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各自高飛

第九十八回 各自高飛

老太太讓家裡幾個男孩去考丘山書院,崔姨娘十分驚訝。她想了幾日,終於想明白了幾分。看樣子幼儀不僅沒幫忙,似乎還從中作梗反其道而行之。當然,她說不出這樣文雅的字眼,反正大概意思差不多。

崔姨娘覺得幼儀就是誠心跟自己對著干,就是想要徹底擺脫錦哥兒,免得以後拖她的後腿。想到這個,崔姨娘氣得直跳腳,可又不敢去東跨院找幼儀。

忍了兩三日,她終於逮住了機會,看見幼儀帶著丫頭獨自在園子里經過。

「姑娘,我有話要問問你。」崔姨娘臉色難看,把幼儀往角落裡扯,「我讓姑娘求求老太太,讓錦哥兒去賬房學點本事。姑娘可倒好,竟然一下子把錦哥兒弄出府去了!姑娘的心腸真是比太太還要狠,對同胞兄弟都不留半點餘地。太太雖然不待見錦哥兒,卻還容忍錦哥兒留在府中,吃喝從不缺。倒是姑娘把錦哥兒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姑娘若是氣惱我每每給你添麻煩,我發誓,以後再不去找姑娘。我求求姑娘,就讓錦哥兒留在府里。只要姑娘答應,就是讓我跪下磕頭也成!」說完竟跪了下來。這崔姨娘雖然沒太多腦子,卻擅長市井潑婦那一套,簡直是無師自通。她先是編排了幼儀一通,然後又可憐巴巴的央求,使出下跪這樣的大招。

「姨娘這是在折我的壽!」雖然她只是個小小的姨娘,可不管怎麼說都是幼儀的親娘。她這一跪唬得幼儀一跳,趕忙躲閃開。

「姑娘,奴婢求求你開恩。」崔姨娘看見幼儀的態度軟了下來,越發的得寸進尺起來。她一把抱住幼儀的大腿,哭天抹淚起來。

遠處有兩個丫頭經過,朝著這邊探頭探腦比手畫腳起來。幼儀自打重生一來,第一次生真氣。罵不管事,大道理說了不少,可崔姨娘就是油鹽不進。關鍵是還不能動手,讓幼儀無計可施。到底是連著血脈,參雜了情感在裡面就難免不能快刀斬亂麻。

「姨娘,你先站起來。」幼儀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怒火,「如果你再這樣撒潑,我真要一點情分不講拉你去見老太太了。」

聽見老太太三個字,崔姨娘的身子明顯一滯。她在老太太身邊做過幾年丫頭,深知老太太殺伐決斷的手腕。況且老太太最見不得妾室興風作浪,早些年老太爺的幾個妾室就被收拾的規規矩矩。老太爺早亡,妾室在老太太跟前侍候比丫頭還要勤快,不見一丁半點不悅懶散模樣。

尤其是生養出兩位姑奶奶的姨娘,到了老太太近前連都話不敢隨意說,生怕哪句話沒說對惹怒了老太太,到時候給自己的姑娘添麻煩。後來馬姨娘背後總是攛掇四姑奶奶,被老太太知道打了一頓,直接找人牙子發賣了!嚇得五姑奶奶的親娘大病一場,好了之後一直體弱,挨到五姑奶奶出嫁就死了。

若是老太太知道她找幼儀的麻煩,還不直接弄死她!崔姨娘麻利的站起來,一邊起來一邊還說道:「姑娘告訴老太太,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吃。我受責罰不要緊,其他人還會連帶著笑話姑娘,這又何必呢?」

「姨娘也有聰明一時的時候,這話說得在理。我又怎麼不想看見錦哥兒有出息,姨娘方才的話估計是氣話居多,不然也不會半路無人的時候攔住我。」幼儀輕嘆了一口氣說著,「姨娘說得沒錯,讓錦哥兒去考丘山書院是我向老太太求來的。我的目的就是讓錦哥兒離姨娘遠一些,離金府遠一些!」

「姑娘……」雖然崔姨娘也這樣猜測,可這話真從幼儀嘴巴里說出來,她還是覺得傷心難過。

「姨娘永遠都是錦哥兒的親娘,金府永遠都是錦哥兒的根!遠一些只能少是非,血脈根基是斷不了的。假以時日錦哥兒學成歸來,那時候姨娘才明白我今日的苦心,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可是……」

「姨娘無非是擔心錦哥兒在外面的生活起居沒有人照顧,又擔心錦哥兒出去幾年白白浪費功夫,最後反而灰溜溜的回來。」幼儀的話正中崔姨娘的心思,「錦哥兒是庶出,以後要出去自立門戶,該多積攢些人脈關係。我聽說丘山書院的學生來自大禹各個地方,而且從販夫走卒到貴族權貴,什麼樣的人都有。

錦哥兒在那裡不僅能學習詩書禮儀八股六藝,還能學會如何跟各色各樣的人接觸,這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件好事。若是能結交到三五好友,以後有事多條人脈,何樂而不為?這些都勝過會打算盤!

我還聽說丘山書院的環境清雅,雖然不允許帶隨從,卻也不用自己親自動手料理俗事。吃飯有公用的廚房統一發放,房間有固定人手打掃。每半個月允許回家一趟換洗衣裳,若是嫌臟,還可以出銀子找人洗。若是嫌棄大廚房的飯菜不可口,還可以花銀子讓小廚房另做。總之,在丘山書院,什麼樣的人都能生活的很好。只要你肯出銀子,比在府中還要自在舒坦。

況且這件事情是老太太決定,再無可更改的餘地,姨娘今日此舉實屬多餘!我看姨娘還是回去多拜拜菩薩,多給錦哥兒準備些銀兩才是當務之急!」說完扭身走了。

崔姨娘心底也明白,既然老太太決定了,這件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她不過是心裡憋屈,鬧了幼儀一番,聽見她說得有道理,少不得回去燒香拜佛。不過她求得不是讓錦哥兒順利考上丘山書院,而是

利考上丘山書院,而是正好相反!

她還曾暗示錦哥兒,說丘山書院難考,在裡面的日子清苦,還是不去的好。可錦哥兒似乎對去丘山書院挺嚮往,整日里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背書。錦哥兒還告訴崔姨娘,日子清苦不算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反正崔姨娘聽得雲山霧罩。

鈺哥兒去考丘山書院那日,正好也是宛若進宮那天。鈺哥兒在東院門口磕了三個頭,一肚子的話憋在嗓眼,最後擠出一句話,「請娘娘務必好生侍候宮中各位主子,不要惦記家裡!」

宛若坐在屋子裡,聽見太監進來回稟,不由得轉紅了眼圈。

王嬤嬤見狀說道:「小主馬上就要進宮,只等皇上臨幸就會成為娘娘。老奴有幸侍候了娘娘半個月,進了宮就沒有這個福分了。眼下,老奴有一句話要送與小主。身在後宮,高興的時候不能大笑,傷心的時候不能痛哭!從此以後斬斷七情六慾,練就喜怒不形於色,榮辱不驚,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多多嬤嬤提點,我記住了!」宛若忙屏住眼淚,起身就要行禮。

王嬤嬤連忙把她扶住,「吉時快到了,小主趕緊梳妝,一會兒宮中的馬車就要來了。小主的兄長去丘山書院求學是好事,他日蟾宮折桂,於小主也是個不小的助力。」

這王嬤嬤被分到宛若這邊教導禮儀規矩,本來心中不怎麼情願。她想著不過是個死了父親的小小縣令的女兒,又只被封為美人,日後恐怕沒有什麼高升的可能,這趟差事油水少又沒有盼頭!

可到了金府,她發覺這位美人喜靜不愛言語,閑言碎語半點全無,身上雖有些小家碧玉的氣質卻並不小氣。安分守己是在宮中討生活第一要緊!而且聽說這位美人是入了太后的眼,溫柔嫻靜,又通佛理,倒是太後娘娘喜歡的類型。背靠大樹好乘涼是宮中討生活第二要緊!

這位美人看著並不機靈,可學規矩挺快又穩重,雖不是極討喜卻不讓人厭煩,日後得了皇上寵幸雖不能獨寵,有太後娘娘關照也不會被埋沒。況且她又有門好親戚,連皇上對金家姑娘都讚不絕口賜下了匾額,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還未進宮就已經在皇上心中有了印象,這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她家世出身不高,對皇后並未有半點威脅,只要她守規矩便能安穩的度日。她那為兄長瞧著不是俗人,若是能一舉高中入朝為官,那麼她在後宮的地位就越發穩固了。

依照種種跡象看來,自己侍候的這位小主有些潛力。自己怎麼說都有教導之情,雖不見得撈著好處,可壞處總不會有吧。況且利姨媽是下了血本,隔三差五就塞紅包,有什麼好東西都給王嬤嬤送來。時間一長,王嬤嬤覺得倒比在那些個瞧不起人的世家好太多!因此,在臨進宮之前,王嬤嬤才肯出言指點宛若。

說話間,外面有太監回稟說是吉時已到,請宛若移步上轎。一台軟轎停在門口,宛若出了房門看不見母親等人,雖然知道是規矩如此卻還是滿腹惆悵。上了轎子,太監唱喏抬起,行至二門附近聽見有眾人行禮恭送。宛若忍不住悄悄揭開轎簾往外面瞧,與眾人之中瞧見利姨媽和宛柔,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她趕忙鬆開手,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滴。今天是她大好的日子,掉眼淚不吉利。利姨媽低著頭不敢隨意抬,瞥見轎子過去也忍不住哭起來。宛柔看著轎子遠去,把母親攙扶起來輕聲安慰起來。

封氏等人也說道:「姨太太何必憂傷,小主是去宮中侍候皇上,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小主到了宮中,若是得了皇上喜愛,會准許姨太太和宛柔姑娘進宮探望,到時候才叫威風呢。」

利姨媽聽見只能笑笑,她雖然無知,卻知道不是任何嬪妃的家眷都可以進宮覲見的。宛若不過是個小小的美人,離嬪妃還差了不止一個等級,難啊!宛柔倒是上了心,眼睛閃亮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太太看見利姨媽眼睛通紅,笑著說道:「金利兩家包括遠親近友都算上,可是第一次出娘娘!往日我瞧著美人小主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呢,不想我這幾個孫女,嘰嘰喳喳把福氣都說沒了。」

「那孫女從現在開始就裝啞巴,三年之後再選秀,不知道能不能做娘娘?」韻儀不知道害臊的打趣著,惹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利姨媽心中的傷感也沖淡了幾分,只想著宛若成了貴人,其他都不深究了。

封氏準備下一桌酒菜,又請了戲班子進府唱堂會。眼下正是春風送暖的時候,在園子的小亭子里擺上酒席,下面空地就搭了戲台唱戲,倒是看得真亮聽得清楚。

第一齣戲自然是老太太點,老太太卻把戲摺子遞給了利姨媽,「姨太太是客,當然是先點。」

利姨媽推了幾下放接過去,點了一出《點狀元》,她心裡還掛記著去考書院的鈺哥。這齣戲講的是皇上在朝堂之上欽點狀元,倒是個好兆頭。看見這齣戲封氏也有些心神不寧起來,她打心眼裡不想讓瀚哥兒去什麼丘山書院。府中辦了家學,請了有名望的老夫子,偏生花銀子去外面學什麼?況且那丘山書院三教九流什麼人家的孩子都有,沒得學壞了!

這時辰已經開始考了吧?不知道瀚哥兒一路可辛苦,那孩子打小就有些暈馬車,雖然帶了葯放在鼻子底下嗅著,封氏卻還是擔心。別因為這一趟回來又難受,折

又難受,折騰的頭疼吃不下睡不好,她這個做母親的看著就心疼。

崔姨娘在封氏身邊侍候更是心不在焉,好懸沒把滾燙的茶水倒在封氏身上。礙於今天是宛若進宮的好日子,封氏少不得忍住怒火,瞪了她幾眼讓她退下了。幼儀倒是一副淡定的樣子,能不能考上是錦哥兒的機緣,盡人事聽天命。

戲聽到一半,有丫頭過來回稟,說是丘山書院那邊有消息傳回來了。鈺哥兒和錦哥兒考上了,常存和瀚哥兒落了地,小廝先飛馬回來稟告,幾位少爺隨後回來。

封氏聽了一皺眉,問道:「你沒聽錯?錦哥兒考上了?」

雲姨娘等人也在心中納悶,都說瀚哥兒聰明伶俐是讀書的材料,怎麼考上的人反而是錦哥兒呢?莫不是小廝說得急,傳話的人傳錯了也未可知。

「回稟太太,奴婢沒有聽錯。確實是六少爺考上了。」丫頭回著,「只是這裡面有個什麼周折,好像六少爺一開始也沒考上,後來不知道怎麼又考上了。傳話的小廝也說不清楚,奴婢先進來回稟,細情還得幾位少爺回來才能知道。」

這話倒是讓眾人都期待起來,連戲都聽不進去,只等著鈺哥兒他們幾個回來。

好一陣,眾人終於把鈺哥等人盼了回來。他們見過老太太等人,封氏看見瀚哥兒臉色蒼白雙眼無神,便知是暈車的厲害,忙吩咐人攙扶下去休息。

老太太詢問錦哥兒到底是怎麼回事,錦哥兒不由得滿臉通紅。

他慚愧的回道:「孫子不才,給金家丟人了。」原來,他跟鈺哥兒一起參加了考試,可惜並未考上。得到結果之後,錦哥兒竟不甘心,便尋到書院院士央求。他百般苦求,說只要讓他留下,他願意旁聽,願意幫忙打掃衛生做粗重活。

院士見到他有如此決心,就答應讓他旁聽一年。一年之後再考,若是考不上就立即走人,考上了才能正式成為丘山書院的學生。

封氏聞聽心情豁然開朗起來,崔姨娘只覺得臉上臊得慌,看著錦哥兒是又氣又心疼。考不上就算了,憑什麼好好的少爺不做去書院做苦力?這可真是丟金家的臉面!

「孫子想,聖人有訓:學海無涯苦作舟。做學問本來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孫子不怕吃苦。孫子留在丘山書院旁聽,一年之後再考,定要一雪今日之恥!」錦哥兒年紀不大,平日里看著有些木訥,沒想到骨子裡倒有股子百折不撓的勁。

「嗯。」老太太聽了點點頭,「好,這才是我們金家的子孫!想當年金家老作祖宗用三十兩銀子起家,掙下大家業,什麼苦沒吃過?只是一代一代下來,到了你們這裡就光看見享福了,還哪裡知道祖宗創業的艱難?我同意你去旁聽一年,考上了固然好,考不上就當是歷練了。」

錦哥兒聞聽趕忙磕頭,崔姨娘急的直翻白眼。可在老太太跟前她不敢放肆,只能忍下來。

眾人各自散去,崔姨娘回了房間,哭鬧了一陣又摟著錦哥兒抹眼淚。一想到自個心尖上的寶貝兒子要去做粗重活計,簡直比殺了她都難受。

封氏自然是得了消息,忍不住冷笑道:「這又能怨得了誰?好好的少爺主子不當,非去那等地方受磋磨,都是她教導的結果!我且看著,錦哥兒說得好聽,不知道能挺幾日!」

轉過天,錦哥兒和鈺哥兒收拾行李去了丘山書院。一轉眼就是半個月,兩個人再次回來,鈺哥沒什麼變化,倒是錦哥兒變得眾人都快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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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金枝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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