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註定相逢(8801字)
第五章註定相逢
一天晚上,董卓睡下之後,我回到自己在太師府長住的房間,思索著前兩天抽空回家時坎離子跟我說的話:「將軍,我觀你眉間青芒森然,殺氣過重,體內元氣雖然充沛,但偏於亢陽,孤陽不長,獨陰不生,恐怕非至道也。」我當時的回答是:「陽極陰生,難道不是至道嗎?」坎離子搖頭道:「這只是理論罷了。千百年來,有誰能夠陽極生陰、陰極生陽呢?一個都沒有。很多天縱英才都在陰極或陽極的剎那被燒成飛灰了。老子曰一陰一陽謂之道,包含至理啊。願將軍熟思之。」
武之一道,微妙非常,也艱難非常。就算他是真心,他的認識一定對嗎?
就算他的認識是對的,我又怎麼才能做到陰陽平衡、水火相濟呢?
現在再從頭煉一門陰柔的內功?那純粹是緣木求魚。隨著在這個世界時間的增加,我逐漸將呂布原來的記憶都梳理出來,對自己體內現在運轉著的內功也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我體內流動著一種與滅天戟法配合運行的怪異內力。
滅天戟法和這門特殊內力都是白衣劍師王越在一個特殊的機緣下得到的,因為與呂布的骨骼、資質、性格等都非常契合,便因材施教,傳授給呂布。王越本人並未修鍊。
滅天戟法充滿殺戮與毀滅,它的宗旨就是破而後立、以殺止殺、以暴易暴、代天行刑。這門特殊內力的稟性是飛騰,是熱烈,是火,是陽,所以屬於火的器官都過分發達起來,肝屬火,所以呂布才肝火旺盛,脾氣暴躁;心也屬火,所以呂布才心智稍短、機謀不足。
體內這種內功基本上已經到達頂峰,呈現出惟我獨尊的架勢。如果再貿然修鍊一門屬性陰的內功,必然如油中潑水,引起爆炸,輕則部分經脈受損,重則走火入魔。
應該從哪方面著手呢。我一時找不到頭緒。
正在室內負手踱步,忽然房頂上傳來一聲極為細微的「畢剝」,將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太師府中竟然有夜行人?
微一思索,我輕輕打開房門,躍到院內,舉目四望,暗夜沉沉,夜蟲唧唧,遠處房頂上一條黑影一閃而沒。身法飄逸,頗具功力。
我號稱飛將,豈是只有飛騎和飛射兩種神技,輕功身法不敢說傲視當今,也絕對算得上頂尖高手。當下如一道長虹射向那黑影。很快就追到他身後幾十丈之內。那人看身材是一個男子,若有所覺,立即躍下房頂,在亭台樓閣和假山水榭間轉來轉去,熟悉得就像自己家裡一樣。
我覺得有些不對,這人好像在故意引我前來。當下準備抽身返回,突然風聲颯然,一面黑乎乎的東西旋轉著向我飛來,來勢十分猛惡。電光石火之間我已經發現那是一面銅鑼。來人是想故意暴露我身份!
所以這面鑼躲不得。
伸手一搭,一股凌厲的力道直侵我的經脈,蘊涵螺旋氣勁,很像鐵槍雍家的獨門內力「蒼龍訣」,但其渾厚老辣處卻比雍允高得太多。
我指上生出陰勁,將那股力道悄無聲息的化解掉,將那鑼抓在手中。滅天勁乃是亢陽之力,這一招化陽為陰耗費了我不少氣力。這個擲鑼的兔崽子實在可恨!
但更可恨的還在後面。就在我抓住銅鑼的同時,又有一面鑼砸在離我一丈多遠的地方,發出「噹啷」一聲大響。
十幾道身影聞聲射了過來,正是太師府中的高手。同時周圍火光亮起,將這一片院落圍在中間。
我心中暗怒,這人是刻意要置我於死地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剛才他擲鑼后我已經鎖定他的位置,當下用出十成功力擲出銅鑼。
那銅鑼化作一片流光,帶著刺耳的尖嘯,劃出奇異的弧形軌跡,向假山後的那人射去。那人雙眼只捕捉到一片奪目的光芒,銅鑼竟然彎過假山,來到面前,不由大吃一驚,雙手閃電般一拍,將銅鑼合在手中。
開始一喜,隨即露出無法形容的恐懼。隨銅鑼而來的正是充滿毀滅氣息的滅天勁,勢如破竹地破開他的護身真氣,將他斬成兩爿。鮮血、內臟散落一地。
這——就是暗算我的下場!
擲鑼的同時我身子急退,撞開背後一個房間的窗戶卻並不進去,在窗欞上一蹬,飛鳥般射入旁邊一個房間的窗戶。
寒芒入目!
我靠!迎接我的卻是一把雪亮的短匕,鋒刃已近面門。
我剛剛反手推上窗戶,身在半空,這一刺拿捏的時候恰到好處,好像算準我會從這裡進來、早已等待多時一樣,毒辣之極。
千鈞一髮、生死存亡之際,我一張口,將那短匕咬在齒間。雙目這才看清楚暗算者。
驚艷!
腦子裡首先泛出的就是這兩個字。天下間竟然有如此美人!
我想要描述出來她的容貌,但遍尋腦中詞語,什麼星目瓊鼻、雪膚櫻唇,全部都在貶損她的絕世容顏;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都無法形容她的絕代風華。那是一雙只在夢裡那麼亮的眼,那是一張只在夢裡那麼美的臉……不,夢裡都沒有她這麼美!
彷彿穿越時空兩千年,就是為了見她一面,看她一眼。
那是一種宿命般的無力感覺。
我幾乎要流出莫名的淚水。
雖然心神被奪,我雙手卻仍舊下意識地奪下她的匕首,將她制服。她並不喊叫,只狠狠地望著我。那種怒氣沖沖的感覺絲毫沒有影響她的風姿。
我沉迷了。
美人見我只是獃獃站在那裡傻看著她,不由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你是誰?不是董……太師派你來的吧?」聲音宛如天籟,清脆,纖細,柔軟,若騷動靈魂深處的一片羽毛。
我傻傻地道:「我叫呂布。不是董卓派來的。我追一個人影來到這邊,被人設計。想逃到這個房間避一避。」老老實實地將經過全都說了,也不去問對方是誰、怎會有武器這些問題。
美人眼神一亮,道:「飛將呂奉先?原來是你。」我大喜道:「仙子知道我的名字?」美人好笑地道:「我才不是仙子。我只是一個奴婢罷了。」我道:「在我眼裡,你就是仙子。」這話我發自內心,沒有半點虛假。美人臉上又微微一紅,皺眉道:「先別說這些話了,快解開我的穴道,我把你藏起來。」
我毫不猶豫地依言解開她的穴道。剛才點穴時還不覺得,現在一接觸到她細膩嬌嫩的肌膚,我心跳如雷,手都在發顫。
美人沒有撒謊騙我,她指點我藏在門框上方。我屏住呼吸,真元內斂,整個身子如一隻巨大的壁虎粘在牆壁上,面向外,看到美人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半透明狀東西,對著銅鏡貼在臉上,小心撫平,還是傾國美色,但沒有原來那麼攝人心魄。
我聽到幾個高手已經搜過隔壁房間,向這邊走來。砰砰敲門聲響起,一個少女聲音道:「貂嬋姐姐,請開門!」貂嬋?我差點從牆上摔下來。真有貂嬋?她就是貂嬋?腦子亂成一團。
確實,也只有傳說中的貂嬋才能配得上她的絕世容貌。
貂嬋打開房門。門外是幾條大漢擁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大漢們看到貂嬋的容光,都神為之奪,呆然止步。少女哎唷一聲道:「貂嬋姐姐,你的魅力真大呀。你看這些號稱武林高手的大叔大爺們可都看呆了哪。」大漢們驚醒過來,聽從少女口中的諷刺意味,老臉都不由微微一紅。
為首一名大漢向貂嬋強作嚴肅道:「這位姑娘,我們奉太師之命前來捉拿刺客。請予以配合。」貂嬋嫣然一笑,如花盛放,眾人都是心旌搖曳,她柔聲道:「既是太師命令,貂嬋怎會不敢怠慢。小屋狹小,一眼便可看透,請吧。」向後退了一步。
大漢搭眼向小屋內一望,確實空空如也。為首大漢道:「得罪了。」從貂嬋身邊穿過,一掌凌空劈向床底。低垂的床單颯然盪起,沒有任何東西。我見他轉過頭來,心中一緊,暗暗提聚功力,只要他一抬頭,我滿含滅天勁的一掌就要讓他橫屍當場。然後便浴血硬闖太師府,聽天由命了。我看到貂嬋的小手也絞在一起,說明她也不無緊張,微笑走到大漢面前道:「沒有什麼吧。」為首大漢目觸到她的笑靨,心中一陣迷糊,點頭道:「沒有,沒有。」忙不迭地閃身出了房門,向其他幾人搖搖頭。幾人便告辭,由那少女帶著向下一個房間搜去。這些都是董卓抓來的美女和禁臠房間,不能不由人陪同、小心行事。
搜完這片院落最後一個房間,一無所獲。自從貂嬋房間走出來便一直皺眉思索的大漢突然止步,叫道:「不對!」眾人問道:「陳三俠,怎麼了?」陳姓大漢盯在眾人臉上,道:「剛才那個貂嬋姑娘,你們有沒有覺得她表現得過於鎮定了?」眾人不解地望著他道:「貂嬋姑娘天香國色,態度從容些有什麼不對么?」陳姓大漢搖頭道:「她就算再美,也只是太師的侍婢,一個普通少女。在我們這些殺氣騰騰的男人面前,普通人會表現得如此鎮定自若嗎?她一定有問題。還有,進入她房間時,我總覺得有一種特別壓抑的感覺,壓抑得我根本不想在裡面多呆。彷彿,彷彿房間里藏著我最恐懼的東西……」他臉上露出膽悸的神色。
眾人道:「如果那名一招擊殺雍家第二高手雍振的高手在房間里,他又藏在哪裡呢?」陳姓大漢目光獃滯,喃喃道:「在哪裡呢?」一絲灰色的影子在面前閃動。他大喝一聲:「在門框上面的牆壁上!快走!」飛身向原路射回。舉目望見貂嬋所在的地方一陣大亂,火光升騰。那刺客竟然放火!提足十成功力加速趕去。其他幾人在他後面緊追。
來到貂嬋房前,正看見貂嬋一臉凄惶地撲在滿面黑氣的董卓懷裡,一副驚嚇不已的模樣。幾人忙上前拜見,道:「太師!」董卓暴跳如雷,罵道:「飯桶!飯桶!全是飯桶,這麼多人連一個刺客都抓不住!要你們何用?你陳贄不是號稱祁連劍派第一高手嗎?祁連劍派就這等水平?你看看,把我的美人兒嚇得?乖,別哭別哭,我一定把那個賊子抓住,把他碎屍體萬段,為美人壓驚!」後面是對懷裡的貂嬋說的。
陳贄怨毒地瞪了貂嬋一眼,他幾乎可以肯定定是她窩藏刺客,但看董卓對她一副呵護的樣子,說什麼都晚了,還是趕快抓住刺客才是正經。董卓喝道:「還愣著幹什麼?去啊!」陳贄等人灰溜溜地前去搜尋那可惡而又可怕的刺客。
此時我已經到了自己小院,迅速脫掉灰色衣服,換了一身白色中衣,站在院子里,對剛剛趕來的護衛道:「那邊吵吵嚷嚷的是怎麼回事?」幾名高手簇擁著一個少女忙忙趕過來,董白看到我詫異萬分,脫口叫道:「你怎麼還在家?」我心中一沉,怒火在腹中熊熊燃燒,他媽的,原來全是這個小娘皮在作怪設計我。終日打雁,卻被個雛兒給啄瞎了眼睛。
董白髮覺失言,忙伸手捂住小嘴。我淡淡看著她。董白嘻嘻笑道:「你在家就好。這段時間府上不安全,別亂跑哦!」帶著那幾個高手走了,嘴裡嘟囔著:「剛才阻擋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都是那人壞事!哼!抓出來我要把他剁成肉醬!」
她帶來的高手中兩個中年人看著我的目光種充滿恨意。我不以為意地沖他們笑笑,心道我又沒殺你們全家,幹什麼做出這麼嚇人的樣子?擺酷啊。
回到房間,想到董白的捉弄,惱火地一掌將桌子打了個稀巴爛,咒罵道:董白你個小娘皮等著,等把你爺爺幹掉,看我怎麼收拾你!
轉念間,又開心起來。今天居然遇到了貂嬋!說起來,董白也有些功勞嘛。不然我還不會想到去那個小院里。
想到與貂嬋相處的這短暫時光,心中一陣甜蜜和興奮。剛才在貂嬋房間,陳贄等人走後,貂嬋讓我趕快回去。我還依依不捨地磨磨蹭蹭,貂嬋觀察著我的神色道:「呂將軍,剛才那個人身手很高,他一旦回來,您武功超絕,自然不懼,但妾身怎麼辦?」我二話不說就走,想起什麼又回頭道:「貂嬋姑娘,這是你的本名嗎?」
貂嬋眨眨勾魂奪魄的大眼睛,道:「不是。怎麼了?」我道:「那你本名叫什麼?」貂嬋嗔道:「你還走不走了?」我魂都快飛了,忙道:「走,走。下次見了我一定要告訴我啊。」
第二天一早,董卓就命令大索長安,搜尋刺客,被冤枉致死者以百計。我心中暗道:「老賊,且讓你再多活幾天。」
當晚董卓擺下晚宴,招待像我這樣的心腹。董旻、董璜、李儒、田景等都在座。酒酣耳熱,董卓拍拍手,一隊美女款款從內堂轉出來,中間簇擁著一個輕紗覆面的少女。樂聲綺麗,歌聲婉轉,眾女圍著那少女翩翩起舞。少女體態輕盈,腰如弱柳,手如柔荑,肌如凝脂,美目流盼,巧笑倩然。正是貂嬋。眾人都色與神授,就是一直道學先生狀的田景田大主簿也二目灼灼,如豬哥亮相,脖子伸長,如王八喝湯。
拍子一響,貂嬋啟檀口,發皓齒,唱道:「今日何日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一曲已畢,滿座俱醉。董卓哈哈大笑,歡悅無比,道:「昨日我才發現我府上竟然有如此佳人,以前還是宮中的女官。想不到啊想不到!」在我們這些心腹面前,他肆無忌憚地將姦淫公主、劫掠宮人的事情抖露了出來。我內心一疼,好像我自己秉承董卓的命令還干過這樣類似事情的。
董卓命貂嬋為眾人斟酒。貂嬋到我近前,面上沒有絲毫異樣,彷彿從來沒有見過我似的,我望著這個神秘的少女,低聲道:「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貂嬋渾身一震,看了我一眼,依舊按次斟酒一圈。董卓色眯眯地望著她娉婷入內。我心中如刀割一般。
田景見我落落寡歡,便道:「舉座歡悅,奉先為何悶悶不樂?」銳利的眼眸上下打量著我。我舉杯敬他,笑道:「豈有不樂?心想它事罷了。」田景也舉杯道:「哦。」我也不解釋,飲了一杯。是夕,我縱情歡飲,很快醉倒。董卓命人將我扶回房中休息。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我獃獃看著房頂,一種說不出的憂憤與愁悶填滿胸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為什麼要讓我遇到貂嬋呢?我該怎麼辦?本來希望能夠在這個朝代逍遙一下,沒想到卻過得如此艱難。每日的曲意逢迎,和以前在公司對上級違心的阿附有什麼區別?如果再錯過貂嬋,就算以後縱橫天下,我還能有什麼快樂!
我撕塊布條蒙上臉,長身而起。
很快我又來到昨晚的那個地方,戒備森嚴了許多。我望一處燈火通明的房間摸去。外面一隊隊彪悍的士兵來回巡邏,看氣勢應該是董卓的精兵飛熊軍。我更感覺出無數高手在暗處警戒。董卓定然在此。以他的好色個性,肯定今晚就要讓貂嬋侍寢。
貂嬋既然是宮人,我自然不敢奢望她還是處子,但董卓卻絕對不行。想到他肥大的身軀、醜陋的嘴臉,我就想吐。如果貂嬋被他玷污,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罷了,這條命本就是上天的偏愛。我又何必如此吝惜!
我悄悄摸近那房間十丈之內,再近就只能明闖了。
運足耳力,聽到屋內傳來的正是貂嬋的歌聲以及董卓放肆的大笑聲。歌曲唱畢,是讓我怒火燃燒的調笑聲。董卓的淫笑,貂嬋的推脫。
我再也無法忍受!
什麼王霸雄圖、什麼天下大義、什麼救民倒懸全被我拋到腦後!
雖然現在是天下無敵的呂布的身軀,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我永遠都做不來卧薪嘗膽的勾踐!
所以,我決不能忍受我的至愛、天下間最美麗的少女被醜惡所摧殘和踐踏!
無論用什麼借口,我都辦不到!
正當我繃緊身體欲衝進去時,有人低聲敲了敲房門,稟報道:「太師,伍孚大人說有要事求見!」董卓擺手喝道:「不見不見,有事明天再說。」那人道:「是!伍孚大人給我了這個。」遞給門口的侍女。那是一張字條,董卓掃了一眼,遽然色變,道:「讓他進來吧。」回復傳遞過去,伍孚被放行,從院子外面步入我的眼帘,快步進入房中。
伍孚字德瑜,汝南吳房人。質性剛毅,勇壯好義,力能兼人,深受董卓器重,現任越騎校尉,比二千石,只比九卿略低一些,乃是三品大員,負責執掌宿衛兵,有員吏二十七人,士兵七百人,位置十分重要。我見過他幾次。雖然身材不高,但鷙猛剛烈,面容威重,論武功算得上一流高手。
我凝神辯聽伍孚在說什麼,可惜他聲音很輕,我只聽到幾個詞,提到王允、楊瓚的名字。難道是王允有了什麼陰謀被他發現,所以前來告密?
正困惑間,巨變已生。那是董卓的怒吼,道:「好賊子!孤待你不薄,居然敢行刺於孤!」我不及多想,轟然破窗而入。目光閃電般一掠,將場上形勢收在眼中。董卓捂著胳膊,鮮血淋漓。伍孚正被三個高手圍在中間,陷入死斗。見我進來,灰衣蒙面,當是刺客同夥,分出一個高手向我撲來。
我破窗時行跡已露,外面高手正跟隨而來。在此險境,必須動如雷霆,一擊必殺,如果陷入纏鬥,將必死無疑。當下與那人對了一掌。滅天勁轟然爆發!那人飛出一丈多遠撞在牆上,滑了下來,身子委頓,口吐鮮血,已然斃命。好高的武功!場上眾人無不心驚!
我凌空向董卓撲去,其意卻在他身後的貂嬋。貂嬋與我目光相對,剎那間彷彿交換了千言萬語。她恬然一笑,掌中翻出那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插向董卓后心。圍攻伍孚的兩名高手中一人正是陳贄。他剛才一直在分神觀察貂嬋行動。忙大吼道:「太師小心!」奮身擋在董卓身後,揮劍格開匕首。
啊!貂嬋居然刺殺董卓!
好個董卓!一身武功居然沒有撂下!
龐大的身軀如電般向前趴下,一個急滾,脫開我和貂嬋的夾擊。
我右手一把抓住陳贄后心,向董卓擲出。左手抓住貂嬋,衝天而起,撞開房頂,滿天星光灑在屋內。
從外面進來的一眾高手擠在董卓身前,一起出掌阻擋陳贄,與我蘊藏在他體內勁力相撞,陳贄筋骨寸斷、被擊成一團肉泥。
貂嬋在我懷裡低聲道:「你為什麼不殺了董卓?」我道:「董卓豈是那麼容易殺的。他的西極霸玄功非同等閑。只是他珍惜性命,從來不肯以死相搏罷了。如果殺他,我至少也需要三十多招,那時上百高手圍攻,加上飛熊軍鐵騎衝擊、飛狼營勁矢齊射,我們即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貂嬋白了我一眼道:「你還不是和董賊一樣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頓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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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發生兩起風波,董卓大發雷霆,兼心中恐懼。像伍孚這樣的人居然行刺他?那麼還有多少人藏在暗中圖謀自己的性命?像貂嬋這樣的侍婢也暗藏匕首!身邊是否也有像她這樣的人?
「看來有必要殺雞駭猴,給這些人看看孤的雷霆手段了!」董卓惡狠狠地想。
伍孚被當場擊斃,舉家上百口全部剮於鬧市;一批讓董卓看不順眼的高官被投入大獄;幾十家長安大富人家被污為與關東勾結,全部下獄治死,財產沒入太師府。長安城一片腥風血雨。
董卓開始對王允、楊瓚等人十分懷疑,王允心中暗傷伍孚未能殺賊卻闔家蒙難,從容道:「太師,伍孚當日已知必死,若我與其同謀,又何必故意說出?此必奸人故意離間太師與我,何其惡毒也。」董卓心中大慰,深以為然。
我將貂嬋藏在自己府上,讓秦誼等人小心照顧。貂嬋對我將她變相軟禁十分惱怒,每次我去看她,她都要大發脾氣。我咬牙堅持,不為所動。心道:現在兵荒馬亂的,走丟了我可要遺憾終生。等以後有空了再來陪不是好了。何況到時候我殺了董卓,她自然就會開心了。
我仍舊到董卓身邊當值。董卓脾氣更加暴躁,喜怒無常,李儒、田景以及我這些人都曾因雞毛蒜皮的小事遭其毆打和謾罵,所以都小心翼翼。
董卓很快又得到幾個絕色美女,早將貂嬋拋在腦後。覺得長安城呆得頗不自在,決定會郿塢去。李儒覺得最近長安暗流涌動,必須重兵坐鎮,懇切勸諫。董卓不聽,是乘金華青蓋、爪畫兩轓的「竿摩車」,擁美女,率鐵騎,絕塵而去。百官皆於長安城外拜送。董卓對我已有疑心,不太願意與我獨處,令我留長安城。我面上露出失望,心中卻大喜。
王允與我並肩遙送,瞅著一個別人不注意的機會,低聲對我道:「家設薄筵,將軍肯一顧否?」我感覺到李儒的目光正盯著我,便假裝沒聽見。大家各自散去。當晚,我換了衣服,間行來到司徒府。王允見我,大喜。我解釋李儒當時正在注意我,所以沒有回應。王允道:「無妨無妨。」引我入密室而坐。屏風後有兩個人,我沒有點破。
於是把酒閑話,王允很隨意地問道:「聽說將軍最近頗不如意?」我臉上露出激憤之色,言董卓折辱之意,忿忿難平。王允小心翼翼地道:「聽說太師府中丟失一國色天香之美女?」我心中一驚,這老傢伙消息好靈通,他提出這茬是不是在懷疑我?讓他懷疑好了,正好堅定他對我的信心,臉上故意變色,道:「是。」王允核實了這件事,臉色果然大定,換了個話題道:「將軍今年二十七八歲了吧。」我心有所感,慨然道:「正是。歲月如梭,年華易逝,大丈夫當橫行天下,建絕世偉業、立不世奇功,奈何蜷曲做一家奴乎?」
王允心道:你就是一個江湖劍客料子,還談什麼建偉業、立奇功,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擊節道:「壯哉斯言!可惜將軍如此胸懷、如此本領,太師卻不讓領軍!真是委屈了。」我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譏嘲神色,心中也鄙夷道:你一介腐儒,毫無見識,本不想和你多說,看你現在暫時負責處理朝中大事、又得董卓信任的份上,姑且和你合作,以後收拾你像收拾一隻螞蟻那麼容易。便猶疑道:「我心中久藏一事,司徒可信任否?」王允道:「允一心為大漢社稷,有何話說,請將軍開誠布公,且勿懷疑。」我憮然道:「司徒可知我為何殺丁并州?」王允愕然道:「不知。」丁并州即并州刺史丁原。當時洛陽有兩大勢力,一是董卓的西涼軍,一是丁原的并州軍。董卓使丁原手下呂布殺丁原,吞併了并州軍。
我以手撫額,悲憤道:「董卓兵多勢大,我并州軍並非敵手,如果硬抗,只是以卵擊石。丁并州捨生取義,有樊於期之風,令我取其頭獻於董卓,以保全并州士卒。殺他是我二人在眾人面前表演的戲啊。丁并州啊丁并州,你待我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惠,更兼一心為公,忠貞為國。可是董賊戒備嚴密,我雖得他信任,但至今還是沒有完成您的囑託、殺掉董賊祭奠您的英靈,實在是慚愧無地!」我眼睛通紅,仰天長嘯。
王允沒有料到我竟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開始怔立當場,漸為我情緒感染,勸慰道:「將軍且勿悲傷,大仇並非無法可報。」我收拾悲凄,道:「請司徒指點迷津,我一定聽從。」王允道:「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將軍且回去,若機會來臨,自會通知。事情要緊,請萬勿泄漏,不然我等俱死無地矣。」我拔刀刺臂出血起誓。王允很是滿意。我自出了司徒府,隱蹤潛跡回家。
王允見我出去便向屏風后道:「兩位都出來吧。」屏風後轉過兩個人,正是尚書楊瓚、僕射士孫瑞。楊瓚是個相貌威武的大漢,一雙豹目中轉動著機警與剛烈。士孫瑞相貌古樸,長眉細目,兩眼炯炯有神。王允急切問道:「你們覺得怎麼樣?」楊瓚讚歎道:「沒想到呂奉先心中自藏丘壑,胸懷漢室,以前卻是誤會他了。」士孫瑞卻不發一言。王允目注他道:「君策在想什麼?」士孫瑞搖頭道:「呂布之言不盡不實。我總覺得他另有深意。」王允皺眉道:「君策何意?」士孫瑞道:「我擔心會驅除猛虎卻引來惡龍。」王允大笑道:「君策多慮了,呂布一壯士耳,最多為一猛將,怎比董卓貪得無厭。何況他無甚根基,只能依賴我等,何能為害?」士孫瑞遂不再言。
王允道:「好了,說正事。兩位可有計誅除董卓?」楊瓚搖搖腦袋。士孫瑞道:「現在皇上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之人,往郿塢請卓議事;一面以天子密詔付呂布,使伏甲兵於朝門之內,引卓入誅之:此上策也。」王允道:「何人敢去?」士孫瑞道:「呂布同郡騎都尉李肅,以董卓不遷其官,甚是懷怨,我留心很久。若令此人去,董卓必然不會懷疑。」王允道:「很好。」
[史載:孚忿卓凶毒,志手刃之,乃朝服懷佩刀以見卓。孚語畢辭去,卓起送至合,以手撫其背,孚因出刀刺之,不中。卓自奮得免,急呼左右執殺之,而大詬曰:「虜欲反耶!」孚大言曰:「恨不得磔裂奸賊於都市,以謝天地!」言未畢而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