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誅殺董卓（8634字）
第六章誅殺董卓
王允再次秘密請我過來相商。我道：「李肅應該是最好人選，前兩天還曾提醒過我小心刺客。」於是使人密請李肅。李肅詫異地看著我們幾人，道：「司徒想幹什麼？」我手撫方天戟，道：「我往日投董卓乃為形勢相逼，今董卓上欺天子，下虐生靈，無惡不作，人神共憤。我等欲共誅之。你可傳天子詔往郿塢，宣董卓入朝，在皇宮內埋伏甲兵誅殺之，力扶漢室，共作忠臣。你覺得如何？」李肅眼珠轉動，笑得面白唇紅，燦爛無比，大喜道：「我早就想幹掉董卓了，只是找不到幫手。奉先若能如此，正合我意。豈敢不從！」於是折箭為誓。王允道：「李將軍若能做好此事，何仇不能陞官晉爵。」我們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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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中首先叫來秦誼問道：「貂嬋姑娘一切可好？」秦誼一臉愁色，抱怨道：「主公，她好的很，我們可都要瘋了。」我皺眉道：「怎麼了？好好說。」秦誼道：「這兩天她一直試圖誘惑我們把她放出去。有幾個兄弟差點中招。幸虧二黑懵懵懂懂，才在院門口把她攔住。」我好笑道：「是嗎？你中招了嗎？」秦誼臉頓時紅了，期期艾艾地道：「這個，那個，算是沒有吧。」我大笑。
貂嬋一看到我就怒氣沖沖地奔過來，叫道：「呂布！我本以為你是天下英雄，沒想到卻只會欺負弱女子！」我笑道：「膽敢行刺董太師的還能叫弱女子嗎？」貂嬋賭氣道：「不跟你說話了。」我忙上前低聲道：「我最近可正在干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干成后保管你對我敬佩萬分。」貂嬋哼道：「你能幹出什麼大事？」眼中卻射出好奇的神色。
我笑著轉移話題，問道：「你為什麼要刺殺董卓啊？」貂嬋知道我對董卓暗懷不滿，心中一動，突然道：「你要刺殺董卓？」我詫異道：「是啊，你怎麼猜到？」忙閉嘴已經不及。我怎麼也這樣口無遮攔了？自覺已經對貂嬋的美貌很有抵抗力了，沒想到還是不知不覺中招。
貂嬋頓時歡喜起來，道：「有你對付他，董卓一定完蛋了。」我道：「就這麼相信我？」貂嬋笑著看我一眼道：「因為你武功高嘛。」我問道：「你和董卓有仇？」貂嬋神色黯淡下去，美麗的大眼睛中蒙了一層水霧，真是我見猶憐。我手忙腳論地伸出袖子給她想給她擦拭。貂嬋噗哧一笑道：「看你傻乎乎的樣子！」眼中淚水，臉上微笑，像是海上的星光，我一時痴了。
貂嬋自己掏出羅帕擦去淚水，看著我如火的眼神，臉色微微一紅，推我一把道：「你這人太不正經。我不說了。」我忙道：「我不看了，你說，你說。」貂嬋橫了我一眼，講出她和董卓之間的深仇大恨。她原為苑陵令尹恪之女。董卓用為皇帝選宮中女官、宮女的名義，大量搜刮民女，其實為滿足自己的貪慾。她機警，故意裝作生惡疾，污面不治，遂入皇宮，未入董卓府。她在宮中救了一個重傷的老者，老者告訴她自己乃是入皇宮取一樣東西，不料被人暗算。為表示謝意，老者給了她兩個製作精美的面具，一個是絕世美女，一個是中人之姿。並傳了她一套武功。她聰慧伶俐，很快被封為宮中女官——貂嬋。貂嬋武藝小成，便暗中出宮尋訪父親下落。卻得到噩耗，董卓領兵過苑陵，殺戮人民，搶奪財物，尹恪亦被亂兵所害。貂嬋見皇室微弱，決意自己行刺董卓，為父報仇，便戴上美女面具，被董卓派到宮中搜刮的將領捉入太師府。
我聽了，暗自慶幸自己適逢其會。同時對她心生憐惜，柔聲道：「我同你一樣父母俱不在世，又無兄弟姐妹。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見實是有緣。」貂嬋為我話語感動，兩行珠淚留下白玉般的臉龐。我伸過手去擦乾她的淚水，道：「別哭了。兩個孤獨的人只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就不會痛苦了。」她的臉又嫩又軟，我很是害怕自己粗糙的大手為把它劃破。
貂嬋感覺到臉上大手，頓時醒轉過來，連忙向後退了一步，滿臉通紅，怒道：「你這人怎麼如此輕薄！」心中委屈難過萬分。我見她如此，心中大悔，忙道：「你千萬別誤會，我真的沒有輕薄之意。只是看你流淚，心中，心中也有些難過。」貂嬋見我著忙，心裡好受些了，嘴上卻道：「你難過什麼？什麼同為孤獨之人？你妻妾成群，美婢滿堂，還生有女兒，這也叫孤獨？」我瞠目結舌：「你怎麼知道這些？誰告訴你的？」心中恍然，一定是看守貂嬋的秦誼等人了。秦誼的尷尬笑容又出現在我腦中，加上他那躲躲閃閃的話：「這個，那個，算是沒有吧。」
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我大吼一聲：「秦誼！」秦誼一激靈，應道：「來了。」磨蹭著走過來。我一腳將他踹了出去，道：「誰讓你對貂嬋姑娘胡言亂語來了？」秦誼被踹出一丈多遠，躺在地上哎唷叫疼道：「主公，屬下知錯了。」貂嬋忙攔在我前面，叫道：「你幹嗎打他！你這人真霸道！」走過去把秦誼扶了起來。
其實我並未對秦誼下重手，他對我忠心耿耿，我還不會為這點小事就重罰他。剛才只是裝腔作勢罷了。現在看到貂嬋把秦誼扶起來，兩人一個美女，一個帥哥，站在一起珠聯璧合。我心中滿不是滋味。
秦誼看到我異樣的神色，心中打了一個突，忙大聲道：「主公。這兩日您沒來，貂嬋姑娘她可著急啦，以為您遇到什麼危險，不停讓我們出去打聽，一個時辰催十幾遍。我們一直報告說你公事繁忙，沒出什麼事，她才安心。她對您真是太關心了。」貂嬋臉色微紅，啐道：「胡說，我才沒有一個時辰催十幾遍呢。」我心中狂喜，不由哈哈大笑，道：「沒有十幾遍就沒有十幾遍，我相信你。」揮手讓秦誼自去。
跟貂嬋一直聊到深夜，我才被她趕走。美麗的貂嬋，心中的仙子，對我很有好感呢。這一點足夠令我忘記一切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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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塢。董卓據香榻，擁美女，大三角眼醉惺忪地望著李肅，道：「無咎，你來幹什麼？」李肅拜倒在地，恭聲道：「皇上有疾新愈，司徒大人慾大會文武於未央殿，所以恭請太師移駕前往。」將王允的親筆信遞給董卓。王允在信中表達的卻是因此喜事而上董卓「尚父」尊號的想法。董卓大喜道：「孤昔日欲稱尚父，蔡邕止之，以為宜須關東悉定，車駕東還，然後議之；孤心尚不平，以其聞名海內，姑優容之。今司徒又進尊號，此乃天也！」整裝欲發，入辭老母。李肅星夜馳回復命。
董卓老母年過九十，雖耳聾眼花，但心如明鏡，見董卓跋扈兇殘，常諫之而董卓不聽，便顫顫巍巍地拉著董卓的衣服阻止道：「兒啊，我近來肉顫心驚，眼皮跳動，恐是不祥之兆。我兒要小心為上。」董卓大笑道：「我擁有天下甲兵，西涼鐵騎，誰能害我？母親不要胡亂擔憂。」
遂命東中郎將董越董公器守衛郿塢，飛狼營亦留下（郿塢建成后，董卓就把守衛澠池的董越調了回來）；董卓自帶飛熊營即日啟程赴京。郿塢至長安行程不到一日。凌晨出發，傍晚即到城外，以王允為首的文武百官都出城迎接。我也站在行列中。董卓宿於董旻在城郊的大軍營壘，招我入內，撫著我的肩膀得意忘形地道：「奉先，不日我身登大寶，將任命你為征東將軍，討滅關東叛賊。」我裝作大喜且感激涕零的樣子跪倒拜謝。
夜半，董卓忽然於夢中驚醒，一縷飄渺的歌聲傳來：「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歌聲凄涼，曲調詭異。
董卓但覺心煩意亂，不解何意。又歌道：「承樂世董逃，游四郭董逃，蒙天恩董逃，帶金紫董逃，行謝恩董逃，整車騎董逃，垂欲發董逃，與中辭董逃，出西門董逃，瞻宮殿董逃，望京城董逃，日夜絕董逃，心摧傷董逃。」這正是前段時間禁絕的妖詞，不知什麼人在唱！
董卓勃然大怒，令董旻帶兵去捕殺唱歌之人。董旻搜索了一夜，毫無所獲；回來複命，歌聲又起。董旻及眾將臉上都露出恐懼之色。董卓按劍厲聲道：「孤受命於天，妖孽豈能為患哉！」歌聲遂絕。眾將山呼萬歲，士氣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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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召集秦誼、陳衛、李黑等二十多名親衛勇士於密室中，肅然道：「兄弟們，我呂布待你們向來不薄。今欲為國除奸，為民除害，共誅董卓老賊，你們意下如何？」秦誼等皆奮然應諾道：「唯主公所命，刀山火海，無所畏懼！」我遂請屏風后的李肅出來，道：「這是騎都尉李肅李無咎將軍，你們跟著他在今日子夜過後、天亮之前混入禁衛軍中。待董卓一進北掖門，立即將他擊殺。此乃超世之功也！勉之勉之。」秦誼等皆刺臂出血，指天發誓。
半夜，我送走李肅等人，抱戟獨坐，各種念頭紛至沓來。董卓明日是否會進宮？李肅等能否混入董璜帶領的禁衛軍？魏續、高順等能夠及時殺入長安城？張遼能否被我書信說服、舉兵響應？董卓駐紮在城內城外的西涼兵足足有兩萬人，而我這邊加上張遼只有不到五千，董卓被殺后他們會放下武器聽候發落嗎？如果要做困獸之鬥怎麼辦？還有，那些被董卓壓迫、殘害的人能否應聲而起？如果他們坐山觀虎鬥怎麼辦？
每一個細小的環節都足以影響事情的成敗。
今夜註定無眠。我想著貂嬋，想著蓉兒，想著天下英雄，想著殺聲震天的戰場。我不能失敗！
凌晨，我背上定天弓、腰間穿雲箭，手握方天戟，騎著赤兔馬，全身披掛整齊，直奔董卓大營。其場面卻讓我大吃一驚。
只見三軍披掛整齊、刀槍鮮明，兩萬將士身形挺拔，目光兇悍，充滿肅殺氣氛。只有座下戰馬輕輕打著響鼻，為這無比的寂靜和陰沉更添一分壓力。
董卓騎青錐馬，內罩龍鱗鎧，外穿大紅蟒袍，手執七星寶劍，在陣前來回馳騁。雖然他人過胖，肚子過大，但滿臉殺氣，二目凶光，還是別有一番威勢。
我心中咯噔一下，摸了摸王允給我的、上蓋玉璽的詔書：難道他發覺了我們的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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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引用風俗通曰：「卓以董逃之歌主為己發，大禁絕之，死者千數。」】
【英雄記曰：時有謠言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猶不生。」又作董逃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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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見我到來，回首目注我道：「奉先，此軍容如何？」我在馬上拱手肅然道：「虎狼之師也，天下莫敵。」董卓大笑道：「以奉先眼光如此之高，尚有如此評價，必然不錯。」
董卓滿意地點點頭，大聲道：「徐榮、楊定、華雄帶兵隨我入京，其他將領駐兵於此，由董旻統領。出發！」七星劍劍指長安城。
我看了隊伍中的魏續、張遼等人一眼，目光中表達著期待與寄託。魏續微不可察地堅定點頭。張遼目光中充滿熾熱與希冀，以前的敵意全無。看來坎離子是成功將書信送到，我的書信也起到效果了。徐榮、楊定、華雄入京，雖然會給我造成不小麻煩，但對魏續、張遼來說卻更加有利。牛輔、李傕、郭汜、張濟、段煨這些宿將都在長安以東駐紮防備孫堅。現在長安城外大營的其餘西涼將領已無人是張遼、魏續、高順的對手。
我跟隨在董卓身邊，微微落後一個身子，身後是滿懷敵意的徐榮、楊定、華雄等將領，然後就是五千浩浩蕩蕩的軍隊。徐榮字茂昌，玄菟人，四十來歲，此前曾被孫堅所傷，現已痊癒，一張病怏怏的黃臉，鼻子特大，細長的眼睛躍動著閃爍的電光，是個高手。楊定字整修，身材魁梧，臉上有一道斜拖過去的深深刀傷，皮膚外翻，甚是可怖，身手也十分了得。華雄字伯勝，與楊定身材彷彿，滿臉橫肉，眼如巨蛋，向外凸著，兩牙外翻，彷彿凶神惡煞。他與樊稠並稱「西涼兩大刀」，刀法冠於西涼。
入城后，董卓直入太師府，發布一連串命令，命華雄將楊瓚、士孫瑞、黃琬、荀攸等全部抓來。留守太師府的田景及李儒等人也都過來聽命。
我站在旁邊，心中急轉，方天畫戟緊了又緊，想突然發難擒住董卓，但見他沒捉王允，又存有一線希望。小不忍則亂大謀，鎮定，鎮定，我不停告誡自己。董卓身邊的數名跟我有仇的西涼高手都死死盯著我，彷彿感覺到我若有所無的殺氣顫動。徐榮和楊定也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暗暗盯牢我的一舉一動。
我冷哼一聲，殺氣一發即斂。幾人被我殺氣所引，都恍啷一聲掣出兵刃，見我毫無異動，不由惱羞成怒。只有田景淡淡微笑，雙手攏在袖子里一動不動。
董卓見我們之間氣氛不對，連忙喝止。我自然躬身認錯。董卓甚是滿意。李儒臉上閃過深深的憂色。
片刻后，楊瓚等人已經擒到，個個鼻青臉腫。楊、士雖然武功卓絕，但難敵華雄，何況華雄還帶了上千名虎士。黃、荀都是文士，手無縛雞之力，擒來十分容易。
四人被強壓著跪在董卓面前。董卓森然道：「爾等都是孤拔於民間、賜予高管厚祿，不思報答，還圖謀逆，實是可恨之極！」楊瓚緊閉大嘴，一言不發。黃婉以前確實與荀攸等人陰謀刺殺董卓，現在面如土色。荀攸悠然閉目，十分從容。士孫瑞卻抗聲道：「太師！我等忠心耿耿，何來謀逆之說，望太師不要中了小人挑撥之計！」董卓一腳將他踹了個跟頭，罵道：「利嘴匹夫！還待妖言惑眾！來人哪，給我拉下去用刑，勢要讓他們招出同謀！」
打了一個時辰，華雄回來稟報：「回太師，楊瓚、荀攸等昏迷數次，都死不開口；黃婉供出大批名單，幾乎滿朝文武都在其中；士孫瑞的話末將不敢講。」董卓喝道：「講！」華雄望了望我們。董卓道：「在座都是心腹！不必忌諱，全部講出來，一個字也不要漏掉！」
華雄遂道：「士孫瑞言田景田大人、李儒李大人與其共謀……」李儒勃然大怒道：「放屁！豎子安敢血口噴人！」華雄頓時有些尷尬，心中微微不滿：這好像在罵俺嘛。董卓皺皺眉頭。田景忙道：「仲堅！且讓伯勝說完再論個明白不遲。」李儒恍悟過來，忙住口。
華雄續道：「他還說上次伍孚刺殺太師就是田、李兩位大人提供的情報，那個無名高手乃是田大人的師兄……」田景這次再也無法鎮定，喝道：「且住！」轉向董卓道：「我師兄現在山中閉關，絕非行刺之人，望太師明察！」
董卓道：「我相信不是你師兄。只是那人武功當屬於你師兄這個層次的。伯勝，你繼續說。」田景心中發涼，額上溢出點點冷汗。
華雄道：「士孫瑞說這次田、李兩位大人供出他乃是捨車保帥。就這些。」董卓臉色烏黑，一言不發。屋內空氣一片凝重，徐榮和楊定一貫的宗旨是不干預政治，所以也不說話。其餘將領或臣屬資格不夠，也都噤若寒蟬，免得心情不爽的太師把火放到自己身上。
我突然道：「啟稟太師。末將認為士孫瑞所言純屬誣衊。田、李兩位大人乃是太師嫡系，跟隨太師已久，怎會謀逆？分明是士孫瑞瘋狗吠人。這種人再拷打也不會說出什麼有價值的話的。今日乃黃道吉日，犯不著為了他耽誤為太師上尊號的大事。不如上朝回來再審。請太師明鑒！」
董卓捋捋鬍鬚，思索片刻，深以為然，對田景、李儒溫言道：「子川、仲堅，孤相信你們的忠誠，不必為小人的幾句讒言而灰心。」轉向全體道：「不要多糾纏這件事了，速速上朝！」命田景、李儒帶兵一千留守太師府。
兩人都是智謀之士，感覺到城內有種詭異莫名的危險氣息，本想跟著董卓入朝，但看董卓愛理不理的那幅表情，定是心中還有懷疑，只得把話吞在肚子里，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失望與無奈。
華雄受命組織保衛工作，將四千大軍分列大道兩邊，左邊步兵，右邊騎兵，圍出一條特殊通道，自太師府到皇宮，水泄不通，刺客根本甭想進來。董卓遂擺著盛大儀仗出府，乘金華青蓋、爪畫兩轓的「竿摩車」，帶虎狼之卒，旌旗飄揚，氣焰熾天。無數西涼高手拱衛前後，我騎馬跟在董卓馬車旁邊。大眾徐徐向皇宮行去。
突然，我心神傳來警戒，轉頭一看。只見一個道人，面瘦無須，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紀，有時候看著像四、五十歲，有時候又像六、七十歲，青袍白巾，手執長竿，上面綁著丈許長布，兩頭各大寫一個墨汁淋漓的「口」字，沖亂了士兵陣形。我與他的目光相對，那雙眼睛深邃神秘，充滿蠱惑與邪惡的魅力。他高聲叫道：「布乎？布乎？」身形在陣中飄忽不定，眾士兵揮刀撲上，居然無法阻攔住他。
我伸手從背後取過定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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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記曰：又有道士書布為「呂」字以示卓，卓不知其為呂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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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目光盯在我掌中定天弓上，微微一笑。
董卓望著那兩個「口」字，向我道：「奉先且慢動手！可知這道人是什麼意思？」我笑道：「裝瘋賣傻之徒罷了。尊號大事，不可因之耽擱，請太師下命令驅逐之。」董卓想了想道：「甚好！呂布，華雄！速速將這道人趕走！」華雄和我高聲應命。華雄拍馬舉刀趕到道人面前，叫道：「道人！快些離開！不然休怪我刀下無眼！」道人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飄然而出，遠遠傳來長歌聲：
「公無渡河，
公竟渡河。
墮河而死，
當奈公何？」
聲音凄涼，充滿悲傷、無奈與不祥。
四千甲兵聽到，無不心沮神喪。
董卓心中也感覺到一絲異樣，皺著粗大的眉毛，暗自思索。
很快皇宮在望。我望著近在咫尺的北掖門，握戟的掌心不由微微見汗。沒有一絲風，大地上的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的。
「希律律！」董卓駕車的馬突然停步不前。他驚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笑道：「馬驚乃是平常之事，何須猶疑？王司徒已在裡面等候，請太師速進。」遂以方天戟拍在馬屁股上。馬受疼復行。竿摩車轔轔進入半開的北掖門。
剛一進去，門就關上了，像一張怪物的大嘴將董卓、華雄以及十幾名貼身護衛的高手吞了進去。
董卓見門關上心中已知不妙，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矛如驚電刺向他的咽喉。董卓急拔七星劍格擋，長矛刺在他左臂上。定睛看時，那人正是李肅，他身著禁衛服，臉上滿是殺氣。
華雄大吼道：「有刺客！」舉大刀砍向李肅，李肅不是對手，左遮右擋，疲於招架。十幾名高手團團護住從馬車上跌下的董卓。門外的徐榮、楊定等人見形勢巨變，忙號令甲兵猛攻北掖門。北掖門並不十分厚重，秦誼等人數太少，很難頂住，門搖搖欲開。
董卓吼道：「呂布何在？」我應聲躍馬挺戟刺死兩名護衛高手，道：「天子有詔討賊臣！你等若放下武器，可免一死！」眾高手充耳不聞，回答我的是飛刺過來的長劍、長槍。
董卓大罵道：「小兔崽子！我待你不薄！你何敢如此悖逆！」
門外徐榮高聲叫道：「雍大俠！先別跟呂布小兒糾纏，速速將門打開，放入大軍！」那名奮不顧身與我惡鬥的中年男子聞言立即撤身，叫道：「劉大俠，孫大俠，公孫大俠，你等纏住呂布，馬大俠，顧大俠你等保衛太師，其餘人速速與我幹掉阻門的人！」
秦誼等人雖然武功不弱，但怎能抵擋這些武林高手。形勢危如累卵，千鈞一髮！
我大吼一聲道：「擋我者死！」方天畫戟帶著燦麗的銀芒，像夜空中一輪旋轉的翩翩新月，如此眩目迷神，繽紛美麗，又如一片飛舞的透明水晶，半彎的月牙小支吐著冷森的寒光，似是一張張野獸的森森的銀牙。
一股股湧泉似的血幕噴洒而出。
纏著我的劉、孫、公孫等五名高手同時斃命。
我胸腹間也多了兩道縱橫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力道用盡和鮮血流淌的感覺讓我不由一陣微微的眩暈。
但，方天畫戟已經直面董卓！
董卓如同被逼到角落裡的野獸，瘋狂地嘶吼一聲，七星劍灑出無數道奪目的劍影。
噹噹當連響。董卓後退一步，我竟然連人帶馬後退三步，右臂微微發顫。董卓好大的臂力！好雄渾的西極霸玄功！
董卓臉上露出陰狠和殘忍之色，狂笑道：「呂布小兒！大軍馬上就要攻入此門！你完蛋了！」又是幾名高手奮身向我撲來。
北掖門裂開一道口子，徐榮猛撲進來，以命搏命。陳衛猝不及防，徐榮傷小臂，他卻被刺中右肩，難以舉矛，只得交於左手苦鬥。
危機時刻，我反而鎮定下來。腦中流過一段話：陽動極而靜，陰靜極而動。靜為元炁，動為元精。
我冷哼揮戟。動靜轉換、水火轉化。
方天畫戟如極西的電光，如爆炸的太陽，騰起熊熊烈火，眾人目盲如瞽，只有一片耀眼的白、一片血腥的紅！
四名高手全部化作殘肢碎肉！漫天血雨灑下。
而那魔怪般的方天畫戟鋒利的戟尖正穿在董卓的咽喉里，後頸透出。雪刃的亮光映照著他充滿恐懼、絕望、痛苦和難以置信的眼神。臉龐扭曲，四肢軟軟耷下。七星劍插在地上。
北掖門轟隆一聲被推開來。蜂擁而進的西涼兵看到眼前景象，如遭雷殛，獃獃望著董卓的屍體。場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住手向這邊看來。
我右臂一振，將董卓肥重龐大的屍身挑了起來，左手從懷中取出詔書，叫道：「奉詔誅董卓，其餘一概不問！」
單騎面對北掖門外幾千西涼兵，面容冷酷，眼神如電，順著方天戟的鐵杆往下滴的鮮血，血紅的赤兔馬，滿地的鮮血與殘肢，我整個人映西涼兵眼中就如上古的魔神，如此恐怖，如此可怕。
西涼兵眼中露出懼意，人與馬無不後退。
一夫當關，千軍辟易！
長嘯傳來，一道青色的身影掠過西涼兵的頭頂，直撲董卓的屍身。我看得清楚，正是雙眼通紅的田景田子川。
方天畫戟一振將屍身砸向田景，躍馬虛空，閃電般刺入田景心窩。田景雖然號稱高手，在心神大亂下居然不是一合之敵。
身後金刃劈風，我也不回身，方天畫戟后掃，血光再起！兩個偷襲的高手頓時斃命。我身後也添了兩道傷口。
西涼兵剛升起的一絲鬥志被擊打得粉碎。
在這個時刻，我只能以傷換命，將他們震懾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赤兔馬在北掖門外縱橫來去，又殺數人，終於無人敢動。徐榮、華雄等猛將一直在發獃、恍惚中，剛剛快馬趕到的李儒眨巴著眼睛不敢接受這個現實。
王允終於快步奔了過來，身後跟著好幾個大臣，叫道：「天子有令，只誅董卓，全部放下兵器！全部放下兵器！」幾個大臣看到眼前殘酷的場面，都是面無人色。我冷冷盯了剛才一直躲得遠遠的王允一眼。王允恍如不見。
噹啷一聲，一個西涼兵丟下手中長矛。有了開頭的，就有無數跟隨的人。嘩啷啷一大片兵器落地聲。四千西涼兵全部拋下兵器投降。
我早命帶傷挂彩的李肅、秦誼等人將徐榮、楊定、徐榮、李儒這些重要人物繳了兵器，捆綁起來。大聲對西涼兵道：「諸位！罪全在董卓一人，你們並非董卓親族，全部無罪！你們，仍舊是西涼的好男兒，仍舊是朝廷的好軍隊！只要忠於朝廷，我呂布保你們仍舊像以前一樣享受榮華富貴！諸位！我呂布在此發誓！必然待各位如同自己的親兵一樣！如違此言，有如此箭！」我取出一支穿雲箭，咔吧撅成兩段，扔在地上。
李肅將董卓掉落的七星劍撿過來，雙手舉在頭頂，帶頭跪倒，大聲叫道：「主公英明！李肅願效忠於您！」秦誼等人自然高聲叫著跪倒。我接過七星劍，森然掃視場上。
人都是有盲從心理的，在這種聲勢下，本就群龍無首，需要有個靠山的西涼兵頓時拜倒，山呼主公，高叫效忠。徐榮等人已被強壓著跪倒。
我身後只有王允等大臣孤零零站著。北掖門前，接受千軍萬馬跪拜的我躍馬挺戟，英姿蓋世，宛如天兵神將。
幾個老臣對望一眼，臉上都露出一絲深深的憂色。
難道真如士孫瑞所說，驅走猛虎反而引來惡龍嗎？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