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徐紹與徐翰一起坐在馬車裡,因為是過來弔唁重臣,太過隆重的出行反而會喧賓奪主,所以父子兩個只穿了顏色素凈的便服,乘了一輛馬車就朝孟家趕去。

孟家在權貴區,離皇宮是很近的,父子兩個坐在馬車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地方。孟家因為在辦喪事,門口迎賓的人比平日里多得多,即便不用皇帝出行的行頭,可是負責護衛們的將士的臉卻變不了,孟家的大佬孟珍負責了開封的防務這麼多年,皇宮裡的那些個護衛頭子有幾個不是在與孟家人常來常往的?迎賓的幾個人眼睛一掃:我擦,內不是左武侯?能讓這位當個開路先鋒跟個小兵似的走在前頭的還能是誰啊?緊接著馬車的門帘子一動,一個英俊少年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沖著車裡頭說:「父親!您坐著吧,我讓他們車直接抬到裡頭去!」

左武侯便沖門房點點頭:「快開大門吧!告訴你家主人,到儀門迎著就行了。」

門房並不是一個人,一看這架勢哪裡還不知道是誰到了,一時間頓時雞飛狗跳,有腿腳快的已經火速衝進院子里跟主人們報信,其他門房則趕緊開大門:國公府的台階不矮,不過這難不倒宮中的車夫,幾個車夫走到跟前便把車廂抬了起來:分體車廂專治高門檻——不過徐紹還是覺得其實直接從沒有台階的側門走比較方便……

徐紹看著眾人抬著車廂往裡走,自己笑了一下,也抬步朝大門走去,大門二門之間並沒有多遠,車夫抬著車廂走了也就百十步天放下了車廂,徐紹緊走幾步,走到車廂跟前,而一旁跟著的太監趕緊拿了腳踏放在車廂下頭,徐翰慢吞吞地從車廂里走了出來,沿著好幾個台階的腳踏的走了下來,徐紹伸出手來扶住徐翰,剛要喊一聲父親,卻聽得身後已經是一片腳步聲,衣服的擦動聲,以及下跪的噗通噗通聲,最後便是一片叫聲:「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徐翰在地上站穩,輕聲道:「朕是過來弔唁孟大將軍的,大家不必多禮,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吧,朕拜祭了孟將軍就走。」他說著,沖跪在最前頭身披麻衣的婦人道:「夏夫人,快起來吧!朕聽說你大病了一場,如今可好些了?」

夏夫人被女兒攙扶著站了起來,雙目垂淚道:「謝陛下關心,已經好了。」徐翰看看夏夫人,嘆道:「看你走路都要人扶著,哪裡像是好了的樣子!夏夫人要保重身體,你還有兒女孫兒要照顧呢!」

夏夫人流著眼淚應下,徐翰又一一講孟瑜孟玲孟軻叫了起來,也安慰了幾句,這才又把視線轉回到夏夫人身旁:「小三我是認識的,那這個是小四了,大名叫什麼?」

夏夫人道:「單名一個靖字」

徐翰點點頭,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邁步朝二門走去。

徐紹抬眼四顧,眼神跟孟端打了碰到一起,然後趕緊收回了目光,乖乖地跟著徐翰走向二門,朝靈堂走去,不過雖然只看了一眼,他心裡頭還是泛起了嘀咕:阿端瘦了,也黑了,眼睛里都是血絲……他一定是累壞了。

孟端確實累壞了,他這些天簡直要累瘋了:在幾個叔叔回來之前,他家裡只有他跟老四孟靖兩個勉強算的上是男丁的,所以迎來送往全靠他們,老四孟靖今年十五歲,也是庶出,從小嬌生慣養,年紀不大就已經養成了一身的紈絝脾氣,也就仗著年紀還不是特別大才沒養成更多的惡習,不過指望他有什麼男人的擔當那簡直扯淡,這會兒他看起來是跪著,其實屁股底下早就墊了個跪凳,迎來送往也每每躲在一邊,全靠孟端一個人張羅,夜裡守靈更是見人走光了就找借口回去睡覺。

孟端也懶得計較這些:雖然說起來十五歲跟十七歲只差了兩歲,但是孟靖的身材像極了他的親娘,個頭小的很,還沒到孟端的胸口……孟端已經是一幅大男人的樣子了,可孟靖怎麼看怎麼是個小孩子。

而且,孟端心裡頭明白,他跟孟靖是不能比的:孟靖的生母是夏夫人的侍女,雖然因為年紀大了並不算受孟珍喜愛,但夏夫人倒是很照應她,對她生的這個兒子也算不錯,可以說孟靖是在夏夫人身邊長大的,夏夫人平日里對他十分疼愛,吃穿用度全都十分關心,在外人看來比對親兒子也沒差到哪裡去。

當然這種鬼話,孟端是不信的: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小戶人家給哪個兒子的飯碗里偷偷多藏幾塊肉,那就是好……可大戶人家難道缺那一塊肉么?好衣裳好吃食算的了什麼呢?難道大將軍府還缺這點東西么?孟端只知道,孟竑讀書不認真被孟大將軍的揍的時候,夏夫人是會在一邊遞鞭子的;而孟靖逃課被孟珍知道,夏夫人則是說孩子小要慢慢教,硬是勸得孟珍把那個被孟靖告狀說是會打人的先生給辭了去。

當然孟端不認為夏夫人這麼做就有多麼的陰險或是別的什麼……做嫡母的,原本大部分時候就只能這麼做,丈夫打兒子她遞鞭子那叫嚴母,要是丈夫打庶子的事後她也遞鞭子,只怕第二天滿開封的就要傳開夏夫人為人惡毒妒忌的八卦了!這世間對女子的要求本就操蛋,在這一條上尤其操蛋,視如己出這幾個字說得容易,可你真這麼做了還不照樣被噴?再說憑什麼啊本來就不是親生的。所以孟端不認為夏夫人有什麼不對的,當然他也不至於自虐到覺得孟夫人幹得好乾的妙!立場問題,他又不是抖m。

如今父親跟兩個嫡出兄長去世,家裡亂成一團糟的情況下,孟竑被嬌慣的惡果算是出來了,真是半點靠不住,或者說他就算想幹什麼也是幫不上忙的,真的是完全不會。孟端一個人東奔西跑忙裡忙完晚上還要熬夜跪,雖然有父親的老部下幫忙,但畢還是太熬人了,前幾天看到三個叔叔回來的時候他差點直接一頭栽倒:阿彌陀佛總算有人能幫把手了!

對於自家私下裡的暗潮湧動,孟端心裡頭也是明白的:不就是為了那個國公位么?隨便啦反正也輪不到自己頭上!按規矩怎麼說也應該江氏的剛生的小傢伙來做國公,要是那孩子有什麼問題的話,估摸著幾個叔叔也要為這個國公之位掐架的。要說他對國公的位置完全沒興趣,也是扯淡,是男人有幾個不對權勢感興趣的?可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啊,非嫡非長也就罷了,還特么是個奸生子,能上族譜都是仗著夏氏不計較:換個醋罈子直接不承認,鬧到衙門他也照樣是個私生子,半點繼承權都沒有的!

這會兒孟端只有一個願望:不管誰當國公,趕緊定下來好了,定下來最好能分個家什麼的,這樣子他就可以比較順利地脫離這個價了:當然就算不分家,他也是要滾走的……爹都不在了,還呆在這裡有什麼意思?回頭求父親的老部下或者幾位叔叔給安排個位置,去軍中歷練幾年,創出個自己的事業,多自在?

這會兒他再也不去想讓徐紹幫忙安排位置的事兒了,過去跟徐紹相好,為了他跑去朔州,那是兩全其美:有能讓陪著徐紹讓他開心,自己也能有個自己的事情做。可現在……現在打死他也開不了這個口了:親親你給我安排個邊疆的位置讓我去打幾年仗掙個高官厚祿,以後就能好好陪你了……我擦這話也太不要臉了吧!而且……他們真的還有以後么?

所以此時孟端看到徐紹,心裡頭是百感交集的,又是思念,又是憂傷:這世界上有不成親的大王,卻從來沒聽說過沒有后妃的皇帝……再說了就算徐紹沒做做太子只是個世子的時候,人家還弄了個側室擺樣子呢!而做了皇帝,有哪裡是弄個側室擺樣子的問題?

當然這些胡思亂想都只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還是跟在夏夫人之後走進了靈棚,然後看著徐翰沖著孟珍的靈位拱手行禮,又親手點了一炷香,然後便往後退了幾步站住,緊接著徐紹走到了靈位跟前拱手行禮,點了香插上:時至今日,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哪個人能讓這父子倆彎曲膝蓋了!

徐翰拜祭完孟珍,便帶著徐紹走了出來,夏氏趕緊迎了這父子兩個去客廳休息,其他人也呼啦啦地跟了過去,只有孟端這個倒霉蛋被留在靈棚繼續守著:靈前必須有孝子守著,孟靖太不靠譜,所以自然還是孟端守在這裡。

他百無聊賴地在靈棚里跪著發獃:雖然是輕車簡行,但其實護衛並不少,這會兒孟府應該已經被封門了,之前的客人可以走,之後的客人卻不能隨便進來,所以他沒什麼人要招待。

連著多少天都沒睡好,他跪在那裡只覺得上下眼皮都打架,到底明白這時候家裡人多絕對不能出醜,從袖口裡套出個香包湊到鼻子跟前,沖鼻子的薄荷味鑽到鼻孔里,他大大地打了幾個噴嚏,腦子一下子清醒了。

他這邊才打了噴嚏,便聽到身後有人輕輕說:「你很困么?」

孟端猛地扭過頭來,正看到徐紹沖他喂喂笑著。他趕緊站了起來:「拜見太子殿下!」

徐紹看了他一眼,沒答話,扭頭對身後的小少年道:「你也跪一會兒吧!我跟你哥哥有話說。」

孟端一看,跟著徐紹出來的是他弟弟孟靖,孟靖白胖的臉上全都是汗,顯得十分緊張,便問道:「你怎麼了?」

孟靖囁嚅道:「沒,沒事兒,天有些熱……」說著乖乖地跑到自己的位置上跪下。

孟端四處看看,發現周圍確實人很少,趕緊拉了徐紹出來一路奔到一旁臨時休息的廂房裡:「你怎麼過來了?」

徐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叫我太子殿下了,哼,我怎麼就不能過來呢?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難道連話都不跟你說一聲就回去?」」

孟端笑笑:「剛才不是有外人么!陛下呢?」

徐紹道:「父皇先回去了,讓我在外頭玩夠了再回去,你有空沒有?有空陪我走走!」

孟端看看靈棚,有些為難地抿抿嘴,徐紹哼了一聲:「全家數你最瘦!這才幾天沒見,瘦了有十斤了吧?你弟弟都胖成豬了讓他跪跪好了!」

孟端笑了起來道:「阿靖也瘦了一點的,只是他本來就胖,瘦那麼兩三斤實在看不出來!」

徐紹撲哧笑了出來:「你個壞蛋,對自己弟弟也這麼損!」

孟端笑道:「只是損點罷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我看他緊張的要命。」

徐紹翻了個白眼:「好好的我欺負你弟弟幹嘛?他膽子太小了,你母親專門給他製造在父皇面前說話的機會,結果嚇得腿都打哆嗦了。我看你這次算是把你母親得罪了個狠的,連在我父皇面前露臉的機會都不給你……」

孟端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母親搞不好只是為了少惹麻煩……正常哪家爹會喜歡勾搭自己兒子的男人?」

徐紹沉默了一下:「這是第一次,我就原諒你說我爹不正常。」我以為我是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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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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