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中暖
她狠狠的點頭:「什麼都可以!」
他笑了,「這丫頭有點意思,陳述留著她吧。」
被他叫陳述的男子明明比他還大,卻對他曲弓卑膝,「是,默少爺。」
那個冰天雪地的傍晚,木槿有救了,而她擁有了名字與重生。
而那句「什麼都可以」的承諾,讓她的一生以「痛不欲生」作為代價,慘烈無比。
連默修長峻拔的身影猶如一座穩而不倒的大山屹立在她的面前,狹長的鷹眸劃過一抹深諳,腦海里浮現的是熟睡的容顏,步伐到底是沒有移開。
雲瓔珞暗暗詫異,他竟然會這般強勢態度為一個女人,不惜與自己公然對峙。
他極少會用這樣的態度對自己,上一次這樣還是那個女人死的時候。
連默與雲瓔珞對峙良久,會客廳的氣氛劍張弩拔,凝重的讓一眾傭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雲瓔珞欲出聲呵斥他,從樓梯處傳來清冷的聲音,字字清晰的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畔,「你是在找我!」
雲瓔珞抬眸看到身著深色毛衣,宛如瀑布般的長發清湯寡水的散落在肩膀處的姬夜熔,沉澱歲月的雙眸里鎮定不在,掀起驚天駭浪,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的盯著她沉靜的容顏,拉著連湛的手驀然的鬆開了……
「你……還活著!」聲音是極盡全力恢復鎮定,卻還是有一絲情緒的泄露。
姬夜熔縈繞著冷漠的五官不悲不喜,漆黑的雙眸宛如一潭死水,毫無漣漪。
沒有回答她毫無意義的問題,眸底的波光犀利具有穿透力的落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連湛身上,卷翹的睫毛輕顫:這個孩子……
「若我打了他,你當如何?」泛白的唇瓣輕啟,不等雲瓔珞回答,她抬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心臟處,「在這裡再補兩槍?」
連默聞言,劍眉緊蹙,還沒來得及說話,雲瓔珞咬牙切齒,聲音里的痛恨與厭惡不加掩飾,「你以為我不敢?」
姬夜熔沉靜如故,聲音清冷,甚至透著幾分輕蔑:「你傷得了我?!」
在這天下間無人能傷到她,能傷到自己的唯有那一人。
只有他。
可現在沒有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到她!
「你——」雲瓔珞被她狂妄的態度氣的說不出話,慍怒越發難以抑制。
「這件事到此為止。」連默清冷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徘徊,在雲瓔珞欲要發作時,補了一句:「做人要飲水思源,雲夫人,你說是不是?」
言下之意,不管姬夜熔有沒有打過連湛,連湛的命是她救回來的,這一點毋容置疑!
雲瓔珞氣的臉色泛青,面對連默的維護,姬夜熔的輕狂,她還能說什麼!
本是想為連湛出氣,卻沒想到竟然見到了她!
柳若蘭啊柳若蘭,竟然算計到她頭上來了。
「夜深了,木梵還不送皇太子回去休息!」連默再次開口,也算是給雲瓔珞一個台階下。
木梵看向雲瓔珞一眼,走過來彎腰抱起連湛,與雲瓔珞一起離開夜園。
連默走到她面前收步,眼角的餘光掃到她腳上的拖鞋,薄唇微勾。不錯,已經記得穿拖鞋了。
姬夜熔清冽的眸光迎上他,聲音機械,「你是不是也相信我動手打了他?」
連默不答反問:「你說呢?」
姬夜熔垂眸,聲音冷淡:「無所謂。」他的信與不信,於她而言不重要。
轉身要走時,身後傳來他溫雅的嗓音:「阿虞一出手,絕不留活口。」
她的步伐頓了下,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心頭收緊。這麼多年,縱然他對自己毫無情分,可終究是了解自己的。
姬夜熔若是出手,怎麼可能是打,而是直接取對方的性命。
哪怕對方是一個孩子。
總統府連湛的房間,房間內只留了一盞睡眠燈,光線淡雅。
連湛已經用過晚餐,洗過澡換上睡衣,此刻已經睡著了。柳若蘭坐在床邊,用顏惜給得葯輕輕揉著他手臂上的淤青。
雲瓔珞站在黑暗處,波光偏冷,「你是故意引我過去,四年的長進全算計到我頭上了。」
柳若蘭將連湛的手放進錦被裡,回頭看向黑暗處,聲音壓得很低:「我沒想過要算計你,我只是要你親眼去看她回來了,閣下對她……已經不一樣了。」
最後一句話里掩飾不住的不甘心。
雲瓔珞隱隱輕哼一聲,「不過是他撿回來的一個乞丐。」
「可他會為那個乞丐穿鞋,會關心她經期來了,會讓湛兒給她下跪。」他從來沒這樣關心過自己,從來都沒有。
雲瓔珞有些不相信她口中所說的人是連默,可想到今晚在夜園發生的一切,他那麼強硬的態度要護住那個女人,四年前又……
她隱隱相信了,所以陷入無盡的沉默中。
柳若蘭眼底拂過一抹精光,「她遲早會威脅到我和湛兒。」
「不要杞人憂天,屬於你們母子的誰也奪不走。」雲瓔珞聲音沉冷,斬釘截鐵,頓了下,補充道:「尤其是湛兒。」
只要有她,誰也不能搶走屬於湛兒的一切。
雲瓔珞丟下這麼一句保證,轉身離開,回自己的莊園去。
房間里只剩下柳若蘭和已經睡入夢鄉的連湛,她長久的凝視著連湛,指尖輕輕的在他臉頰上摩挲,輕聲呢喃:「我誰也指望不上,只有你了。湛兒,你一定要給我爭口氣。」
只要她握住湛兒這張王牌,雲瓔珞就永遠是她最大的靠山,自己就永遠是總統夫人。
這個位置誰也不能和她搶,誰也搶不走!
姬夜熔是被他們在樓下的爭執給驚醒的,此刻已經睡不著了,坐在梳妝鏡前看著合上的文件,腦子裡還是在想木槿的死。
連默去浴室洗澡,出來時渾身上下只裹了一條白色的浴巾,頭髮潮濕,健碩的胸膛上掛滿晶瑩剔透的水珠。
姬夜熔不是有意想看,只是他站的位置剛好可以投影在她面前的鏡子里。
他好像比四年前又長高些許,也比四年前更加的偉岸,俊臉惑人,眉宇間不似從前那般的張揚,卻多了許多內斂與持穩。
身體鍛煉的也比從前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肌肉線條均稱分明,腰間絲毫贅肉都沒有,他是側身而站,能看到他身後腰間還有一個淺淺的腰窩。
他拿了一件灰色的長睡衣隨意套上,腰間的腰帶更是隨便的系了下,領口敞開,好身材盡顯,一覽無餘;走過來時腰帶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再睡一會。」聲音溫軟,像是在哄孩子。
她睡眠時間太短了,吃的又少,這般怎麼能讓身體好起來。
「我不……」
『困』字還沒從口中逸出,整個人被人騰空抱起,轉瞬就被放在深色的大床上,他側躺在她的身邊,拉上了錦被與她同床共枕。
她想起身,腰間被他如鋼鐵般的手掌牢牢扣住,無力掙扎。
他的掌心很熱,隔著衣服落在她的小腹上,問:「還疼嗎?」
姬夜熔掠眸對上他深邃的眼眸,聲音麻木,「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疼了。」
亦不知這樣是好或壞。
雋黑的眸底迅速劃過什麼,削薄的唇瓣逸出來的言語無限柔軟,「一切都會好起來。」
似安慰,似保證,似……
姬夜熔垂眸不在看他,鼻端下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香氣,這種氣息曾經讓她為之痴迷,後來她用三個月的時間明白,這種氣息是有毒的。
一旦沾了這種毒,不會生,也不會死,因為在生死的中間還有一個詞叫:生不如死。
四年後的重逢,他溫柔呵護的態度讓她意外,卻喚不起她心如止水的情緒。
如今的她何止是不知道什麼疼,她更沒有了心,不過是一個還有呼吸的活死人罷了。
連默的長臂關掉了床頭的睡眠燈,室內瞬間沉靜在一片黑暗中,兩個人的呼吸似有若無糾纏在一起。
姬夜熔翻了一個身背對著他,卻還是被他的氣息籠罩著,黑暗中睜大眼睛,無處可瞧。
多少個夜晚,她就是這樣睜大眼睛,靜靜等著天亮。
連默一隻手從她的頸脖下穿過抱著她,另外一隻手從腰間穿過落在她的小腹上,滾燙的掌心繼續溫暖著她的小腹,比熱水袋更實用。
滾燙的溫度似是要透過衣服,滲進她的骨血中。
被他溫暖的小腹並沒有覺得舒適,相反此刻她的小腹里匯聚無窮的冰冷與痛苦在碰撞,在激烈的絞殺著她。
她一夜難眠,擁她入懷的人,又何嘗不是。
姬夜熔8歲遇見連默,9歲被他送進基地開始了地獄般的訓練生活,每天與一群男人為伍,沒有公主裙和仙女棒,有的是做不完的訓練和流不完的汗水。
她的體質不錯,訓練隊中表現無疑是最出色,是葉迦最滿意的隊員,甚至破格收她做半個徒弟。
之所以說是半個徒弟是因為他說:我的一生只收一個徒弟,她叫林七。
她理所當然成為葉迦的半個徒弟,在後來的兩年接受葉迦的親自訓練。
一個人在某方面如果特別突出的話,必然在某些方面是有缺陷的,比如情商。
姬夜熔的情商很低,低到隊里的男人開她的黃色笑話,她聽不出來,有人向她告白,她一臉認真的反問別人:喜歡是什麼?對訓練有幫助嗎?
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情感,也沒有人教她,在基地的日子她只知道訓練,只知道她答應了那個人,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直到14歲那年的5月末,一天的泥潭裡的訓練讓她疲憊不堪,拖著滿身泥巴的身子回到基地,遠遠的看到一道輕朗的背影沐浴在夕陽的紅光下,修長挺拔。
待她走進,他回頭看到滿身泥巴的她,削薄的唇瓣不由揚起,眸底的光芒如月光般皎潔,「一年不見阿虞這是變泥鰍了。」
不知從何而來的窘迫,她著急胡亂的抹著滿臉的泥巴卻不知道越抹越多,最後整張臉上都是泥巴,只露出一雙烏溜溜漆黑的大眼睛,滑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