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洪福里

杜維藩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怕風險，就怕沒利益，投機生意就是他最好的選擇，就算戴遜不幫他，他也要一個人做下去。

戴遜雖然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還是答應想辦法。

杜維藩不愧好和戴遜從小一起長大的，很了解這個弟弟，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軟了。

杜維藩開解戴遜道：「你這木魚腦子，你不做其它人也不會作，其它人賺了錢花天酒地，買奢侈品，轉眼又到外國人手裡去了，你就不能拿出來來救濟難民，給父親給自己買個好名聲。」

戴遜一聽也是，自己還可以把賺來的錢用來做善事，甚至可以用來平抑物價，不比被那些無良商人用作個人享受好得多嘛。

戴遜心裡這麼一想，就好受了許多。

放下心理包袱后，戴遜主動地道：「那趕明就請大哥再跑一趟，把我的那點東西也拿去抵押吧。」

杜維藩見弟弟想通了，很是開心地道：「好說，我今天摸過底了，珠寶古董這類雖然他們只給五折，但黃金他們給九折，你那份國債他們也可以出到八折。這樣又是一萬多塊。十二萬的本錢，不知道能賺回多少？」

在上海交易的大宗商品里，麵粉、布匹、棉紗、煤在戰亂時都是必不可少的緊俏物資，但是這些品種的交易量太龐大了，自己手裡的十萬大洋看起來好像很多，但是投下去，一點用都派不上，買來的糧食估計連稀粥都供不起幾十萬難民幾天的食用。這樣看來只有選擇一個交易量小的品種。

戴遜想了想，道：「不如囤積一批西藥吧，剩下的錢可以試試看做空國債。」

杜維藩眼前一亮道：「有道理，日本人進攻上海，對南京中央政府的財政影響一定很大，到時候民眾對國債的信心一定大受打擊，各類債券跌幅一定會很厲害的。」

戴遜心裡有些難受，道：「可惜，買國債的很多都是普通百姓和愛國商人，這樣一來，他們不知道要損失多少。」

杜維藩對戴遜的態度十分不屑，半是戲謔半是安慰地道：「你這人就是心太善，喜歡悲天憫人。這世道人吃人才能活，要麼吃人，要麼被吃，憐憫是要不得的。大不了，你今天咬了他們一口，以後算上利息還他們兩口就是了。」

第二天，杜維藩一大清早又匆匆出門，去忙著到銀行貸第二筆款和到期貨市場上開戶。

戴遜則出發去會見郁家德昌公司的大班，郁家第二代的中堅，郁乾崆。

昨天郁乾崆回到公司后，很快就知道了杜家人要和自己見面，進行商業談判，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杜先生要來收取利益了。

「一開口就是洪福里，好大的胃口啊。」郁乾崆摩挲著一塊羊脂白玉把件，陰沉著臉思索著。

洪福里是郁家一項重要投資，價值在一百五十萬大洋的土地和高達六十萬的房屋造價，洪福里的房產價值至少就是二百一十萬。

在洪福里項目開工之前，郁乾崆曾經和手下的經理們仔細算過一筆賬。

洪福里的兩百幢新式石庫門民房，包括一百幢二開間的石庫門，八十間的三開間和二十間的五開的間豪宅，總佔地面積達到三十一畝，為了打造成郁家德昌公司的招牌，郁乾崆在施工時不惜工本，在建築質量和檔次上，可以說是滬上同類石庫門中的精品。

不考慮其它因素，只簡單以每棟房屋佔地面積按照附近同類民房均價計算，二開間石庫門的就算一萬大洋，三開間的石庫門賣一萬四千大洋，五開間豪宅開價兩萬大洋，這樣簡單計算下來，整個洪福里價值也在二百五十萬大洋以上。

當然實際上就算有人開價二百五十萬大洋要買，郁家也要看看人頭，考慮要不要給這個面子。

在郁乾崆的預期中，洪福里在未來的十年至少還會升值一倍以上，因為洪福里地處公共租界向西的拓界部分，稱為西區。

西區和虹口北區一起從當時還在北京的滿清朝廷手裡租借出去不過三十來年，位置上要比作為老公共租界的中區要差不少。

尤其是公共設施的建設，直到十幾年前還幾乎是一片空白，沒有大馬路，沒有水電，沒有商業，自然也不會有人氣，價格也上不去，所以以前郁德昌在得到這塊地之後一直是當作公司倉庫使用，直到十年前，這裡才開始高速發展起來。

當然新界也有新界的好處，首先就是地價便宜，二十幾年前，這塊地皮郁德昌不過花費了幾千大洋就到手了，而那時在老租界里一幢像點樣子的洋房就不止這個價。

其次就是規劃合理，在拓界之初，西區就是一片農田和一些農戶，使得租界公董局開發起來可以完全沒有顧慮，道路整齊，汽車可以暢通無阻，路邊樹木成蔭，只是這樣的開發耗資巨大，公共租界的工部局一直沒有全面實施，拖拖拉拉的，今年修一點，明年又修一點，結果還是破爛一片。

直到法租界的新區在民國初年建立后，很快一躍成為上海最好的高檔住宅區，富豪紛紛移居法新區，工部局才如夢方醒，投入大量資金進行基礎建設，不過十年下來也已經顯現成效。

這塊當年只值幾千的荒蕪土地，現在價值已過百萬，不算這些年裡為郁家創造的財富，就已經獲利上百倍。

但在郁乾崆看來，區區一百萬大洋的利潤，還遠遠不夠，西區的地價不但比不上毗鄰的中區繁華地段，就算是與南邊的法新區相比也還有差距，有差距就意味著有升值的潛力。

所以郁乾崆不準備直接出售洪福里，只打算出租，而且就算是出租，在經理們的估算下，每月也會給郁家帶來高達一萬大洋的現金收入。

這簡直就是只不但會下金蛋，還會長個頭的金母雞。

只是時間僅僅過去兩年，世道就大不一樣了。

洪福里所在的西區相對於公共租界中區和法租界來說地段是稍差些，但有價格上的優勢。

相對於北面華界的閘北和虹口北區租界價格上是貴不少，但在地段和公共設施上又有突出優勢。

再經過郁乾崆的精心打造，這就形成了洪福里獨特的中端市場優勢。

但話又可以反過來說，洪福里相對於公共租界中區和法租界來說，價格上是便宜點，但地段是處於劣勢的，那些富豪是指定不會來住的，掉價。

相對於北面華界的閘北和虹口北區租界地段和公共設施上確實好許多，但價格上有確實是貴不少，反正平民百姓寧願委屈點，也不會來洪福里奢侈一把。

原本郁德昌指望的中產之家，殷實人家又因為在經濟危機中受到損失，暫時失去了消費**，就算知道洪福里的房子好，地段也不錯，也不會特地跑來住。

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但是在郁乾崆心目中，這隻脫毛鳳凰也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寶物，杜先生想靠救一個郁家嫡孫的「舉手之勞」就換一個洪福里，未免分量不夠。

如果杜先生的要求太過分，大不了撕破臉皮，到時候翰林侄兒也只能犧牲掉了。

郁乾崆冷酷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