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榔頭得了西靖三皇子求娶九公主的信兒,腦袋嗡一下,便皇後娘娘再得寵,只她一人主張公主和親,皇上多少也會顧念些父女之情,便不顧念父女情份,還有早喪的貴妃娘娘呢,更何況,上頭還有適齡的五公主跟七公主,怎會輪到九公主頭上。
卻誰想,西靖三皇子今兒卻在朝堂主動求娶,如此一來,公主和親西靖,恐怕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那西靖遠隔千里人生地不熟的,以公主的性子莫說安生,恐怕命都難保。
便僥倖保住小命,也甭想過消停日子,那西靖國形勢複雜,各位皇子看似和睦,私下裡也是掙得你死我活,便這位三皇子近些日子可都泡在城東的軟香樓,跟那些小倌沒日沒夜的胡混,若嫁於這樣的人,公主這一輩子豈不毀了,偏偏公主還迷迷糊糊泡在問梅閣樂不思蜀。
榔頭急的不行,到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了,瘋了一樣跑進問梅閣,迎頭正撞上清風,清風忙喝住她:「做什麼慌慌張張跟個沒頭蒼蠅似的,看吵著公子,打你這丫頭一個屁,股開花。」
榔頭哪管他,一把推開他就要往裡闖,清風唬了一跳,忙拿住她:「你這丫頭今兒是瘋了不成,也不瞧瞧這是哪兒?」卻瞥見榔頭一頭熱汗,臉色緩了緩,把她拉到一邊兒,低聲道:「你這丫頭平日還算穩妥,今兒這般莫非有急事,我可跟你說,公子昨兒宴請西靖三皇子夜裡才回來,又聽圓子撫琴,聽了大半宿,天蒙蒙亮才躺下,這會兒還未起身呢,你闖進去,豈不要受罰,若真有急事,且跟我說,或許我能幫你。」
榔頭卻愣了愣,驀地睜大眼:「你說公子昨兒宴請了誰?」
清風笑道:「你是圓子丫頭的姐姐,早晚也是自己人,叫你知道也無妨,西靖三皇子是咱們公子的師兄,公子當日在西靖的時候,曾跟三皇子一起拜在驚天一劍門下習武,情誼猶如兄弟,親近非常。」
榔頭滿臉驚愕,看了清風良久,顫聲道:「那昨兒公子宴請三皇子所為何事?」
清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個小丫頭掃聽這些做什麼,不過也不算什麼大事,告訴你也無妨,是為了公主和親之事,公子希望九公主和親西靖。」
圓子頓覺眼前發黑,身子晃了晃,急忙扶住旁邊廊柱子,方才勉強穩住,不禁苦笑了一聲,這算什麼?原來暗暗為難公主,一力促成公主和親的竟是莫宣卿。
榔頭忽的明白過來,為什麼皇後娘娘非要九公主和親不可,恐怕這背後之人也是上頭這位國舅爺,公主到是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這般用盡手段的謀害公主,最最諷刺的是,公主竟然還一心傾慕於他,恨不能拋去公主尊榮,永遠在這問梅閣里當他的小丫頭。
為什麼?榔頭忽然抓住清風:「公子為什麼非要讓九公主和親?」
清風忙捂住她的嘴:「小姑奶奶這兒可不能喊叫。」卻也納悶:「你怎麼知道是九公主?」
榔頭冷笑了一聲:「外頭都傳遍了,我怎會不知。」
清風搖搖頭:「此事又跟你無關,你這般著急作甚。」
榔頭略定了定神,知道此時自己便闖進去也於事無補,但事已至此,公主卻再不可在這莫府待著了,想了想,跟清風道:「剛是榔頭莽撞了,清風哥哥莫怪。」
清風平日就頗喜歡榔頭,覺著這丫頭做事穩妥,性子中正,比圓子靠譜的多,本也有意放過她,便道:「這次罷了,以後記得,縱有天大的急事,這問梅閣也不可亂闖。」
「榔頭記下了,卻因剛剛家裡來了信,我娘病又不好了,怕有閃失,心裡著急,這才闖來問梅閣想尋我妹子回家探看。」
清風點點頭:「前些日子不聽說你娘好了嗎,怎這又壞了,可見那些郎中不靠譜,你也別急,等我回了公子,尋太醫院的太醫給你娘瞧瞧去,管保藥到病除。」榔頭含糊的應了兩句。
清風見她著急,便道:「你在這兒候著,我上去瞧瞧,幫你傳個話。」說著進去了,輕手輕腳的上樓。
自從圓子挪到公子床上,公子不叫,他們幾個都不敢上去打擾,唯恐公子不喜,說道這個,清風也覺稀罕,這麼些年就沒見公子這般著緊過一個人,事實上,公子的性子一直頗為冷清,除了對公子的師傅師兄,當年莫家的老家主,其餘人想瞧見公子臉上有什麼表情都難。
而公子對圓子這丫頭一開始就不尋常,後來更是寵上了天,如今,經了昨兒馬車上的事兒,就更不用說了。
想起昨兒聽見的動靜,清風一張臉都忍不住紅了紅,生怕自己撞破公子的好事兒,不敢真上去,就立在樓梯處輕輕咳嗽了一聲,過了會兒便聽帳子里公子的聲音響起:「何事?」
聲音裡帶著些慵懶,清風愣了楞,忙道:「是榔頭來了,說圓子的娘病了。」靜默片刻才聽公子道:「知道了,一刻鐘后叫人上來伺候。」
清風忙應著下去了,心裡明白,這一刻鐘是公子留給圓子賴床的時間,還真是人的命天註定啊,有的人生來就是享福的,哪怕生在貧民小戶也一樣,例如圓子,這丫頭也不知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讓他們公子這麼當成寶貝疙瘩一樣寵著,愛著,同吃同睡,不忍稍離。
清風如今都想不出以後該怎麼辦,公子這般喜愛她,待復國之後,難不成封個小丫頭當皇后嗎,便如此,也不能這般日日夜夜都在一處吧,不過,以後的事兒還早呢,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到跟前再說吧。
不說清風這兒胡思亂想,且說劉涼,昨兒先回來,一個人練了會兒字,鼓搗了兩個七扭八歪的如意結,又跟墜露引泉說了大會子閑話兒,好容易熬到吃晚飯的時候,本以為公子必會回來,不想只叫墨染給她送了幾塊梅花糕回來,囑咐吃了晚上飯再給她,叫清風盯著她。
劉涼一聽就知道,公子不回來陪她吃飯了,便一桌子都是自己愛吃的,也頓時沒了胃口,在清風的絮叨下,喝了一碗粥,吃了幾口菜,就放下了,坐在窗下撥弄著琴弦,時不時望望窗外,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兒。
後來瞧著窗外婆娑的梅影,心裡想著公子,不知怎麼就記起了那首子矜,伴著琴聲輕輕吟唱起來,竟彷彿從心裡摘出來的一般,便一遍一遍的吟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連莫宣卿上來,走到她跟前了都不知道。
直到公子把她攬在懷裡,感受到那異常熟悉的溫暖,才回過神來,後來……想起後來,劉涼忍不住小臉滾燙,彷彿自打昨兒在馬車上之後,公子就越發喜歡親她了,只不過,昨兒晚上他親自己的時候跟白天不同,有濃濃的酒香,彷彿還有些淡淡的梅花香,不知是他身上的味道,還是昨兒喝的梅花釀,混在一起令她都有些熏然欲醉。
迷迷糊糊都不知自己是怎麼睡下的,就記的他抱著她,親她的額頭,她的眉,眼,鼻子,然後是嘴……他的吻很輕,若輕羽,又像自己昨兒吃的那塊梅花糕……
莫宣卿側身看小丫頭半天了,以往他從不會賴床,既然都醒了還躺著做什麼,可這丫頭卻是個極喜歡賴床的,每日叫她起來,都要費些時候,不過,今兒莫宣卿也有些留戀,並非留戀這高床暖被,而是錦賬內擁在被裡的小丫頭。
有自己在旁邊時不時幫她蓋被子,這丫頭的睡姿終於老實了些,如今整個人縮在被子里就露出一個小腦袋在外頭。
晨光從紗帳透進來,浮動的光影里,她一張小臉凈白清透,眼睛閉著,長長的羽睫彷彿兩個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排整齊的陰影,略略一顫,又像蝴蝶的翅膀,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撥弄一下。
小丫頭的鼻子生的小巧漂亮,總喜歡皺著,倒平添了幾分調皮嬌俏的味道,莫宣卿的目光劃過她的鼻子,落在那兩片如今已經萬分熟悉的紅唇上,下意識抿了抿嘴。
小丫頭的唇本是粉粉嫩嫩的,像窗外枝頭綻開的梅花,如今卻有些紅腫,莫宣卿不禁有些愧疚,到底是自己太過了,說起來,若不是這丫頭的味道如此好,也不會引他一再品嘗。
忽見她小臉通紅,眼睫微微顫了幾下,不禁笑了起來:「小丫頭醒了還裝?「被他點破自己裝睡,劉涼越發不好意思,一翻身扎進枕頭裡悶聲道:「人家還困著呢。」
莫宣卿不覺輕笑出聲:「今兒困怕也不能賴床了,榔頭來了,說你家裡送了信來,你娘病了。」
劉涼心裡轉了幾轉,暗道,莫非有什麼急事,不然,榔頭怎會又用這個借口,難道父皇來了瓊華宮。
想到此,哪還敢賴床,蹭一下坐了起來,踢開錦被就要往床下跳,卻忽的頭皮一疼,哎呦一聲,忙回頭,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頭髮跟公子纏在了一起,這一拽自然會疼,剛要伸手去扯,卻被莫宣卿抓住手:「我來。」讓這笨丫頭解,不定就成瞎疙瘩了。
劉涼獃獃看著他纖長漂亮的手指,在他們倆的頭髮里穿梭,分開糾在一起的髮絲,異常靈巧,彷彿撫琴一般。
他做的很是認真,劉涼的角度能清楚看見他微垂的眼眸上,那一排長長的睫毛,忍不住道:「公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