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莫宣卿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丫頭,好看不過皮相罷了,匆匆幾十年過去,再好看也免不了要變成雞皮鶴髮。」把她的頭髮順好:「睡覺也不老實,連頭髮都結在一起,扯斷這些倒可惜了。」

安然見他手指上纏著幾根扯斷的髮絲,有她的,也有他的,糾成死結,再也解不開了,忽想起一句:「這是不是就是詩文里說結髮為夫……」說到此卻忽然醒悟過來,一個未嫁的女孩兒說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有些不妥,饒是臉皮再厚,也有些嘴軟,小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莫宣卿忍不住輕笑一聲,手指探過去輕輕劃了她的小臉兩下:「你倒不害臊,還不起來,榔頭在外頭等著你呢。」

一提起榔頭,劉涼滿心旎念頓時化為烏有,是啊,怎麼忘了榔頭,她這麼跑到問梅閣來,定是出了急事,想著忙往下跳,卻給莫宣卿再次扯住:「帳外冷,你穿這個要凍壞了。」

哪會冷,床前的鎏金熏爐里,銀絲炭整整燃了一宿,便外頭冰天雪地,這問梅閣里也是溫暖如春,卻也任他幫自己披上小襖方下去。

墨染端了熱水青鹽巾帕等物,伺候兩人洗漱,洗漱罷在一旁立看公子給圓子梳頭,若依劉涼,更喜歡穿男人的袍子,也喜歡男人的髮髻,簡單利落,但公子顯然喜歡她梳包子頭的樣子,軟軟的髮絲在他靈巧纖長的手指里,不一會兒便扎了起來,兩隻梅花玉鈿別在上面,劉涼搖了搖腦袋,叮叮叮的響,清透的琉璃珠子在晨光中折射出點點光亮,好看非常。

接著就是劉涼幫公子系腰帶,淡青色的絲絛在她有些胖乎乎的手裡,搓來繞去半天,才歪歪扭扭的打出了個如意結,也就勉強比瞎疙瘩強那麼點兒罷了。

墨染不禁暗暗嘆氣,這丫頭還真是笨出圈了,就一個簡單的如意結學了這麼多日子,竟然還打成這樣兒,想想這丫頭前頭乾的那些事兒,端茶不是摔了茶盤子,就是摔了她自己,收拾屋子,那這一屋子東西就別想著要了,伺候公子?公子伺候她還差不多,做飯?就更不用想了。

這丫頭天生就是讓人伺候的命啊,來問梅閣就是當祖宗的,而且,姿色還不怎麼樣,雖說五官生的不差,可臉圓乎乎,身子圓乎乎,不能說是個小胖墩,也絕稱不上身姿裊娜,可就這麼個一無是處的丫頭,偏偏公子就喜歡,還喜歡的入心入肺。

尤其經了昨兒之後,公子瞧這丫頭的目光,溫柔的都能透出水來了,原來公子真是塊冰,可這冰有一天融成水,也能溺死人,就不知這丫頭哪兒如此招人待見,讓公子這般跟心尖子似的稀罕著。

這情態墨染覺得既像夫妻又似父女,唯獨不是主僕,主僕就該像他們這般規規矩矩的伺候著,世上哪有跟主子同食同睡,還讓主子梳頭穿衣的丫頭呢,所以說,這丫頭的確是他們的主子啊,哪怕現在還不是,將來也一定是。

墨染忽然頓悟了,自己數落□□這丫頭,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這丫頭不上心,公子不在意,自己這麼干不是討人嫌嗎。

劉涼心裡惦記著榔頭,收拾好了就要出去,莫宣卿卻不許,拉著她到那邊兒炕上坐了:「多大的事兒至於急成這樣兒了,用了早膳再去不遲。」

劉涼哪有吃飯的心思啊,生怕是父皇來了瓊華宮,若是讓父皇逮著自己偷溜出來,自己倒是不怕,至多就是罰跪罷了,只怕瓊華宮那些大小奴才的腦袋要保不住了。

一想到瓊華宮血流成河,地上都是腦袋,劉涼仍不住打了個哆嗦,站起來:「那個,榔頭既然來了,怕是我娘病的厲害了,耽擱不得。」

莫宣卿微微皺了皺眉,即便知道那是小丫頭的娘,也下意識不喜歡她如此著緊關心,拉過她圈在自己懷裡,跟墨染道:「拿我的名帖去太醫院請杜仲杜太醫過去瞧瞧,等吃了飯,我送她回去。」

墨染忙應了一聲下去,心說,這丫頭面子可大了,杜仲可是太醫院的聖手,一身醫術出神入化,性子古怪的緊,誰的賬都不買,若不是欠著公子人情,怕是公子親自去請,也不一定請的來,故此輕易也不會勞動這位太醫,如今為了這丫頭,公子真是舍了大人情啊。

劉涼卻驚了,忙道:「公,公子要送我回去?」

莫宣卿剝了顆鵪鶉蛋,塞到她嘴裡:「食不言寢不語,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

劉涼嚇都嚇死了,哪吃得下飯啊,莫宣卿若是跟自己回去,豈不是露餡兒了,三兩下吞了嘴裡的鵪鶉蛋,剛要說話,莫宣卿伸手指了指她眼前的粥,劉涼只能端起來一股腦灌了下去。

莫宣卿搖了搖頭,虧了粥已涼的差不多了,不然,這丫頭如此,非燙壞了不可,卻目光閃了閃:「圓子不想我送你回去?」

劉涼剛要答應,卻想到不對,忙轉了彎:「那個,我娘怕見生人,公子去了,怕我娘不自在,而且,我家又小又亂,我娘還病著,不好招待公子。」

莫宣卿挑挑眉淡聲道:「一回生兩回熟,早晚都要去的,更何況,既然是你家,便小些亂些又何妨,公子不嫌……」說到底頓住,卻不往下說,眼裡滿是笑意。

清風幾個忍不住嗤的笑了出來,劉涼知道公子這是打趣她呢,擱平常,她也會跟著笑,可這回不成啊,卻見公子盯著她,眼裡笑意褪去,浮上些許疑惑,忙跟著笑了兩聲,卻異常的虛假。

莫宣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吃好了,就走吧,也省的你這般心不在焉的。」

清風拿了兩人外頭的衣裳過來,劉涼心裡越發忐忑不安,莫宣卿給她整理風帽的時候,偷瞄了公子的臉色,做最後的努力:「那個,公子,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墨染不說這些日子公子的事情忙嗎。」

「再忙也不差這麼一會兒。」莫宣卿低頭端詳她半晌,見小丫頭眉眼閃爍,一副心虛的樣兒,不禁道:「莫非你有事瞞著我?」這話問出來,臉色已有些冷了,小丫頭三番兩次的不讓他送,不得不讓莫宣卿疑心。

劉涼一驚忙擺手:「沒,沒有。」

莫宣卿意味深長的道:「沒有最好,你記著,我最不想人瞞我什麼,尤其是你。」

公子說這話時的語氣已沒了剛才的溫柔,有些冷冰冰的,劉涼哪敢再說什麼,哪怕知道他送自己回去怕要壞事,卻也一點兒法子都沒有,讓他牽著出了問梅閣,上馬車,奔著城外去了。

這一路莫宣卿手裡拿著賬冊,目光卻不著痕迹的盯著她,這丫頭真有事瞞著自己不成,不然,怎會如此焦躁不安,一會兒偷看自己兩眼,一會兒趴到窗子上撩起帘子對著外頭看,一臉心虛,手腳無措,這明明白白就是一副心虛的表現。

莫宣卿臉色有些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小丫頭有事瞞著自己,很不喜歡,而這丫頭又能瞞自己什麼呢?

劉涼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下意識緊緊閉著嘴,生怕一張嘴心就從嗓子眼跳出來,眼瞅馬車出了城,到了那個小院跟前,劉涼徹底絕望了。

莫宣卿站在小院前,側頭看了看一副大禍臨頭的小丫頭,臉色越發有些冷,邁腳往裡走,進了小院略打量一遭,小院收拾的還算乾淨,屋子卻有些破舊,想到小丫頭就是在這裡長大的,不免有些心疼,臉色便有些緩,略想了想,只當小丫頭是怕自己嫌棄她的出身,才如此慌亂,不禁嘆了口氣,伸手過去牽了她的小手,低聲道:「公子說了不嫌棄你,你倒是怕什麼?」牽著她走了進去。

堂屋裡杜仲正坐在桌子旁開方子,旁邊站著他的葯童跟墨染,還有榔頭,一臉複雜的望著劉涼。

榔頭如今也理不清,到底事情怎麼弄成這樣的,公主聽了宣卿公子風華絕世的名頭,跑去莫府應徵雜役,然後就一心喜歡上莫宣卿,公主都不當了,死留在莫府不出來。

莫宣卿呢?對公主一開始還不算什麼,如今竟要跟著公主出來探她們假娘的病,還叫墨染請了杜太醫過來。

榔頭是沒見過杜太醫,可聽過名兒,這位可是太醫院有名的怪胎,便是公主都請不來這位,不想莫宣卿一個帖子過去,人家就不辭辛苦的來這兒給她們的假娘看病了,莫宣卿對公主竟是如此,那麼為什麼偏要設計公主和親西靖呢?

榔頭如今也迷糊了,不知莫宣卿到底是喜歡公主還是想害公主,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又該如何收拾?公主是恨不能永遠瞞下去才好,卻,如今慕容及金殿求娶,皇後娘娘枕邊風猛吹,哪還由的公主選擇。

公主雖貴為金枝玉葉,大周帝姬,說到底,不過是江上的一頁孤舟罷了,風浪一起不能隨波逐流,便只有葬身魚腹,除此再無旁的結果。

有心戳破公主的自欺欺人,可見公主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榔頭忽又不忍,暗暗嘆了口氣,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結果如何?交給老天爺決定,是生是死,自己都陪著公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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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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