼,它的眉,它打著響鼻不屑一顧的樣子,哦,不能想了,我怕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先變態了。

然而我想它一定也是想我的,不然也不會出現在我的夢中,然後又像個幽靈一樣的從裡面蹦出來。它跳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和一個貴族一樣的乞丐站在一起聊天。是的,那和馬相敬如賓的人不是落魄的貴族,也不是什麼貴氣的乞丐。他穿的破爛衣服,渾身都被泥土均勻地包裹,但就是臉上還帶著笑,眼睛里仍放著光,這就是我看到的所有,一個貴族一樣的乞丐······

「赤兔!」我驚喜地大叫,全不理會周圍士兵詫異的目光。「你怎麼跑來了?這裡離晉陽都已經有一百多里了呀!」我說著話就跳下了馬背,來到樹蔭底下看著那人撫摸赤兔的皮毛。

「你們認識嗎?」我問那個乞丐,哦不,是問那個貴族一樣的乞丐。

他朝著我微笑,就是不言語一句,那樣惜字如金的表情讓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修辭。

「你認識赤兔嗎?」換一個句式,我想得到同樣的答案。

然而還是沉默,也許他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是誰呢?」退而求其次,我撿最基本的先來。這回他倒是有反應了,雖然沒有出聲,但他彎腰撿起了倆片地上的葉子,一片給我,一片握在手中,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那片葉子,接著指向自己的胸口,最後雙掌為托用一口氣吹走了葉子,一切做完之後他又對我露出一個十分滿意的笑容。

看他終於忙活完了,我才問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這話在我看來理所當然,但卻讓這位貴族一樣乞丐立時陷入了崩潰的邊緣,他收起笑容瘋狂的對這地上的葉子、我和他自己亂指亂點一番,在我表示完全不明白他要說什麼之後他才泄氣的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用寫的告訴我:他叫張遼,是一個啞巴,同時也是一個落魄的詩人,是在無意中才遇上赤兔的,他還說我很沒有想象力,連那麼簡單的肢體語言都看不明白。

我問他那是什麼意思,他才告訴我每個人其實都像一片葉子,只是我是這片,他是那片,名字並不重要,不過是方向不同,沒去沒留,有時一陣風就能全部送走。

我看后當即就大罵他故弄玄虛,好好的寫清楚多好,何必像打啞謎一樣的呢?我氣極,喚著赤兔便走,那張遼卻在後面死死拉住了我。

「你又要幹什麼呀?」我不耐煩道。

見我不走了,他蹲下來寫道:我也要去洛陽,帶上我行嗎?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洛陽的?難道你也聽得懂赤兔說的話?」對此我是非常驚訝的,因為就連我也是因為從赤兔一生下來就和它認識才聽得懂它想表達的大概意思,而並非是真的通馬語,要是他剛剛和赤兔認識就明白它的意思那可就厲害了,那可是一門外語,這年頭掌握一門稀有語種可是項不得了的本事!

後來事實證明我是想多了,張遼在那裡只是隨意的寫道:這條路只通洛陽······

就這樣,我們帶著半路撿來的張遼繼續向目的地進發。

路還很長,卻不是負擔。我們這次去洛陽雖然也是有軍事目的的,但其實也並不急迫。所以在行軍的途中還是有些空餘時間的。在這些時間裡董卓因為要管理整支部隊,所以算是我們之中最忙的一個,相比之下我和陳宮、張遼卻沒有太多的事做,閑暇時便常坐在一起扯個閑篇什麼的,一來二往的也就慢慢熟絡了起來。

男人之間只要是熟了,那聊天的話題自然也就俗了。不論你平時是多麼的正兒八經,去了掩飾也都得變成個道貌岸然的畜牲,這也是人性。相對來說我們三聊的話題還是比較高雅的,這主要是因為我一低俗的人碰上了一個有口難言的啞巴和半拉子活神仙,太驚世駭俗的話恐怕產生不了太大的共鳴。所以一般我們聊女人的時候都是我先起的頭。我說自己喜歡漂亮的女人。陳宮就說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歡。我就問他還有少部分不喜歡的嗎?他就告訴我說瞎子和審美有問題的就不喜歡。我又問他喜不喜歡。他說要看具體是哪個了,要是心如蛇蠍的那種就不喜歡。然後我想想也說自己喜歡心地善良的漂亮女人。然後張遼就在一邊寫道,什麼樣子才算得上漂亮呢?我說看得舒服的。張遼聽了就又寫道,具體一點。我說大屁股圓臉蛋的就不錯。最後張遼利落的在地上寫道,你就是那少部分審美有問題的······

其實關於人的美醜我們聊過的不只一次,得出的結論也千奇百怪。除了我被他們公認為審美嚴重扭曲之外,陳宮好像對此永遠都保持著一種寬和的心態,可能是年紀大了,他覺得幾乎全大漢所有沒殺過人放過火的姑娘基本上都不算太丑。後來我又去問張遼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是哪個,當時他的表情就醉了,他說是他心愛的女人。我聽后當然是要繼續追問了,一開始他還不說,後來被逼急了才告訴我說,他心愛的女人是大漢朝的第一才女,大夫蔡邑的女兒蔡琰蔡文姬。這我卻不認識,就問她長的什麼樣子。張遼就想寫給我,手中的樹枝卻幾次落下幾次又抬起來。

直到我等的不耐煩的時候他才像突然有了靈感似的先指了指太陽,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寫道:她是我眼中的光亮。

我表示不懂,說這是他眼中的樣子,我卻仍不清楚那女人的模樣。就這樣,張遼為了這個問題抓耳撓腮了好幾天都沒想到合適的詞語。最後還是陳宮開導他說,算了,你把她看成了仙女又哪還能用凡間的詞來形容呢,反正是你心裡的人,何必非要講給別人聽。這才讓張遼消停了下去。

相處的久了我也開始慢慢比較起了陳宮與張遼的個性差別。我發現陳宮說話直來直往,該是什麼就是什麼。我要問他天是什麼顏色的他就會說是藍的,我要是晚上再問他就會說是黑的。我有一次問他海是很么顏色的,他想都沒想就告訴我他從沒見過。

同樣的問題我要是去問張遼那結果就很不一樣了,他這人對什麼事都有自己的理解,從來都只會自己瞎想。我問他天是什麼顏色的,他就非要說是淡淡的。我又問那雲呢?他說是空白的。我再問他,大海你見過沒?他就告訴我說他從別人的聲音里聞到過海水的氣息。我問,那你告訴我它是什麼顏色的,他想了想告訴我說一定是紅的,我問他為什麼,沒想到他給出的答案竟然是,因為太陽住在裡面。這想法真二······

不管怎樣,張遼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有時捧著腮幫子發獃,有時只看著一株野草出神,還有的時候他會手舞足蹈為著一片不願掉落的葉子而興奮不已,很久以後他用寫的告訴我,這世上有一種感覺叫痴迷,有一種眼神叫讚美,他要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記錄下來,刻在那記憶的最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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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呂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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