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登門
張氏一早到菜場轉了一圈，買點蔬菜，又買了一條河鯽魚準備燉湯，回家后料理起來，做到一半才想起醫生囑咐要給婆婆煮五穀粥喝，說是吃點雜糧可以調理五臟，幫助排便，熬粥最費時間了，要是午後再去買來燒，那就趕不及晚上給婆婆吃了。
於是張氏就讓睡懶覺剛起床的方小茹看著火，自己趕緊又到糧店轉了一圈，各樣里挑最貴的，每樣稱了一升，要是量再少米店就不肯賣了，而且就這麼點，米店也不肯送上門，只好自己拎。
五穀粥說是五穀，其實這是代指雜糧，遠不止五種原料，每樣一升加在一起也有十來斤的分量。
張氏身材瘦弱，又是小腳，路途一遠，拎起來就有點吃力，額頭上也見了汗，走一段得歇一歇，走到弄堂口就見前面一個光頭青年西裝筆挺騎著輛自行車，一手抱著大紙袋，一隻手把著車龍頭，龍頭上還吊著個圓紙包，正在四處張望，這人正是戴遜。
戴遜昨天來的時候只大致注意了一下門牌，由於有方小茹的指點，所以一路順暢，但是老式弄堂里小路四通發達，每棟石庫門房子外表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唯一能作識別的反而是路邊的雜物，但誰沒事盯著那些東西看，所以現在戴遜也有些迷糊了，正想找人問一下。
「阿姨，打攪一下，向您打聽一戶人家，請問您知道這裡附近有一家姓方的人家嗎？」戴遜見張氏提著個沉甸甸的米袋，正往弄堂里走來，料想是此地住戶，就向張氏打聽道。
張氏一聽，心說巧了，我們家不就是姓方嘛，這個年青人找誰呢？是阿棠的朋友？還是小茹的朋友？要是來找小茹的，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戴遜，相貌不錯，身材筆挺，西裝也合體，左腕上戴了塊手錶，手裡還捧著大包的水果，活脫脫就是一個上門女婿，該不會真是來找我家小茹的吧？
張氏心裡這麼想著，就多留了一個心眼，嘴上也不明說，只聽她道：「姓方？這裡這麼多戶人家，姓方的可不少。」
戴遜一聽就懵了，對啊，這可怎麼找啊。難不成幾百戶人家一家家敲過去問，是方小茹家嗎？然後再被人給轟出來。
要是這樣子找完一圈，那方小茹可就徹底出名了。
戴遜眼見的一時間找不到方小茹家，對自己默誦一遍，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倒也不急著找了。
戴遜見張氏的米袋都快垂到地下了，就道：「阿姨，這袋子沉不沉啊，您把東西放我後座上，我先送您一程，再慢慢找這戶人家。」
張氏一聽就心裡歡喜起來，這小夥子人真不錯，也不與他客氣，就把米袋放在自行車後座上，還一把拿過戴遜懷裡的紙袋，也擱到米袋上用手扶好。
戴遜正好騰出手來扶車把手，於是索性下車來，按著張氏的小步子慢慢推車。
張氏看著這帥小伙，再想想自家姑娘，心裡嘀咕道：小茹都十六了，是應該找個男朋友，最好高中一畢業就能結婚，這個小夥子好像人就不錯，如果能讓他們認識一下就好了。
敦仁里不大，兩人沒走幾步路就到了方家門口。
張氏到門口，讓戴遜扶住東西，自己去開門。
戴遜索性把自行車的支撐腳放下來，幫張氏把米袋提在手裡，看樣子打算送貨上門。
張氏打開門讓戴遜進來，笑著道：「真是巧了，我家就姓方。」
戴遜也道：「那指不定我要找的就是你家。」其實戴遜一路推車過來，這裡直走，那裡右轉，隱約覺得這就是昨天走的那條路，才硬要幫張氏把米送進去，否則這年頭人心叵測，做好事到門口也就夠了，按照戴遜的性格，哪裡會厚著臉皮跟進去。
方小茹聽到了外面的聲音，知道是媽媽回來了，就從廚房裡竄了出來，一邊還道：「魚湯燉起來了，白菜也洗好了。我要上去看書啦。」話說到一半，正看見戴遜傻傻地拎著東西跟在張氏後面進來，不由有些犯傻。
戴遜看到方小茹家常打扮，頭髮蓬亂，一臉嬌憨也不禁愣了神。
方小茹不自在地道：「你怎麼來啦？」方小茹心說這還真是奇怪了，昨天哥哥還把他往我身上湊，今天真人就上門了，這下說不清楚了，難道他真對我有意思？不應該啊，我和他只認識了沒多久，私下裡的接觸也就昨天那一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浪蕩子見色起意？心中不由暗自警惕。
其實方小茹不知道，戴遜也是懵懵懂懂來的，並不是心存不良。
戴遜也正尷尬著呢，心裡已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口中只好含糊道：「你昨天不是說，明天見嘛，我這不就來了。」
方小茹氣急，自己還以為他是個君子呢，沒想到臉皮這麼厚，真是看走眼了。
張氏可不管他們兩人如何想的，口中只道：「手都要斷了，多虧這位先生幫我拎了一段路。可要好好謝謝他。」
方小茹冷冷道：「哦，那多謝了，你還有事嗎？」這就是下逐客令了。
戴遜沒想到會是這麼個開局不利，看看懷裡貼著福字的蘋果，道：「我，我···」
張氏看不下去了，對著方小茹道：「這孩子，快幫把手，接一下。」又對戴遜道：「原來你找的，就是我們家小茹啊，那快請進來吧。」
「啊。」戴遜反應過來，趕忙把手中的米和水果一股腦交到方小茹手裡。
方小茹猝不及防，兩隻手都堆滿了，她瞪大眼睛看著手裡的大包小包，突然道：「媽，你不是去買熬五穀粥的雜糧嗎？怎麼還買了水果？」
張氏道：「沒有啊！」
戴遜趕忙說：「是我買的，我想頭一回上門作客，總得有個見面禮不是？」
張氏儼然一副丈母娘模樣，開心得道：「哎呦，看你客氣的，上門來還帶什麼東西啊，下次可不許這樣了。」
一次不夠，還有下次？！方小茹嘀咕道。
戴遜倒是答應地很爽快，他是真的不知道該送些什麼，難道和杜先生一樣，上門就人家送金檯面和支票？別人還以為你要買姑娘作小妾呢。
方小茹可沒法抱著幾十斤東西和戴遜打嘴仗，於是不理戴遜，徑直把大包小包搬回屋裡，雜糧搬到廚房裡靠邊放好，水果就放在平時吃飯的桌子上，方小茹手一松，紙袋最上面幾個貼著福字壽字的蘋果和柑橘就滾到了桌子上，方小茹不由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