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徐翰看看這封亂七八糟的奏摺,皺著眉頭問:「這是孟端給你送的?」
徐紹道:「正是!」
徐翰看看徐紹:「你還要跟他鬼混到什麼時候?」
徐紹小聲說:「一輩子行不行?」
徐翰冷笑一聲:「行,有什麼不行的,你就等著你的皇後日后找機會把他弄死;或者他絞盡腦汁琢磨著怎麼把你的後宮嬪妃全都一網打盡吧!」
徐紹抹了把汗:「爹您別嚇唬我啊!這種走向會讓我懷疑自己穿錯了劇本的!」
徐翰沒接徐紹亂七八糟的話茬,而是又把奏摺看了一遍,然後點點頭:「孟端這次還算果斷,沒有蠢到等他家長輩出來做主的地步。」
徐紹也不再提剛才的話題,轉而問道:「父親,孟家的事情您到底準備怎麼處理?我聽說他家的長孫身體很不好。」
徐翰沉吟了一下,看向徐紹:「你說讓孟端做國公怎麼樣?」
徐紹苦笑道:「您這會兒不怕他掌權了逼宮讓我廢皇后了啊!」
徐翰冷笑道:「誰跟你開玩笑,說正事兒呢,少扯這個……哪個男人能熊到逼宮就為了爭風吃醋的地步?真那麼受不了,直接篡位把你關在後宮做禁臠多好!費這事兒呢!」
徐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父皇你不要這麼認真地開這種玩笑啊,我雞皮疙瘩抖起來了!其實對我來說,他能做國公當然好。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讓他因為我的緣故做上國公的位置,這個開頭就太難看了!對他的名聲不好,對父皇你治國也不利。除非他的嫡母主動上奏表,叔父們也都不反對……當然現在看來他的叔父已經沒什麼話語權了,但是他的嫡母明顯有其他打算,畢竟他還有兩個侄兒呢。父皇,我的意思是,若是那個孩子夭折了,索性借著這件事兒把他家的爵位奪了算了!這家人把國法都當擺設呢,做的太難看了您何必給他們留臉面!」
徐翰微微點頭:「這倒是實話,治國固然除了法度還要講人情,但是若有人不把國家法度放在眼裡,我也沒必要跟他們講這個人情了。」
父子兩個又說了些閑話,徐紹這才告辭回了自己住的宮殿,才回宮殿便得了信兒,卻是說敏妃協魯王以及,太子的長子徐康已經走前日已經走到了晉城,估摸著這到開封也就是這麼一兩天的事兒了。
徐紹嘆了口氣,真是樁樁件件沒有一件省心的。唐涵要過來了,而孟端卻又要走了,親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想來想去,越想越覺得自己這狀態頗為人渣,而且除了繼續人渣下去壓根沒法破局,不禁想起昔日自己說過的話:在這個位置上,做個好人對普通人來來講是個最基礎的要求,於他而言卻是各種為難。
徐紹心裡頭鬧騰,睡的也淺,半夜裡沒等宮女叫他,便自己爬起了床,朝會之日本就要起得早,他收拾停當隨便喝了點牛奶,索性早早就奔到了大殿處。
徐紹一過來便覺得氣氛不對,他來得早,離正式上朝的時間還有大半個時辰,可殿內的人卻著實不少,掃了一眼,卻是御史台的那幫人傾巢而早到得整齊,他嘴角抽了抽,知道今天這早朝只怕要熱鬧了。
徐紹從大殿的門一路走過來,走過的地方,官員紛紛向他行禮,徐紹一向是個溫和的性子,也微笑著沖眾人點頭,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發現榮正與司馬朗都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只池平還沒過來,徐紹心裡頭更是有譜:一群獅子看到個本就受了傷的河馬一個趔趄摔到了,要是不撲上來撕咬一番那才是見了鬼呢!至於池平,孟家出事對他通沒半點好處,再加上年紀大了,不提前到也正常。
徐紹心中有事兒,也懶得跟人說話,學了幾位高官,也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他這個年紀本就渴睡,坐在那裡就覺得腦袋要往下墜,趕緊睜開眼睛,從袖袋了拿出個小盒子打開,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不多時朝會的時間到了,有太監喊著陛下駕到,眾人又是一番跪拜,跪拜完畢眾人站起落座,例行公事地處理完常規**務,又接見了幾個歸來的官員,便進入到「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環節。
徐翰這邊才說了聲眾卿可還有事,那邊廂御史台刷拉拉地便站起來一片,為首的御史中丞上前兩步道:「陛下,臣彈劾大將軍孟瑜,雲貴大都督治家不嚴,於定國公大喪期間縱容眾子於大街之上群毆。」
「陛下,臣彈劾大將軍孟瑜,雲貴大都督孟珂不悌,於定國公大喪期間縱子行兇,打傷定國公三子孟端……」內帷不修
「臣彈劾兩江都督孟玲行為不端,縱女行兇,打傷大將軍孟瑜雲貴大都督孟軻家八位公子。」
「臣彈劾定國公治家不嚴,縱女行兇,」
徐紹一開始以為是眾人前來撕咬孟家,誰知道這些人一張口,立場竟然亂七八糟,竟然是分別站位,有撕這個的,有咬那個的……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孟珍雖死,可是他的人脈卻沒死,他們這次的意外死亡非常乾脆,只是失去了頭領,下頭卻還枝繁葉茂,三孟誰沒有點親信,這時候先把水攪亂才是真的。這些人鬧得這般熱鬧,卻沒一個肯提孟瑜孟軻的兒子們在伯父葬禮期間聚眾飲酒的事兒。
徐紹嘴角微翹,他才不信事情鬧的這般大沒有人知道的更詳細呢,先出場的這幾個都是好,他心中正翹首以待,卻被一個御史的啟奏內容氣的七竅生煙:
卻原來是第五個上前上奏的卻是來參孟端的,罪名卻比他的叔叔們還嚴重,除了不悌之外竟然還加了不孝:父喪期間不好好守靈,卻跑去與與堂兄弟鬥毆,這罪名簡直比剛才那一堆人的罪名都大了,只聽得徐紹身上簡直要暗暗發抖,他斜眼看看那正唾沫橫飛的御史,側過臉來輕聲問離他最近的司馬朗:「大司空,這個田御史是什麼來頭?」
司馬朗輕聲道:「他是已故夏老候的門生。」然後便閉了嘴再不肯說什麼,徐紹一聽便明白了,這位竟是夏順的同門是兄弟了,難怪要把孟端往死里整,心中冷笑,卻給夏氏記了一筆。這何止是要坑孟端,卻是連他的臉也一併扇了。
想到此處等那田御史說完話,徐紹陰測測地開了口:「我竟不知道如今做御史的都閑到這個地步了,連人家的門都不進,就知道人家兒子一刻都不肯守靈專跑去打群架……真是奇了怪了,孤賠父皇去國公府的時候,孟家全家都去陪父皇了,就這麼個時候,孟三兒也沒想著到御前討好,而是一個人傻呵呵地守在靈棚里……我倒是想知道,你說的那個一刻都不肯守在靈前的逆子是誰啊?」
那田御史不妨太子竟然為了小情人扯下臉皮與他對峙,他也是豎慣了直臣的牌坊,一愣之後立刻做一臉悲憤狀:「殿下,老臣自知殿下與孟端親厚,但還請殿下務為美色所迷,還要明辨是非——」
這田御史做出一副正義凜然狀,卻不妨話說了半截,滿朝會的人笑倒了一半,美色什麼的哈哈哈哈哈……這位田御史想來壓根沒見過小孟三,竟把他當做以那種嬌滴滴的女兒一般的南充了。
徐紹翻了個白眼,雖然對美色兩個字頗為讚賞,但立場問題絕對不能叫好,把臉上的表情整理一下,站起身來噗通沖徐翰跪下,抬起袖子朝眼睛上抹了一抹,眼淚刷拉拉就下來了:「父皇,兒臣自做了太子以來,雖稱不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也……可怎麼不過就是跟定國公家的老三多說幾句話,他們就要想盡辦法把人往死里整?怪不得他昨天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卻還心驚膽寒地跑來說有人要害他,虧得我提前讓父皇把事情查清楚了,要不然他可是要被人坑死了呢!父皇,您要給兒臣做主啊!」
徐紹這通訴委屈,簡直是不倫不類,用詞亂七八糟,遣詞造句通沒一句囫圇的,只聽的眾臣嘴角直抽抽,太子啊,你爹還活著呢你就準備死而後已了?你一個太子整天不幹正事兒你還鞠躬盡瘁呢,最關鍵的是,你特么為了你相好跟你爹撒嬌真的沒問題?
而徐翰見徐紹哭鬧,臉色頓時不好了,但那不愉快的感覺顯然不是為了徐紹,他輕咳一聲,對徐紹道:「好了好了,休要哭了,為父又不是那等聽風就是雨的,快起來坐下,天熱穿的薄,休硌疼了膝蓋!」說著又沖一旁的衛兵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把太子扶到座位上去,大熱天的,哭壞了嗓子可怎生了得!這哪裡是吃藥湯子的時候……」
雖然早知道如今這位陛下寵兒子寵的不可理喻,可這番話一出還是讓眾臣齊齊吐了一口血:這年頭面對天地君師父,哪一個不跪跪跪一路跪出來的?一個太子,這輩子需要下跪的人就那麼一半個,就這樣偶爾跪這麼一跪,做父親的還怕他硌疼了膝蓋,就哭這麼幾聲還怕哭壞了嗓子……陛下啊,你真的是在養太子而不是養公主?當然,徐翰此時的表態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表明立場敲打某些人,但這表達方式……還有這個隨時能哭出來的太子……
眾人齊齊有種胃疼,胃好疼的感覺。
幸而徐翰的惡趣味只在對兒子的時候表現一下,緊接著他便沉下臉來:「哼,一大早的亂糟糟地撲上前來,一個個參東參西,竟沒有一個人打聽清楚孟家這一家子是為什麼打架么?田棋,你口口聲聲說孟端不好好為父親守孝,可有人證?」
那田御史硬著頭皮道:「陛下明鑒,他若是好好的在靈棚里守孝,又怎麼會跟堂兄弟們打起架來!」
徐翰嘆了口氣:「所以他不好好守孝你也只是猜測了?」
田御史暗暗叫苦,卻沒想到徐翰不提他父喪期間爭強鬥狠與兄弟打架的事兒,卻咬死了他鋪墊的那句話不鬆口,雖騎虎難下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孟端一向混跡於花街柳巷,在定國公眾子中便是最不妥當的一個,定國公出事兒前,他便是因為與定國公爭吵才離家的……他本就不是什麼孝悌之人,卻非臣下隨意揣測。」
徐翰笑了笑:「記得前朝有人說,言官,首先必為國而忘家,忠而忘身之士。其次,必正派剛直,介直敢言,而不患得患失,愛身固祿……而朕卻覺得,言官頭一條必須做到的就是,秉公據實,善辨是非。做不到這一條,便是再自認為如何自認為為國為民捨身取義,做出來的事情也只會每每被人說成沽名釣譽。」
他說著嘆道:「我這裡有封信,卻是孟端的奏摺,告的是孟瑜第三子,第六子;孟玲第三子,第五子,第六子,地七子,第八子,第九子,第十一子,在定國公大喪期間聚眾賭博飲酒,被孟端撞破后不但不聽規勸,反而對孟端大打出手。」他說到這裡笑了笑:「摺子後頭還有孟玲的證詞,說如果不是他跟兩個女兒路過,救下孟端,只怕定國公這碩果僅存的兩個兒子,又要再搭進去一個呢!」
朝堂上一片安靜,要說真相沒人知道那是扯淡,只是不是每個人都想說實話,不說實話的情況下照樣能坑一堆的人,說了實話那就把孟玲跟孟端摘的太乾淨了……所以發言的許多人明知道孟玲是為了救孟端,但還是想坑他一把。
當然,不是說偌大的朝堂就沒人說實話了,但畢竟孟家努力封鎖消息,雖然也傳出去一些但大部分聽說的都是簡化的大街圍毆版本。而知道真相的一部分是不準備摻和,一部分是故意不說,還有一些壓根就準備借著這個由頭狠狠地整一把孟老二孟老四呢!這幫人習慣了大英雄要在最後絕地反擊的設定,結果沒等站出來呢,**oss徐紹就狂化了,而終極boss徐翰直接就放了大招,哪裡還輪得到他們說話?
徐翰揉揉太陽穴:「我不行聽你們在這裡打嘴仗,江宏,這件事交給你,你拿上我的旨意,到孟家給我查!」他叫完江宏的名字老半天沒聽到江宏的動靜,朝著他的方向看去,卻見位置上空著,正要開口問開封府尹陳宏是請假了還是怎麼著,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臣池平有本啟奏!!」
這句話一出,朝堂上忽然安靜下來……徐紹扭過頭去,正看到大司馬池平站在大殿門口,他並不是一個人過來,身後還跟了開封府尹江宏,池平顫巍巍地走上前來:「陛下,臣昨日離宮的時候,正看到定國公長媳城門校尉孟翊之妻江郡君正要擊那登聞鼓,見老臣路過,便撲到轎前求我幫她告一次御狀。」他說到這裡嘆息道:「定國公家前陣子才得得嫡孫,昨天沒了,郡君哭訴說那孩子並非病亡,是被人生生掐死了去的。」
池平說到此處頓了頓,補充道:「臣方才晚來了一會兒,因怕是江郡君是氣迷了心竅犯了糊塗,只把病死當做被人謀害,特地讓她把孩子抱上前來看了看。孩子那骨頭軟,脖頸處的骨頭都被掐斷了小半。我不放心,又專門去找了陳府尹,讓他專門調了仵作來驗看。」
池平說到此處停下來,往一旁撤了一步,陳宏便舉了笏版上前:「陛下,臣今日早朝遲到便是為了此事,臣昨日連夜叫了仵作驗看,已經確認,定國公嫡孫,確實是為人謀害而死的。」我以為我是龍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