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嫌隙暗生(10340字)

第四章 嫌隙暗生(10340字)

第四章嫌隙暗生

早朝,董卓通過皇帝劉協發布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其中,錄入關之功,封司徒王允為溫侯,食邑五千戶。我則被提拔為中郎將,封都亭侯。中郎將為九卿之一的光祿勛的下屬,後者主要負責皇宮保衛工作。目前中郎將實際上是個虛職,手下並無屬員。我的三千部隊全部撥付給董旻,由董卓的侄子董敬董公藝直接統率,不過各級軍官並未改變,還是魏續等人,所以我對這三千人馬仍舊具有影響力。

早朝後,董卓派人將我叫入太師府。我自然要表達感恩戴德之情。董卓見我毫不反抗地交出兵權,心中也十分滿意,對我讚不絕口。我忍住自己噁心,積極向太師靠攏,表示凡是太師喜歡的東西我都會排除萬難去搞來,凡是太師要殺的人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幹掉。董卓見我如此忠誠,天天把我帶在身邊當警衛員使用。我咬緊牙關,忍住厭惡,日夜不息地保護董卓,食宿都在太師府。

一日,董卓在家中大擺筵席,慶賀孫女董白十五歲及笄生日。董卓與髮妻生有一子,早死,唯遺孫女董白,董卓愛如珍寶。發跡后娶的嬌妻美妾生的兒女還都年幼。每當看到這個董白,董卓都十分感慨:如果髮妻愛子還在人世,看到自己如此風光,豈不快意!可見人生不如意事十之**。董白仗著董卓寵愛,帶著一幫少年橫行長安,不可一世,名聲極壞。就連徐榮、李傕這些董卓宿將也常常被她弄得苦不堪言,向董卓告狀,董卓卻掀須大笑:「沒想到我的乖孫女這麼能幹!」不但不禁止,反而大加讚揚。

朝廷百官收到董卓請柬,不敢不到,都早早來到園中等候,當然都準備了厚禮。太師府管家眉開眼笑地一一收下,記錄在案。時辰過去良久,董卓才施施然出來,我跟隨在後,然後才是那兩名獅虎般的衛士蔡碩、雍允以及其他親衛。這兩人都是西涼高手,蔡碩出自祁連劍派,雍允出自鐵矛雍家。兩人不忿我搶了他們首席親衛的位置,都是心中懷恨,盯著我背影的目光中深含怨毒。我心中不以為意: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雛竟未休!真是可笑。

董卓坐在主位,百官分列兩行,如上朝模樣。他左右掃了百官一眼,意得志滿,哈哈大笑著舉杯:「孤有愛孫,年已及笄,今日特大擺筵席,以表慶賀,大家飲了這一杯吧。」百官只得滿飲一杯。董卓回頭向一名親衛道:「去看看孫小姐準備好了沒有?」那名親衛應名而去。董卓哈哈笑道:「我的寶貝說要表演一個節目,到底是什麼連我都蒙在鼓裡呢。」不少大臣諛詞如潮,稱孫小姐國色天香、才勝班昭,必然節目精彩云云。我則站在董卓身後仔細打量赴宴的大臣。文臣第一人四十來歲,面容清癯,形貌方正,五綹長須,鼻直口方,十分威嚴,一看就是個不知變通、迂腐無比的正人君子,正是司徒王允。

王允字子師,太原祁人,家為并州大族。王姓到現在仍舊是山西大族。少年時同鄉郭林宗覺得他很不平常,道:「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王允從小胸懷大志,一心建功立業,刻苦學習經傳,朝夕勤練騎馬射箭。公元184年黃巾起義時朝廷拜王允為豫州刺史,辟荀爽、孔融等為從事,征討黃巾有功,但得罪太監張讓,下獄。眾人以為必死,勸他服毒自盡,王允厲聲道:「吾為人臣,獲罪於君,當伏大辟以謝天下,豈有乳葯求死乎!」投杯而起,從容赴獄。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都為之求情,第二年才得免。此後靈帝劉宏死後,大將軍何進任命王允為從事中郎,后升為河南尹。劉協即位,拜為太僕,再遷守尚書令。

公元190年,董卓以王允代楊彪為司徒,守尚書令如故。及董卓遷都,王允收拾蘭台、石室重要圖書文獻等到長安,對保存經籍作出重要貢獻。董卓尚留洛陽,朝政大小,都由王允決斷。王允矯情屈意,對董卓阿諛奉承,董卓也是推心置腹,一點都不疑心。而王允一心誅除董卓,曾寫信給董卓請任命護羌校尉楊瓚為左將軍,執金吾士孫瑞為南陽太守,帶兵出武關道以討袁術。實際上是準備偷襲董卓,而後拔天子還洛陽。董卓心中懷疑,沒有同意。王允、楊瓚、士孫瑞等耐心等待時機。

王允覺察到有人在打量他,用眼角的餘光發現是我,若無所覺,心中卻微微一動。我轉過目光,武將第一位是太尉趙謙,乃是一庸碌無能之輩,只知道唯唯諾諾,一心保命,沒有什麼可留意的。坐得比較遠的地方有黃門侍郎荀攸、鍾繇。荀攸三綹長須,面貌清秀,身體顯得很瘦弱;鍾繇相貌英俊,長眉入鬢,雙目清澈,雖然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此人必然身懷極為高明的武功。這兩個人都是我必須留住的人才。還有鬍子拉渣、落落寡歡的皇甫嵩,此人善於用兵,可惜病死於李傕、郭汜亂長安期間,我覺得他報國無望、傷心而死的可能性較大。如果我掌大權,一定要予以重用。

正在思索間,一陣馬嘶,馬蹄聲響,一匹黑馬如閃電般奔入園內,從兩列筵席中間不到五米的地帶馳過,直衝盡頭的董卓而來。兩列百官直覺勁風撲面,事出突然,盡皆起立驚呼,杯盞打翻,衣冠狼藉。我早看清馬上乃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穿一身紅衣勁裝,膚如白玉,面如蓮萼,眉目如畫,美貌異常,唇角掛著惡作劇的微笑,當是董卓孫女渭陽君董白無疑。那麼她定然能夠在董卓面前勒住馬匹。心思電轉,我飛身而起,落在董卓所在的主席之前。董白本想賣弄騎技,在董卓席前停住,她已經練習良久,坐騎寶馬「烏雲踏雪」也十分聽話,是十拿九穩,不曾想前面突然出現一人,帶著挑戰的眼神盯著烏雲。烏雲大怒,發狠向此人衝去。董白勒韁已經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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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弄以金紫。孫女名白,時尚未笄,封為渭陽君。」——魏-王粲《漢末英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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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閃電般一側,扣住烏雲嘴邊嚼子,向下一壓。烏雲直覺一股無可敵御的大力從嘴巴貫入頸項、身軀,嘶叫幾聲,幾次鼓勁都難以動彈分毫,只得不甘心地站住了。我放開它,轉身向董卓單膝跪地,道:「呂布心憂太師安危,不經命令擅自出手,死罪。」董卓回過神來,起身哈哈大笑道:「我兒真神勇也!起來起來,何罪之有?」董白跳下馬,在烏雲背上一拍,令它自去,走上前去甜甜向董卓叫了一聲:「爺爺!」董卓目光中滿是慈愛,笑道:「都成大姑娘了,以後可不能這麼野啦。」董白乖巧地答應了,轉過頭惡狠狠地仰面看了一眼已經站起的我。她還不到我下巴。我低下眼睛,快步繞到董卓背後。

經過董白身邊時她低聲道:「討厭的奴才,等著我怎麼收拾你!」她聲音雖低,但周圍不少人都聽到了。我強自壓下心中憤怒,臉色鐵青。蔡碩、雍允挑釁地看著我,臉上掛起譏諷的笑容。我瞪了他們一眼,目光如刀,六目相接,撞出連串的火花。

董白拔劍起舞,姿勢美妙,招式靈動,法度謹嚴,劍法倒也可觀,看來受過明師指點,可惜力量太差。一節舞畢,掌聲如雷。董白左右顧盼,十分得意,嘬唇吹了個呼哨,烏雲踏雪小步快跑過來,董白飛身上馬,向董卓招招手,飛馳而去,還做了幾個驚險動作,從馬腹這邊翻下,從那邊上來。這丫頭騎術不錯,遠勝過她的花架子劍法。那些一心對董卓阿諛的大臣自然又是不住鼓掌。

待董白不見身影以後,董卓慈愛的臉龐就如換臉般變成一副陰狠之色,席間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瀰漫著一股詭異和不祥。董卓道:「諸君,今日除了為孤愛孫過生日外,還有一些朝政之事要說說。如今關東賊猖獗,正是朝廷生死存亡之際,大家本應戮力同心,以抗群賊……」啪地一拍桌子,轉折道:「但是總有一些奸賊心懷叵測,圖謀不軌!嘿嘿,當本太師眼瞎了嗎?」大三角眼森然掃視百官,充滿殺機。百官都心中打突。董卓喝道:「張溫!你可知罪!」

文官第二位正是司空張溫,他頭髮花白、年已老邁,但耳聰目明,精神還十分矍鑠,聞言愕然,緩緩起立道:「下官不知。」太師位在三公之上,所以張溫稱下官。董卓冷笑道:「你勾結袁術,書信往來,還敢裝聾作啞!來人,給我拉下去砍了!」百官嚇了一跳。張溫以前征討邊章、韓遂時,董卓受他節制,兩人曾經結怨。看來董卓是想公報私仇、肆意用刑。

我微一遲疑,蔡碩已應聲而出,從席上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將張溫提了下去。王允鼓起勇氣,起身道:「太師息怒,臣擔保張大人絕無與袁術交通之事,這中間是否有些誤會?」董卓斜了他一眼,擺手道:「你且坐下。」王允還待說什麼,董卓牛眼一瞪道:「嗯?」一股殺氣滾滾向王允逼去。王允被他威勢所懾,砰地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十分狼狽。群臣都噤若寒蟬。

這頃刻間蔡碩「通通」邁著大步回到董卓身後,腳步聲像踏在眾人心中。眾人眼睛定在一個端著一個托盤的侍從身上。那侍從在百官席前緩緩走過,眾人都都掩住口,驚駭莫名。盤中正是張溫的人頭!鮮血淋漓,二目圓睜,充滿了憤怒與恐懼。居然在百官面前公然殺害三公!這種跋扈與兇殘有史以來從所未有。眾人心中又是痛恨,又是恐懼。

董卓很是滿意,揮手令侍從下去,大笑道:「這只是下酒菜。諸君就此滿足了嗎?來人,上正餐!」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士押著上百名形狀憔悴的士卒上來。董卓嘿嘿道:「這都是意圖反抗孤的關東賊兵!嘿嘿,好膽啊好膽!」語聲中充滿怨毒,向下一揮手:「殺!」

就在百官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衛士揮刀將這些俘虜全部虐殺。有的降卒被一刀砍掉人頭,腔子里鮮血噴出老高,臨近的公卿被淋得滿頭滿身;有的被斬斷四肢,在地上滾動哀嚎,良久才鮮血流盡而死;有的被挖出眼睛,眼球血淋淋地耷拉下來;有的被割斷舌頭,滿嘴鮮血;更有甚者,在中間架了一個大鍋,將降卒捆上手腳,剝光衣服,扔進去活活煮死。哀號之聲震天。百官戰慄成一團,剛吃過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董卓哈哈狂笑,大口吃菜,大碗喝酒,飲食自若。園中一片血腥,宛如修羅屠場、九幽地獄。

我獃獃看著這一切,胸中翻騰,血液直衝腦門,眼前一片恍惚,彷彿又是人影幢幢的戰場,數不清的戰馬,數不清的敵人,我胯下赤兔馬,掌中方天戟,野獸般吼叫著殺過去,斷肢如落葉,鮮血如暴雨,那種暢快淋漓的快感,那種內心深處最狂野的呼喚,也許正是我靈魂深處的渴望。殺啊!躍馬血池,舉戟向天,風云為之變色,蒼天為之戰慄。

整個天地間都是鮮血,血紅的明月下,騎著血紅戰馬、渾身血紅、雙眸射出兩道血光的我矗立在血紅的大地上,充滿神聖與詭秘,如神如魔。

唯有製造死亡與鮮血的方天戟——

銀光皓然,皎潔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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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碩見我發獃,眼中神色變幻,輕輕叫了我一聲,我恍如未聞。他低聲對雍允笑道:「看來我們的無敵將軍是嚇傻了。」雍允咧嘴大笑道:「不過戰場逃兵罷了,還敢稱無敵,實在是不自量力,不知羞恥。哈哈哈哈!」兩人一起低聲嘲笑起來。

我回復神智,靜靜看著兩人道:「你們說什麼?」蔡碩、雍允兩人接觸到我深邃的眼眸,不由心中一悸,但仍舊十分強硬,冷笑道:「我們只是在談論臨陣脫逃的懦夫而已,難道是你么?」我眼中殺機難以掩飾,上前一步對董卓道:「啟稟太師,蔡碩、雍允二人侮辱於我,一個武者的尊嚴讓我絕不能容忍,請太師同意我向他們兩人挑戰!」

董卓知道我們不和,剛才也聽到蔡、雍兩人的話,未以為意,覺得我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與兩人弄僵,沒想到我居然會直接提出決鬥,他道:「這個……」我語氣堅決地道:「太師!武者受到的恥辱只能用鮮血來洗刷,要麼是自己的,要麼是敵人的!我以一敵他兩人!懇請太師成全!」單膝跪地。

蔡碩、雍允都是自視甚高之輩,單挑還有些懼我,兩個打一個自信滿滿,忍受不了這種輕蔑,也跪倒大聲道:「呂布辱我二人太甚,請太師成全!」

祁連劍派和鐵矛雍家在民間勢力不小,兩派通過派遣高手擔任董卓親衛來表示對董卓的認同,相當於一種隱性聯盟。董卓見兩人堅持請戰,兼之認為我雖然馬上功夫厲害、戰場上無敵,但這種馬下比斗可能並非所長,於是對蔡、雍兩人道:「兩位先生請手下留情!」蔡、雍對望一眼,答應道:「請太師放心。」

我微笑。唇角是一絲刀鋒般的冷酷,如方天戟的銀色光芒。

蔡碩身材很高,和我不相上下,身體粗壯,肌肉虯結,臉色黑里透紅,雙目亮如鷹隼,長方臉上留著鋼針般的絡腮短須,充滿西部男兒的彪悍與豪壯。他手中是一把劍身極寬的大劍,劍刃並不很鋒利,劍尖指向我的咽喉,左手護胸,腳下不丁不八,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雍允身材略微瘦小些,但手腳極為長大,臉色帶著奇異的蒼白,雙目斜往上吊,勾鼻如鷹,嘴角抿成一線,帶著些許冷厲。掌中是一柄黑黝黝的鐵矛,矛尖斜直大地,整個人像拉緊的弓一樣,眼睛緊緊盯著我。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我兩側。

方天畫戟輕輕指點他們,道:「來吧!別擺造型了。」蔡碩和雍允臉上都顯出一絲潮紅。蔡碩怒吼一聲,踏上一步,大劍向我頭頂劈來,有如泰山壓頂,勁風撲面。雍允的配合天衣無縫,長矛如毒龍出穴,帶著螺旋勁氣,刺向我腰間。

我冷冷一笑,武功練到極至殊途同歸,豈有馬上馬下的區別?也許力量上我不如他們加起來,但這種你死我活的決鬥哪有一加一那麼簡單。

方天畫戟如破空的閃電!

「當~~~~」

兵刃交擊,我磕開長矛,橫身一轉,方天畫戟點向蔡碩咽喉。一寸長,一寸強。等我貫穿他咽喉時,蔡碩的大劍也不可能遞到我身上。蔡碩大吼一聲大劍斬向戟桿。我眼睛中爆發出奪目的神采,喝道:「死!」

一道明月般的銀色一閃而過。

蔡碩拋下大劍,臉色十分怪異,捂著咽喉格格有聲,鮮血從他指間流下。雍允大吃一驚,飛身急退。

耀眼的銀光漲滿整個空間。

中間一條冷酷的銀線如死神飛舞的鐮刀。

「嗤~~~」

像是一聲,又像是連成一串。

眾人定睛看時,雍允已經不復存在,只有一攤碎肉末中間攤著一根孤零零的長矛。

蔡碩砰地倒地,喉間一個血洞。

我向董卓單膝跪地,道:「呂布出手過重,請太師責罰!」董卓惕然心驚,這小子好高的武功!臉色勉強堆笑,道:「算了,一時失手在所難免,起來吧。」我走過去站在董卓身後,他胖大的身子微微一抖。我旁邊的董卓親衛盡皆失色,看我的目光中充滿敬畏。

我的目光掃向百官,百官都升起一種自己被看穿的感覺,像是**裸地面對一把雪亮的利劍。王允眼神一凝,彷彿捕捉到什麼,起身向董卓恭賀道:「恭喜太師,賀喜太師,如此猛將,實乃天賜!」其他人都紛紛附和。董卓哈哈大笑。

酒席散后,騎都尉李肅經過我身邊時低聲道:「奉先,你惹了祁連派和雍家,要小心刺客。」李肅字無咎,五原郡雁門人,家中乃并州望族,何進召四方豪傑入京,李肅亦糾集一千多人隨并州刺史丁原一起到洛陽。一到之後,李肅馬上就投向董卓懷抱,直接改變了西涼派與并州派的實力對比,李肅也被封為騎都尉。可惜的是這次到長安后的論功行賞卻沒有他。

李肅面貌清秀,長眉細目,只是臉色過於蒼白,加上陰柔的聲音,像極了宮中的太監。雖然模樣文弱,但他武功詭異,很難對付,西涼諸將對他都十分忌憚。

我淡淡一笑:刺客?在這亂世里難道還有個武林還有個江湖不成?就算是有,方天畫戟毀天滅地,又怕得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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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這一個月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是冀州刺史韓馥被渤海太守袁紹連蒙帶嚇,乖乖地讓出了冀州。袁紹於是自任冀州牧,任命廣平人沮授為奮武將軍,監督手下將領。以魏郡人審配為治中,以巨鹿人田豐為別駕。治中主要是在州牧領導下典掌州內事務,別駕常同州牧外出巡視,並監督州屬各郡,二者是州牧的左右手,所有軍政大事,都常參與議論。以南陽人許攸、逢紀、潁川人荀諶等為軍師。

第二是袁紹的附庸曹操聽從好友鮑信的建議,準備脫離袁紹,到黃河之南等待發展時機。這時正好黑山、於毒、白繞、眭固農民起義軍約十餘萬人攻打東郡,東郡太守王肱不能抵擋。曹操於是帶兵入東郡,在濮陽大破白繞軍。袁紹便任命曹操為東郡太守,首府在東武陽。曹操很高興地接受了袁紹的任命,表示自己是臣服他的。

這兩個梟雄都開始有了自己的地盤和班底,我卻還是一個貼身警衛,年且三十,功業未建,怎不讓人嗟嘆。想到這裡,我就恨不得儘快幹掉董卓,掌控長安。但我知道這急不得。自從蔡碩、雍允死後,董卓身邊又多了幾名高手,日夜警戒,現在對我有些防範,這讓我對一時衝動殺死兩人有些後悔。在太師府中是殺他不得了。宮中也不行,宮廷禁軍全部掌握在董卓的侄子董璜手中,此人雖然毛病很多,武功一般,但卻謹小慎微,每次董卓入宮,他都里三層外三層地保護得鐵桶也似。此外,董卓年輕時武功極高,現在雖然由於生活腐化,撂下很久,但虎老雄威在,也不可小覷。據說他有一件寶鎧,時刻穿在袍子裡面。我搖了搖頭。看來我一個人是辦不成這事的,還得與王允聯合。

這天董卓乘車前去郿塢,沒有令我跟隨。我望著李儒那意味深長的壞笑,心中猶疑不定,騎著赤兔馬慢慢向家中行去。這一個月來我這是第一次回家。想到嚴氏雪白纖細的腰肢,我不由長嘆一聲,這個心結我怎麼就解不開呢?

蓉兒天使般的笑容在眼前綻放,像是溫暖的小火把,我想:車到山前必有路,就慢慢過下去吧,總有解決的辦法。

一陣吵嚷聲傳來,我抬頭看時,大街上圍了一大群人,將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往裡擠,裡面的人直嚷嚷,充滿展現了中國老百姓愛看熱鬧的性格。我在馬上看得清楚,幾個衣著華麗的少年正圍著一個老人在打,地上儘是血跡。有個少年的側臉感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那老人死死護著懷裡的一部琴,一聲不出。

我勒住了馬。

人們覺察到我的到來,被我散發的殺氣所逼,紛紛後退,很快讓開一條路,赤兔馬嗒嗒地走到那幾個少年身前。幾個少年頓時住手跳在一邊,唰唰腰間長劍出鞘,殺氣騰騰。剛才我被那老人目光吸引,沒有留意其他東西,現在仔細觀察,這幾個少年武功居然不弱,尤其是那個面貌樸實、骨架長大的少年內力十分可觀,與郝萌、宋憲相比欠缺的也只是火候。

幾個少年也在打量著我。胯下騎著一匹巨大的紅色戰馬,就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又如地獄中陰冷的鮮血,碩大的馬眼中射出的是清澈潤澤的光芒,驕傲地俯視著芸芸終生。

馬上騎士披著白色錦袍,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臂長手巨,古銅色的英俊臉龐稜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兩條濃眉漆黑、整齊,無半絲雜亂,如墨畫刀裁;挺直的鼻樑,緊閉的嘴唇,深邃的眼眸中是一雙似深情又似無情、似熱烈又似淡漠的眼神,銀光閃動,有如刀刃般鋒利。

左手控著韁繩,右手提著一支巨大的亮銀長戟,柄長九尺九,人臂一般粗細。戟頭鋒刃足有三尺余,閃動著詭異的嗜血光芒。這支大戟只有一邊裝有月牙形小支,如魔怪的森森巨齒。

這種氣勢還能是誰?老人和幾個少年都是眼神一凝。

飛將呂布——呂奉先!

我掃視他們一眼,淡淡道:「欺凌百姓,這是大罪。看在你們年幼無知的份上,各自散了吧。」幾個少年為我所懾,齊齊向後退了一步,低下眼睛,不敢與我對視。

突然最後面的那少年卻跳出來道:「誰說我們有罪了?你不問青紅皂白武斷下結論卻是什麼道理?!」聲音清脆嬌嫩,帶著說不出的刁蠻。

我頓時認出她來,卻是董卓孫女、渭陽君董白。她做男裝打扮,倒也顯得猿臂蜂腰,鶴勢螂形,有些翩翩美少年的意思。口中道:「滿大街的人都看到你欺負老人,誰都可以作證,你還想狡辯不成?算了,你的惡行自有你爺爺管你,我也不難為你。這個老人家我帶走為他醫治傷勢便了。」準備息事寧人,自覺說話有理有據,已經十分溫和了。

不料董白卻不買帳,突然一腳向那老人懷裡的琴踢去,怒道:「欺負又怎麼了?你一個奴才原就管不了我!」我大怒。大戟閃電伸出,平拍向她的腳。幾個少年強忍心中膽怯,齊聲喝道:「呂布放肆!」幾柄長劍一同斬在鑌鐵戟桿上。方天畫戟微微一轉將他們引開去,大戟拍在董白腳底,將她「騰騰騰」震出老遠,收勢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頓時臉色通紅,怒火衝天,叫道:「呂布!我要殺了你!」人劍合一,飛身撲來。我大戟一橫,將她掃向正挺劍衝上的幾個少年。少年們頓時手忙腳亂地收劍,又不敢閃開,怕董白摔著。於是董白不由自主地將他們壓在地上。於是「啪」「啪」「哎呀」「哎呀」一陣響聲和叫聲,幾個少年每人臉上都挨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這丫頭惹不得。我早抓起老人飛馬揚長而去。董白氣得銀牙緊咬,又拿幾個少年出氣:「你們真是窩囊廢!全是廢物!還號稱什麼關中四秀!我看是關中四鼠!不就是一個呂布嗎?看你們嚇得個個跟老鼠似的!還有你,淳于通!你不是說你武功跟軍中張綉不相上下嗎?我看是胡吹!」眾人唯唯。淳于通還分辯道:「我擅長槍法,不是沒帶在身邊嗎?」董白嗤之以鼻:「隨身兵器不帶在身邊,你有病啊?如果這是戰場,對手還能讓你回家取兵器不成?」淳于通不敢再說,心裡卻道:不是你嫌我長槍太顯眼,讓我佩劍的嗎。

秦誼、陳衛等見我回來,都十分歡喜。我將那老人交給他們,讓好生治療傷勢,包紮好以後帶到我書房去。蓉兒自然又飛跑過來撲到我懷裡。嚴氏望著我的眼神中有思念也有怨恨,十分複雜。

我不敢與她對望,轉過頭去,發現旁邊還有一個嬌嬌怯怯的女子在深情地望著我。她很年輕,估計不到二十歲,身段窈窕,眉目如畫,嘴角長著一粒俏皮的小痣,皮膚有著江南女子的白皙,美貌明顯勝過嚴氏,看到我注視的目光,她眼神中射出迷戀、愛慕、思念種種神色,讓我心中熱乎乎的。看她穿戴,不是丫鬟。那是?啊!她定是呂布的小妾曹氏!

嚴氏見我呆看曹氏,頓時心中泛酸,大聲咳嗽一聲。我醒過神來,轉頭看她。嚴氏嘴角掛著譏嘲,狠狠瞪了曹氏一眼,自言自語地道:「患難中,誓共當。今富貴,忘糟糠。不見當日河水長。」我道:「你說什麼?」嚴氏臉拉得長長的,冷笑道:「我說什麼你不清楚?哼!」轉身走了,把房門砰地關上。

我莫名其妙,也是心中有氣:「什麼跟什麼嘛?我不過多看幾眼曹氏,幹嗎動不動就給我臉色看?」也不再看曹氏,抱著蓉兒拔腳向書房走去。曹氏傻傻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是否該跟在我後面。片刻后幽怨地嘆息一聲也轉身向自己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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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書房審視著日間救下的老者獻上的琴。

琴長三尺九寸,沉香靈木製就,上篆龍紋,飾以寶珠,雖暗夜亦如白晝。琴內有銘文曰:「桐梓合精」。我輕輕一撥琴弦,琴聲娓娓,鏗鏘中暗含金石之律。應該是把好琴,可惜我不太懂。點頭道:「不錯。」還給自稱是世外方士、得道高人的老者坎離子。坎離子大喜過望地收起來。我道:「此琴何名?」坎離子道:「綠綺。」

綠綺?我吃了一驚。中國四大名琴之首啊。即便我這個不懂音樂的人也知道這琴正是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那把琴。何況還有李白的名句:「蜀僧抱綠綺,西下峨嵋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坎離子緊張地道:「將軍?」我哈哈大笑:「沒事沒事,我只是覺得這琴司馬長卿用過,算是珍品了吧。」坎離子點點頭。

因為總覺得坎離子會有什麼作用,加上在後世時我就一直對道教比較感興趣,雖然不相信坎離子對修道人神化的吹噓,但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也許能夠對自己的武功向上突破有所啟發和幫助也說不定;此外坎離子走遍中原塞外,見多識廣,還是個不錯的談天對象。於是我盛情邀請他留在我府上養傷。坎離子想了想便痛快地答應下來。估計他也想從我身上多挖一些修道的歌訣。

救坎離子、得罪董白的麻煩很快來了。董卓派人把我半請半召半綁架地弄到太師府,他的面前。因為對我的勇武十分忌憚,他內著龍鱗鎧、外罩滾龍袍,面前一張几案,身後站著十幾個身手高強的護衛,隔廳後面傳來微微的呼吸,乃是西涼軍的精銳——飛狼營,挽強弓、張硬弩,嚴陣以待。廳中瀰漫著一股沉重之極的殺氣。董白站在案邊,得意洋洋地看著我。現在的她已經恢復女裝打扮,紫色短款上衣勾勒出含苞待放的嬌嫩胸脯,粉色羅帶拘束出盈盈可握的婀娜纖腰,長發及腰,黃裙垂地——刁蠻丫頭成了個絕美少女!

董卓一張鍋盔般的大臉烏黑,身子前傾,惡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呂布!你可知罪?」我自然單膝跪地道:「下官不知。」董卓道:「少給我裝糊塗!說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調戲渭陽君!」我愕然抬頭,來之前想過董白會如何說我的壞話,但就是沒有想到這一條。我調戲她?

一句話衝口而出:「我調戲她,我的眼光沒有這麼差吧?」話方出口,忙叫不好。

董卓道:「什麼?」反應過來后,勃然大怒:「真是反了你了!竟敢如此放肆!我孫女美若天仙!哪點配不上你!你還倒拿起架子來了!看上你那是你小子的福氣!真是太沒有眼光了!氣死我也!」我翻翻眼睛,這什麼跟什麼嘛。

董白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眼圈都紅了,又聽到董卓胡言亂語,不但是臉蛋,連脖子都紅了起來,像一隻醉蝦,結結巴巴地道:「爺爺!您、您在說什麼啊?誰看、看上他了!」董卓方才回過神自己因激動而急不擇言,沖孫女露出訕訕的歉意表情,大手一揮道:「來人哪!把呂布給我拿下!」他身後那十幾名護衛狂風般撲過來,將我圍在中間,各出絕技,或爪或拳,或掌或指,向我身上各處要害招呼。

我在進門時已經被繳了方天畫戟,現在是手無寸鐵,當下霍地站起,大喝一聲:「誰敢拿我!」聚氣而發,聲如炸雷,廳中樑柱案幾簌簌而動。眾人直覺眼前一黑,不由都往後退了一步。董卓黑臉微微一暗。我雖然並未針對董白所發,但她功力最弱,被震得身子搖晃,臉色蒼白,耳鳴不已。

我再次跪地,聲音沉痛至極地道:「太師,自追隨您以來,我雖然不敢說有功,但也無甚過失,更兼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太師若無故殺戮忠臣,將如何讓臣屬效死、讓天下歸心?太師待我至厚,收我為螟蛉,恩猶嫡親父子。同為兒孫,奈何厚此薄彼!太師獨不念往昔之情乎?!更何況渭陽君也算我的侄女,我怎會調戲還是一個小孩子的她!太師,請您明察!」拚命醞釀下,總算擠出幾滴淚水,眼淚汪汪地望著董卓。眾人無不動容。董白除外,她被我最後那句氣得更加發狂了。

董卓捻須道:「這個……恩,看在你往日勞苦功高的份上,且饒了你這次。還不向渭陽君賠罪!」我於是站起身,向董白深施一禮道:「渭陽君,愚叔得罪了。在此深表歉意!」董白見我自稱叔叔,幾乎氣暈過去,但知道董卓這次暫時不會再難為我了,便狠狠瞪了我一眼,氣乎乎地奪門而去。董卓呵呵笑道:「這孩子,還是不太懂事啊。」

一場風波煙消雲散。此後董白幾次找我的茬,我都不接,見了她就避著走。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董白也學乖了,在董卓面前宛如大家閨秀,一背著他,就對我使用各種惡毒招數,不過我始終比她棋高一招,找人伏擊我不是我對手、暗中下毒被我識破、布下陷阱約我我卻並不上當……我沒怎麼樣,她自己卻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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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爭雄·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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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嫌隙暗生(1034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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