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夏侯妙才(10306字)
第二十五章夏侯妙才
剎那間兩軍轟然撞在一起,人仰馬翻,鮮血四濺。無情的鐵矟狠狠刺入夏侯淵騎兵的胸口,而死者的長矛距離對方的胸口還有一尺。一寸長,一寸強!這一尺的距離,就是生與死的距離!一個照面夏侯淵的前排騎兵所剩無幾,手下幾名得力悍將也死於矟下。
夏侯淵手中長矛與對方為首一員大將掌中大刀噹噹當連碰三下,那將上身穩立如山,門戶嚴密,寸步不讓。夏侯淵倒吸一口涼氣,因為瞬間目光一掠他已經看出敵軍中這樣的高手絕對不止這將一個。
與夏侯淵對陣之人正是華雄,他叫道:「夏侯淵!你已經被團團包圍,還不束手就擒!大將軍有令,棄暗投明者非但無罪,而且有功!」夏侯淵罵道:「篡國奸賊!無恥匹夫!還敢稱什麼大將軍!讓你家爺爺投降,除非呂布小兒親自跪在我馬前哀求!」華雄等人勃然大怒。胡赤兒吼道:「狗賊看矟!」躍馬舉矟刺來。夏侯淵暴喝道:「滾!」長矛奔雷般砸在鐵矟上,轟然作響,借著反彈力道盪起一片烏黑的矛影,狂風呼嘯,飛砂走石!胡赤兒竟然被生生逼退!
華雄叫道:「胡赤兒退開!且讓我來會他!」胡赤兒等幾員大將在旁邊掠陣,將夏侯淵團團圍住。華雄揮刀再戰夏侯淵。夏侯淵冷冷道:「我可沒時間陪你玩!」胯下戰馬在他一撥之下讓旁邊斜刺躍出。華雄叫道:「哪裡走!」拍馬追趕,夏侯淵突然扭腰回身,長矛宛如一道驚電,直刺華雄咽喉。華雄原以為夏侯淵是想帶兵突圍,沒有料到他還有這一手,倉促之下揮刀格擋已是不及,雙腿夾緊馬腹,猛地往後一仰,長矛擦著面門而過,臉上火辣辣地疼。夏侯淵長矛順勢拍下。華雄抬手舉大刀格開,挺腰直起上身,又驚又怒,道:「好奸賊!竟敢暗算老子!」夏侯淵長矛快如閃電、猛如雷霆,一招間就將旁邊阻擋他的一員赤菟營將領逼開,圈馬向後便退。在與華雄軍短兵相接的幾十個騎兵捨命阻攔下,夏侯淵很快將騎兵重新結陣,成錐形,高呼一聲:「殺啊!」再次向華雄衝鋒而來。
華雄吼道:「來得好!」揮刀相迎。夏侯淵部眾雖然驍勇,但赤菟營又豈是弱者。這一番衝鋒被華雄死死咬住,動彈不得。雙方混戰在一起。赤菟營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悍的對手,雖然人數遜於自己,但在夏侯淵的巧妙指揮下,開始時居然不落下風。華雄半天拿不下夏侯淵,本就著急,想想自己立下的軍令狀,越發焦躁起來,刀刀都是以命搏命的進手招數。夏侯淵雖然兵少,但絲毫不亂,長矛穩如泰山,狠如毒蛇。華雄幾次都險些為他所傷。胡赤兒等人見形勢不妙,哪還顧得上什麼單挑規矩,一擁而上。夏侯淵手下將領也是個個奮勇,死命衛護他。赤菟營兩員主帥華雄和胡赤兒都加入戰團,曲將岳驃只得擔任指揮,他也知道華雄、胡赤兒都是心思耿直之輩,不會怪他擅權,於是高聲呼喝指揮眾人圍攻敵軍。赤菟營單兵既勇,兵力又多,很快佔據了上風,將夏侯淵緊緊壓制住。
夏侯淵被華雄、胡赤兒、許言三人圍在核心,長矛左遮右擋,雖然逐漸喪失進攻能力,但仍舊高呼酣斗,毫無懼色。不過,他帶領的騎兵逐漸被赤菟營分割包圍,三個對一個的斬殺於馬下。夏侯淵敗亡也不過在須臾之間。
事實上,不管他走哪條路,都難逃厄運。我軍也在北路險要地帶埋伏了兩千弓弩手,一旦夏侯淵經過,矢石交下,能夠安然經過的士兵恐怕難以超過一百。只是走那條路夏侯淵本人也許可以逃脫,走這條路只能是全軍覆沒。
太史慈率領四千騎兵狂風般向于禁捲來。從野間包抄而至的兩隊步卒,一隊由許褚率領,一隊由馮京率領,估計片刻功夫也能實現合圍。太史慈與趙雲並馬沖在最前面。太史慈高呼道:「子龍!上次未分勝負,這次我們來決一雌雄!」趙雲雖然不太想為我效力,但與太史慈認識在先,早就惺惺相惜,所以受不得他的挑戰與激勵,朗聲應道:「好!」兩人一匹黑馬、一匹白馬如兩隻蛟龍咆哮著射到陣前。于禁心中吃驚,面色不動,大喝道:「長槍兵,準備應戰!」一隊長槍兵架起盾牌,亮出長槍,鋒利的矛尖在陽光下跳動著耀目的光芒。太史慈和趙雲一聲呼喝,在陣前突然一個盤旋,一人向東,一人向西,橫著馳開。手中長槍借著馬力向長槍兵盪去,喀喇喇一連串響,前列長槍兵手中兵器紛紛落地。于禁是認識趙雲和太史慈的,當日圍困平原城,趙雲和太史慈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大聲呼喝第二隊長槍兵頂上。太史慈和趙雲早已狂風般圈馬回來,手中長槍閃電刺出,帶起一蓬蓬血雨,第二隊長槍兵還沒等遞出兵刃,已經咽喉中槍,死於非命。
于禁大怒,命史渙坐鎮中軍調度全局,自己帶領精兵堵了上去。于禁號稱「毅重」,一向反對大將衝鋒陷陣,如今親自上陣乃是逼不得已。敵人兵力遠超自己,兩員大將又在耀武揚威,如果不進行有效阻截,恐怕士氣會更加低落。在這種危急關頭,必須以硬對硬,以剛對剛,死死頂住,不然只怕很快就會潰散。
趙雲、太史慈雖在重圍之中,但殺得性起,每出一槍無不帶血而回。見於禁過來,兩人一起舍了普通士兵,向他撲去。太史慈喝道:「于禁!你家爺爺又來了!」于禁面對兩員大將,絲毫不懼,吼道:「太史慈!無膽鼠賊!上次讓你跑了,這次可敢單身決勝負?」太史慈正要答應,忽然醒起自己乃是此次伏擊戰的統帥,怎能輕易犯險,遂大笑道:「于禁,你軍心已亂,覆沒在即,還想憑挑戰來激勵士氣么?」躍馬向旁邊衝擊,不去搭理他。于禁遂高呼道:「兒郎們!如今形勢不利,奮勇衝殺也許還有活路,心存畏懼只能是死無葬身之地。真正的勇士建功正在此刻!隨我來!」眾人轟然應諾,無不振奮。
可惜太史慈四千騎兵已經如決口的黃河滾滾沖入于禁軍中。趙雲的赤菟營第一曲沖在最前,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悍卒老兵,一齊呼喊,宛如天崩地裂,手中鐵矟帶起的全是一溜溜的鮮血。由於敵寡我眾,對方又沒有騎兵,太史慈開始時覺得不用考慮什麼突破切割戰術,直接一力降十會,狂風掃落葉、泰山壓頂即可。面對強敵,于禁表現出他不愧為「五子良將」稱號的超凡本領:士卒雖然死傷慘重,隊伍不住後退,但前隊死傷、后隊迅速填充,隊形時刻保持完整。這種韌勁令人動容。
太史慈和趙雲已經退回與部隊匯合在一起。見於禁統兵竟然如此了得,他迅速收起那些許輕敵之心,令趙雲率赤菟騎脫離戰鬥,從側面衝擊;自己高呼著指揮變陣,從平行推進變成三個尖錐,對於禁發起猛烈突刺。這招果然奏效。很快太史慈親自衝鋒的左側尖錐攻擊之處出現了一個裂縫,三千軍隊呼嘯著沖入。趙雲也已經從側翼打開缺口,于禁軍逐漸立腳不住,向野間退去。在太史慈指揮下,我軍各曲、屯將領帶著所部騎兵四處開花,將于禁步卒沖得七凌八亂。于禁揮刀砍死幾名脫離陣形的士卒,但難以阻擋奔逃的趨勢。
隨著許褚、馮京的合圍,于禁軍頓時陷入絕望。許褚手舞巨刀,宛如魔神降世,所向無不披靡,瞬間斬殺敵兵以十數。史渙向于禁凄然一笑:「文則!我們敗了!」于禁吼道:「未戰至最後一刻,怎能輕易言敗!」史渙看了看越來越少的部眾,再看看四面八方重重包圍的敵軍,心死如灰,向北方大叫道:「主公!史渙無能,不能前往馳援!今別矣!願主公天佑,擊退呂賊!」拔刀在脖子上用力一揮,鮮血噴洒,登時斃命。
于禁發出驚天動地的悲吼,叫道:「公劉!你先走一步,我很快就來追你!」揮刀狂舞,狀如瘋虎。許褚麾下幾名士卒被他威勢所懾,死於他刀下。一名少年將領挺矟刺來。于禁身子一側,將鐵矟夾在脅下,長刀帶著一溜寒光,將那少年攔腰斬為兩截。周圍士卒頓時眼紅了,發一聲喊,將于禁團團圍住,死命攢刺。于禁武功不弱,眾人一時難以傷他。那邊的許褚已經看見,又悲又怒,快步趕來,叫道:「好賊子!吃我一刀!」掌中門扇大小的巨刀立劈華山,向于禁當頭劈來,狂風呼嘯,殺氣四塞,旁邊士卒都立腳不住,向兩邊退開。
于禁目中露出一絲驚懼,這是什麼人?這等武功,恐怕只有主公帳下猛將典韋可以匹敵。不敢硬接,側身避開,長刀閃電般砍向許褚脖子。許褚體形雖然龐大,但身法卻十分靈活,倏地向前踏了一大步。于禁這一刀頓時落空,一張大臉出現在眼前,巨大的雙目宛如兩盞明燈,惡狠狠地瞪著他。于禁急忙後退,不及觀察形勢,長刀盲目地在身前舞成一團雪花。許褚冷笑著一刀劈去,當地一聲巨響。于禁掌中長刀掉落在地,雙手發麻,筋骨酸軟。巨刀呼嘯著砍來!于禁大叫一聲閉上眼睛。
說來話長,其實自史渙自殺到于禁危殆,只是短短十息時間。幾丈外的太史慈一眼瞥見場上形勢,吃了一驚,大叫道:「主公有令,生擒于禁!仲康刀下留人!」取弓搭箭已是不及。
于禁剛才殺的那名屯將乃是許褚一個遠房侄子。許褚一直十分喜愛他,一不留神照顧不周,居然被于禁殺死,心中對於禁自是恨極,所以這一刀全力斬出,雖然聽到太史慈喊聲,但仍舊收勢不住。當然,是確實收不住,還是故意不收,沒有人知道。
當!
一桿銀亮的長槍在間不容髮之際橫在於禁咽喉前。許褚的巨刀砍在上面,火花四射,聲音震耳欲聾。緊閉雙目的于禁直覺面門勁風激蕩,耳中嗡嗡作響,一時什麼都聽不見了,嘴角流出了一絲鮮血。剛才跟許褚硬拚一刀已經受了內傷,現在被巨聲轟擊,終於承受不住。還沒等他再次睜開眼,幾個士卒猛撲上去把他按到在地,緊緊綁了起來。
刀槍相交,許褚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只覺虎口微微發麻,驚轉頭看去。一身銀甲的趙雲身騎白馬,左手控著韁繩,右手中長槍向前斜伸,穩如鋼澆鐵鑄。正是他架開這一刀。許褚向來對趙雲孤芳自賞、獨來獨往的孤傲樣子有些看不慣,覺得他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但軍中禁止私鬥,所以他一直沒有機會伸量趙雲。今天交手一招后不由悚然動容:自己全力劈出的一刀竟然被他如此輕鬆地架開!真正戰鬥恐怕難以勝他。
其實趙雲心中對他也是十分忌憚:此人臂力之大實是生平僅見。自己借著馬力接了這一刀,現在雙臂還在隱隱發麻,胸口發悶。許仲康縱橫兗州,威震中原,果然有過人之處!
太史慈飛馬躍來,擋在目光交鋒的兩人中間,道:「主公有令,生擒于禁!」許褚哼了一聲,不再搭理他,轉身向敵兵奔去,將滿腔仇恨和衝天怒火全部撒在他們身上,巨刀翻滾,直如砍瓜切菜,一路血流成河。太史慈和趙雲雖然並不欣賞許褚如此嗜殺的行為,但也沒有手軟,策馬奔突,銀槍閃亮,帶領麾下騎兵繼續屠戮著拒絕投降的曹軍。
曹軍雖然勇猛,奈何兩員主帥一名自殺、一名被擒,群龍無首,無法組織起有效抵抗,揮刀舞槍想以命搏命,拉個墊背的,卻是徒勞。戰馬賓士之下,宛如萬均巨石碾過,曹軍慘烈而又無奈地迎接著死亡的到來。
一直殺到四千步卒只剩下一千不到,曹軍才放下兵器投降。我策馬從不遠處過來,看看滿地屍體,四流鮮血,心中對曹操的治軍能力又是吃驚又是敬佩。三千士卒視死如歸,這到底是怎麼訓練出來的?我暗自問自己:我手下的騎兵雖然彪悍勇猛,但是否也能如此泯不畏死?恐怕難啊。到底是什麼理念在激勵著這些士兵從容就死?忠,還是義?
搖了搖頭,現在是戰場,可沒有時間多想這些問題。面對曹操這個用兵如神的軍事家,我還是打點十二分精神的好。當即對這一千士卒進行整編,分拆開來編入太史慈所領部隊中。命人將于禁帶過來,我親自下馬給他鬆綁,拍著他的肩膀,熱切地看著他道:「文則,跟隨叛賊有沒有前途,還是到我這裡為朝廷效力吧。」于禁眼睛看向天上,緊咬牙關,不發一言。我並不氣餒,繼續勸說,從大漢的強盛到如今的沒落,從異族寇邊到生靈塗炭,從靖亂宇內到匡扶社稷,談了很長時間。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于禁態度強硬,拒不歸順,而且大罵我名托漢臣,其實漢賊,曹青州為朝廷除害乃是順應天意人心。我又是詫異,又是惱怒。歷史上于禁被關羽所圍,很快就投降了,怎麼今天面對我的威壓卻如此囂張?我的魅力竟然還不如關羽嗎?上下打量于禁黑不溜秋的臉龐,我心中殺念不停跳動,不過還是忍了下來。這廝目光閃爍,看來還有什麼依仗。嗯,可能是覺得夏侯淵能夠擊潰來路敵兵吧。且讓他死了這個心。
命人給於禁牽來一匹戰馬,由兩名赤衛隊高手一左一右照看著他。于禁沒有兵器,諒也不敢輕舉妄動、意圖逃跑。然後大軍向南速進,很快來到幾裡外的騎兵戰場。現在華雄等人已經基本將夏侯淵的騎兵全部斬殺或俘虜。重重包圍的核心只有夏侯淵等幾名高手正在苦苦支撐。華雄和胡赤兒雙戰夏侯淵,後者滿身鮮血,看來已經受了不輕的傷。跟隨他的幾名高手也血染戰袍,左支右絀,勉力招架著我軍將士的圍攻。
我指著場中對於禁道:「文則!夏侯淵敗亡只在頃刻之間,曹操已經沒有前途了。你還要執迷不悟嗎?」于禁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在場上浴血苦戰的夏侯淵,抬起頭來,冷冷道:「以眾欺寡,不是英雄所為。」我大笑道:「孫子曰十則圍之,五則攻之,自然是要以少勝多,以強勝弱。戰場上哪來什麼單打獨鬥的英雄?如果一味強調匹夫之勇,即便力能拔山也不過是自刎烏江的下場。即便是我,也早就知道這個道理,文則號稱謀略過人、兵法出眾,還會不懂嗎?是了,你是在對我用激將法。不過你很幸運,這次我破例順從你的意思,讓夏侯淵敗得心服口服。」轉頭大聲道:「誰能為我單騎擊敗夏侯淵?」趙雲、許褚、太史慈、陳衛、武琅等十幾人皆踴躍道:「末將願往!」尤其是趙雲,雙目死死盯著夏侯淵的身影,目光中射出強烈的恨意。我道:「子龍!你去!莫讓墮了常山趙家槍的威名!」趙雲大喜,道:「是!多謝主公。」打馬沖了出去。我對武琅道:「你去宣布一下獨斗之事,另外站在旁邊為子龍掠陣,小心在意。」武琅領命而去。
岳驃跟趙雲、武琅交涉一番,看到武琅手中我的令箭,才將兩人放進去,然後交代副將一些事宜后,騎馬跑過來,在馬上躬身施禮道:「赤菟營曲將岳驃見過主公!甲胄在身,不能全禮,請主公恕罪!」我擺擺手道:「免了。」岳驃組織幾個武勇的騎兵在前面保衛,領我們進入核心包圍圈。我上下打量夏侯淵悍勇的身姿,不由嘆道:「好一員虎將!可惜不能為朝廷所用!」
武琅大聲道:「華將軍、胡將軍速速退回!大將軍有令,命趙雲與夏侯淵單打獨鬥!」聲音轟然,宛如巨雷。華雄、胡赤兒連忙撥馬退下。華雄騎馬向我奔來,馬馬虎虎地行了一個禮,叫道:「主公!我馬上就要將夏侯老賊拿下了,您怎麼卻讓我們停手啊?」我道:「退下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這麼長時間都沒拿下夏侯淵,你幹什麼吃的?一陣箭雨,或者幾十個人刀槍齊舉、一起衝鋒,夏侯淵早就身首異處了!你倒好!既不一擁而上,又不單打獨鬥。兩個人圍著人家夾擊,結果打了半天還打不贏,真是一個廢物!」要是別人被我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臉上早就掛不住了。華雄卻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撓撓腦袋咧嘴笑道:「主公說得有道理啊。兩個人夾擊也是以多欺少,還不如一起上呢!要不我現在去組織人手射死這廝?」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閉嘴!到我身邊來。」華雄怏怏地撥馬回到我身邊。
夏侯淵仰天大笑:「呂布小兒!一擁而上我都不怕,何況你車**戰?!你派遣這些嘍啰又有何用?為何不敢親自與我單身決勝負?懦夫!」我冷冷看著他道:「放心吧,等你勝了子龍,我會親自來會會你。可惜,恐怕你今生沒有這個機會了。」
趙雲強壓下心中波動,淡淡道:「夏侯妙才!我們又見面了!上次在平原城下沒有交手深以為憾,總算盼到了這一天。」平原城之戰中,夏侯淵屠戮的劉備兵不在少數,其中也有趙雲的私兵在內,因此對他十分痛恨。夏侯淵轉頭打量趙雲,冷笑道:「乳臭未乾的娃娃!女孩兒似的繡花枕頭!不在父母膝下承歡,卻來這裡送死!好!爺爺今天就成全你!」趙雲嘴角披起一抹笑容,冷漠而又瀟洒,並未被夏侯淵的故意辱罵擾亂心神,一夾戰馬,狂風一般卷過去,大喝道:「夏侯淵!你的末日到了!」手中銀槍如撕裂長空的閃電,發出刺耳的尖嘯,直刺夏侯淵的咽喉。
夏侯淵大喝一聲:「來得好!」揮矛相迎。
當地一聲巨響,槍矛各自盪開。
趙雲長槍一搖,抖出幾百朵槍花,每一朵都絢麗如銀。夏侯淵勉強架住剛才那一槍,面對趙雲瞬間刺出的一片槍影、槍花,不由瞳孔收縮,好一個常山趙子龍!
一咬牙,對刺來的銀槍視而不見,手中黑鐵長矛毒蛇般「嗚」地一聲怪嘯向趙雲胸前刺去。反正自己也難活命,那就拉對方一員大將墊背好了。
面對夏侯淵以命換命的瘋狂打法,趙雲只得回槍防守。夏侯淵得勢不讓人,玄鐵長矛如遮天蔽地的烏雲,飛舞,旋轉,攢刺,形成怪異的力場,附近的空間彷彿都扭曲起來。眾人只能看到一大團烏雲中那片銀光越來越小。趙雲竟然一時落了下風!
華雄驚叫道:「夏侯老賊竟然還有這等絕活!子龍一人恐怕不是對手。主公,讓我也上去幫忙吧。」我搖搖頭,突然轉頭向賈詡道:「文和,你看誰能贏?」賈詡捻須微笑,道:「雖然我不懂武功,但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夏侯淵可謂迴光返照矣!」我贊道:「好賈文和!連這等形勢都是洞若觀火!」華雄摸著腦袋,仔細觀察場上爭鬥,突然狠狠在頭上一拍,叫道:「我明白了!夏侯老賊不出五十回合必敗!」華雄武功強橫,只是脾氣太過焦躁,做事情不喜歡過腦子,我一直在打擊和提點他,可惜收效甚微。剛才大驚小怪,現在冷靜下來認真揣摩,果然發現夏侯淵強弩之末的實質。我道:「伯勝,什麼事情都要多思考,不能光看表面啊!要用心來看!」華雄點點頭,若有所思。
趙雲在夏侯淵狂風暴雨般的打擊下飄搖如一盞燭火,但自在自為,從未消弱,一直散發著堅定的光芒。如果說夏侯淵現在是狂暴的大海,趙雲就是岸邊那突兀的巨石巉岩,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門戶守得嚴密異常,見招拆招,從容應對,當真是滴水不漏。常山趙家槍,尤其是趙雲的槍法盡得「穩、准、狠」三字。如果不穩,又怎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保阿斗、甘夫人無恙!?關羽、張飛猛則猛矣,處在趙雲當陽長阪坡那種情形,也許照樣可以殺個七進七出,但是否能夠保得稚子弱女不失,恐怕就難說了。
場上形勢變化很快,簡直可以用急轉而下來形容。夏侯淵的攻擊中只是有一矛慢了那麼一點點,趙雲鷹隼般的銳目卻盡收眼底。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後面可能還有。因為趙雲很清楚,夏侯淵前面惡戰華雄、胡赤兒等人,已經耗費了不少氣力,況且身上帶傷,儘管傷口不深,但鮮血一直在滴。夏侯淵很快就要山窮水盡,等到他力竭時出手最保險。但坐視對方出現破綻而無所作為不是趙雲的風格。所以,趙雲出手了。
一直採取守勢的銀槍宛如一條蟄伏的白龍突然從九淵之下射出,那種充盈天地的霸氣和殺氣轟地爆炸開來,昂首發出清越的龍吟!
面對危機,夏侯淵大吼一聲,暴發出全身潛力,玄鐵矛瘋狂地砸向閃電飛來的亮銀槍。
哧——撕裂皮肉的輕響!
啊——驚天動地的痛吼!
夏侯淵的玄鐵矛被趙雲躲過。趙雲的亮銀槍卻自夏侯淵脅下刺過,豁開一道深深的血槽,肋骨斷了三根,鮮血頓時染紅了後者上半身。
兩人錯馬而過。一個盤旋,再次圈馬相對。夏侯淵雙目盡赤,吼道:「趙雲小兒!儘管放馬過來!爺爺越流血越有勁!」趙雲胯下白馬一躍而起,宛如一道流星射向夏侯淵,亮銀槍帶著一溜寒光再次撞上玄鐵矛。
電光石火的瞬間,也不知兩人向對方攻擊了多少招,槍矛交擊的聲音變成一串震耳的長音。
兩馬交錯而過。
趙雲舉著長槍直奔到我面前,抱拳一禮道:「大將軍!雲幸不辱命!」
夏侯淵高大的身軀直直立在馬上,一動不動。他手下那幾個被我軍圍在一邊的將校心中充滿了不祥感,衝破我軍阻攔向場中間的夏侯淵奔去。于禁也悲叫一聲拍馬衝出。我令眾人不要攔阻他們。
于禁並馬過去,伸手去拉夏侯淵的胳膊,叫道:「妙才!」夏侯淵的身體突然向他倒來。于禁伸手抱住,低頭看時,懷中的夏侯淵咽喉一個巨大的血洞,二目圓睜,已然死去。于禁渾身顫抖,道:「這……這……」夏侯淵那四員將校都是大放悲聲,哭道:「將軍!你竟然忍心棄我等而去,我等又怎能獨活!」互相看一眼,縱馬向我撲來,叫道:「呂賊納命來!」我呆了一下,立即明白他們這是故意尋死,忙叫道:「不要殺他們!」但赤衛隊員的長弓已經松弦。嗡嗡連聲。四員將校每人都身中數箭,倒撞下馬。我搖搖頭,沉聲道:「來人!將夏侯淵和這四名義士好好收斂,到時候把屍體送給曹操。」
于禁舉起自刎的腰刀被太史慈打落後,站在地上,眼中一片茫然,喃喃道:「天地雖大,我該何去何從!」賈詡喝道:「於將軍!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天下擾亂,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你的過往可以一概不究。棄暗投明正在今日,建功立業指日可待!你不上前拜見大將軍更待何時?」
我騎著赤菟馬來到于禁面前。于禁抬頭仰望著我。我微笑道:「我麾下多有投誠將領,我對他們一視同仁。你還怕自己沒有用武之地嗎?」于禁撲通跪倒在地,嗚咽道:「禁願降。」我翻身下馬把他扶起來,大笑道:「於文則勇毅威重三軍,得此一人勝過千軍萬馬!」于禁心中感動,又充滿慚愧,手足無措。我命他與我並駕而騎,溫言撫慰。于禁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簡單打掃一下戰場,大軍繼續前進。快要到臨淄時,軍情掾在關東的細作與給我送來一封密信。我拆開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命人把賈詡叫過來。賈詡讀完以後,長眉不住跳動,沉聲道:「主公!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雖然信中只是提到曹操從長安取得一份偽詔,並與袁紹密切來往,陰謀反抗朝廷。但曹操此人奸詐狠毒,魄力非凡,焉知他與其他勢力沒有聯繫?假如西涼韓遂、馬騰威脅長安,荊州劉表圖謀南陽,淮南袁術偷襲廬江,四方宵小一齊發難,我們如何應對?」我吃驚道:「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賈詡雙目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道:「劉表並無吞併四海之心,我們只要派少量兵馬堅守漢北大營,虛張聲勢,然後下詔撫慰,他自然不敢動作。袁術志大才疏,士卒多而不精,李通應該可以守住廬江。韓遂、馬騰狼戾賊忍,一旦起兵恐怕難以用言辭說退,不過兩人各擁部眾,可藉機施展離間之計。此三路人馬都容易應付,唯一可慮的還是袁紹和曹操。曹操兵少,所以關鍵在袁紹:如果袁紹舉兵渡黃河南下,夾擊高順和我軍背後,與我軍進行主力決戰,則我軍危矣!如果袁紹想坐山觀虎鬥,等待我們與曹操惡戰疲憊之時再行出擊,或者乘朝廷無暇他顧,偷襲并州、謀取河內,則我軍就有了取勝之機。」我道:「文和計策果然絕妙,只是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中,很可能造成一旦形勢大變,我們面對危險還茫然無知。你認為該如何取得主動?」
賈詡皺眉道:「四方一齊發難只是一個假設,在他們未動之時主動攻擊恐怕會師出無名。比如增兵黃河險要,說不定適得其反,會使袁紹認為我們對他有所圖謀,本來不敢面對朝廷大軍也不得不重兵南下。現在我認為還是應該先對付曹操,迅速與高順、劉備等合圍曹操,以硬碰硬,即使不能把曹操拿下,也要狠狠削弱一下他的實力。打幾場惡戰、幾場勝仗也能震懾一下各路蠢蠢欲動的割據勢力。然後我們留下少量兵馬扼守泰山、黃河險要以抵擋曹操、袁紹,率大軍急返長安,以雷霆萬均之勢拿下韓遂、馬騰,整合得當,我軍可擁有數萬騎兵,積蓄糧草,整齊甲兵,大軍越泰山而東向,破曹操於平原之地,則天下可定。」我頷首大悅。
公元193年冬10月中旬,我與高順、劉備順利會師於臨淄城下,扼守從奉高到臨淄北路的兩千弓弩兵撤了回來。幾萬大軍將曹操所在的臨淄團團圍住。第二天一早,我率眾來到城下,遠遠仰望,臨淄城牆高溝深,相當雄偉,不是那麼容易攻下的。曹操軍顯然也看見城下的陣勢,曹操很快出現在城頭上。關東豪傑尚未反董之時,董卓十分賞識曹操,曾多次召見他與他談論天下之勢,我都在場,對曹操並不陌生。曹操相貌既不英俊,身材也不雄壯,但我對他感覺卻十分複雜,他是三國時期首屈一指的英雄,是用兵如神的軍事統帥,是雄才大略的政治家,還是天才橫溢的文學家,留下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這樣流傳千古的文字。我對他是敬仰加佩服的,同時隱隱有些恐懼,半是因為歷史上呂布死在他手裡,半是對他智略的忌憚。
雖然距離較遠,曹操的面孔我仍舊看得清清楚楚。他比在洛陽時更加瘦了,皮膚焦黃黧黑,鬢間有了幾星白髮。但那雙深邃的、蘊藏著無數智慧的眼睛卻更加亮了,產生了一種奇異的魅力,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俯視大地蒼生的、視終生如草芥糞土的霸氣。「聖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腦子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曹操這樣的人應該也是無所謂仁或者不仁,天地萬物在他眼裡都不過是棋子、是由他擺弄的死物罷了。
曹操聲音響亮恢弘,非常悅耳,但其言語內容卻讓我十分惱怒。「逆賊呂布聽著!我,青州刺史曹操,領當今皇帝陛下密詔,已號召天下英雄討伐你。西涼韓遂、馬騰,荊州劉表,冀州袁紹,徐州陶謙,揚州袁術都已經盟誓舉兵。你雖然表面看來權勢滔天,不可一世,但已經覆亡在即了!朝廷的將士們!你們為什麼還執迷不悟地跟隨逆賊?只要殺了呂布,就是大功一件,我將向皇帝陛下奏明,封你們榮華富貴!」最後他振臂高呼道:「誅殺逆賊呂布,還政皇帝陛下!」城上守兵跟著他一起高呼,聲勢驚天動地。曹操將手中一張絹布交給旁邊一員大將,低聲吩咐幾句。
那人身高九尺,威武雄壯不下於許褚,身上披著烏黑的盔甲,粗糙的大臉上全是漆黑剛硬的短須,毛茸茸地幾乎看不清楚面目,背後斜插著一對巨大的黑色手戟,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淡淡的但寬廣異常的殺氣,彷彿與整個臨淄城合一體,東邊的朝陽從他背後灑下,形成巨大的光圈,更襯托著此人如山、如城,如一尊天神。他接過絹布,高聲讀道:「皇帝密詔!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為重。近日呂賊弄權,肆意誅殺;敕賞封罰,不由朕主……」竟然真是劉協寫的密詔內容。我心中大怒,看來朝廷中還有種輯的同謀,這些人如此不識抬舉,看來也再心慈手軟不得。
那人在城頭讀詔書,城下寬廣的聯營中數萬大軍都聽得清清楚楚,彷彿就在耳邊似的,顯示出一身超凡入聖的內力。我手下趙雲、太史慈、高順、華雄等人臉上一齊變色,那人單以內功而論,勝過他們不是一籌兩籌。那人讀完后詔書後突然暴喝一聲:「誅殺逆賊呂布,還政皇帝陛下!」聲音直如轟隆爆發的驚雷,天崩地裂!城下圍兵中十幾人被他震得跌落馬下!不過劉備軍多一些。
我軍中軍法隊迅速衝上,將那五人全部就地斬殺。劉備卻沒有責罰那些士卒。
我能夠看到軍中有些士卒眼神中出現了恐懼,當即命令道:「衛越!速帶強弩營上前,給我向城頭射擊!華雄、太史慈、武琅!你們帶領赤菟營,在強弩的掩護下,迅速向城頭將領尤其是曹操攢射!」幾人得令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