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及花
連默搖頭,手指輕撫著她柔軟的長發,「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木槿走後,他也沒有任何動作,應該是不知道。」
姬夜熔垂下眼眸,陷入無窮的沉默和思考中。
「先吃飯,也許等吃飽了就有力氣想通了。」連默說著,按下內線讓人把午餐送進來。
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結束會議就是為陪她一起用午餐,若是放任她一個人,她肯定是不願用午餐。
懷裡的這個人,他要時時刻刻看著,分分秒秒惦記著,否則誰知道她下一秒是不是就又消失了。
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轎車在總統府內的公路上賓士,坐在車內的男子劍眉星眸,俊朗不凡,輪廓分明的線條一直緊繃著,鷹眸看向車窗外銀灰色的天際,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濃眉漸擰,似有若無的輕嘆:「又是一場暴風雨。」
副駕駛的警衛員,立刻接話:「氣象台說是中到大雨,可能會持續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
想起院子里那兩株日及花,不由的在想,它們能不能撐得過這場暴風雨。
「小槿……」削薄的唇瓣似有如無的勾動,聲音很低很低,低到除了他自己,司機和警衛員都沒有聽到。
午餐用罷,連默有心讓姬夜熔休息,所以在她的溫水裡加了安眠藥。
姬夜熔坐在沙發上沒多久就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連默將她抱進自己的休息室,私心很想陪她一起躺一會,奈何他有太多的事要處理。
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下,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視頻會議,電話,簽署的文件,絡繹不絕,他忙的連喝水的機會都沒有。
下午三點,姬夜熔醒來了,走出休息室臉色極其的不好。
當時程慕正在向連默回報工作,聽到她冰冷而憤怒的聲音,「以後不要給我吃安眠藥,更不要……」
話語在看到程慕好奇而探究的眼神時,收住了。
連默雋黑的眼眸掃了程慕一眼,程慕瞬間反應過來,鞠躬行禮退下。
連默再次看向她,「更不要什麼?」
姬夜熔冷清的眼眸迎上他,聲音隱隱切齒:「不要為我換那個。」
「哪個?」他嘴角含笑,明顯是在逗她。
姬夜熔臉色越發的沉青,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不住收緊,指甲掐進掌心,經絡分明,暴露出她的情緒。
連默斂起笑意,輕聲道:「有什麼關係……」
「連默。」姬夜熔冷然打斷他的話,平生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寒冽的眸底終究沒忍住,劃過一抹痛楚。
他微怔。
「是不是我一條腿廢了就代表著我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了?」
每一個字的音都咬得很重,蒼白的唇瓣上被咬出一道血痕,細密的血珠沁出來了。
連默心頭一緊,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黑眸專註的凝視著她,嘴角的笑意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下沉,「我傷到你了!」
一定是,否則她不會失控到當面說這句話。
「我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姬夜熔說話時,氣息里都卷著一層淡淡的腥血味。
縱然她強大強悍,百鍊成鋼,她只流血不流淚,不喊痛,這不表示她不會痛。
哪個女子願意讓一個男人來清理自己的經血,為自己換衛生巾這樣私密而羞齒的事。
連默鷹眸幽深,骨絡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撫上她的面容,眸底的心疼在一點點的外溢,聲音低啞,「我只是想照顧你。」
無微不至,什麼都可以為她做。
這些事換做其他任何女子,也許會覺得幸福上了天堂,可於姬夜熔而言,這算是什麼呢!
可憐她,同情她,還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想要再讓她成為他的忠犬?
姬夜熔冷冷的凝視他,眉眸里沁著冷意,「我再也不是你能訓練的忠犬了。」
連默撫摸她臉頰的手一僵,眼底拂過一抹錯愕。
姬夜熔嘴角的弧度似是在冷笑。
是的,她聽到了。
曾經程慕很不明白為什麼閣下對姬夜熔一時很好,一時很壞,有一次忍不住的問出了口。
連默沉思片刻反問程慕,「你馴養過動物嗎?」
程慕還沒有回答,只聽到他略帶笑意的說道:「打個比方,訓練出一條最忠心的狗,你要先打它一鞭子,再給她一根骨頭,這樣它就會記住誰是主人,只有聽主人的話才能得到食物。」
他們說這話事,並不知道姬夜熔就在附近,一字不漏的聽的清清楚楚。
她無聲的笑,原來自己在他的手裡不過就是一條被馴服的忠犬,隨時隨地為他賣命。
當時姬夜熔什麼都沒做,沒說,無聲無息的離開就好像沒來過。
之後也沒有任何的反應,一如既往的執行他的每一個命令,毫無怨言。
即便知道自己只是他手裡的一顆棋子,一條比較好用的忠犬罷了。
連默呼吸有片刻的凝滯,眉頭緊縮,低低的語氣道:「你不再是我的忠犬,因為你是我的女人。」
姬夜熔纖細的眉頭微微挑起,凝視他,唇瓣微抿,話音未出,倏然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因為連默低頭吻住了她。
「放、放開、我……」姬夜熔拚命的反抗,明明已經是拼盡全力,不知道為何就是掙脫不開他。
想起在基地訓練時,男女力量懸殊,赤拳搏鬥時,女人很吃虧,但有一個非常不道德卻很好用的方法……
冰冷的眸底劃過一絲精光,她的動作極快,連默反應過來阻止已經慢了一拍,雖然抓住她的腿,可膝蓋已經撞來了,痛得他臉色倏然慘白,兩道劍眉已經擰成一團。
鬆開她,腰間微弓,極其尷尬的用手覆蓋在被她撞疼的地方,狹長的眼眸瞪向她,慍怒漸起,「阿虞,你打算下半輩子守活寡?」
姬夜熔神色沉靜,冷清的眼神斜視他,絲毫歉意都沒有,他完全是自作自受。
若不是他突然輕薄自己,自己也不會做這種不厚道的事。
連默很想忍住,但這種痛對於男人而言是最不能忍,疼的額頭滲出汗水,又氣又惱:「不就親了一下,有什麼大不了?」
「閉上你的狗嘴。」她是真的被他的話氣急了,氣到單薄的肩膀都在隱隱顫抖。
看,自大狂妄,自私兇狠,這才是真正的連默。
「信不信我讓你一輩子都做太監!」
語氣里的狠絕讓人不戰而栗。
連默暗暗深呼吸,強忍痛,站直身子看向她。因為疼痛而帶來的惡劣情緒漸漸壓下,聲音低沉:「我剛才是氣急了。」
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輕撫她的臉頰時,姬夜熔扭頭,避開他的手指,不願再讓他觸碰。
「我沒有想要傷你,傷你自尊的意思。」他的手指在半空僵硬幾秒,訕訕收回,深邃的眼眸專註的凝視她,聲線放緩:「於我而言,好的壞的,乾淨或是髒的,只要是阿虞都沒有關係。我只是想照顧你,像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普通男人照顧自己的女人那樣。」
「阿虞,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嗎?」
四年前她離開的那天曾經說過,自己從來都沒有問過她,她想做自己的什麼,情人還是妻子,或只是臣子。
今天他就想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做自己的女人,以後讓自己來照顧她。
姬夜熔的身子微微僵住,沒有想到他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不想傷她,可此生傷她至深之人偏偏又是他。
他說不想傷她的自尊,卻不知道自己因為他曾經連做人的尊嚴都失去了,活得不如牲畜。
什麼叫多餘?
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還有等我心灰意冷后你的殷勤。
連默,你現在的舉動何嘗不是一種多餘。
四目相對,唇瓣輕扯,一字一頓,堅決如鐵:「我、不、願、意!」
以前不管要做他的什麼,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什麼她都願意,可現在不一樣,不管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情人,她什麼都不再稀罕。
因為她對他的情,早已被那場大雪埋葬在四年前,心死如灰,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波瀾了。
連默神色有兩秒的微怔,沒有惱,幽邃的目光里泛著篤定,「阿虞,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一生你註定是不能離開我,因為我不許。」
我的女人,你想做就做,不想做也得做,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打算要放你離開。
除非你死,或我亡。
「我不會做你的情婦。」姬夜熔唇瓣輕扯,言辭斬釘截鐵,「你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牽制住我。」
讓我對你言聽計從。
「有!」他薄唇極其輕微的勾了下。
姬夜熔:「什麼?」
「我!」
「……」
因為一個突發事件,連默和姬夜熔的談話被打斷,他要立刻和幕僚開一個緊急會議,姬夜熔想離開。
他沒有同意,甚至調來兵鬼的十人守在辦公室門口,除非姬夜熔長翅膀飛走,否則不能踏出辦公室一步。
姬夜熔無奈之下,只得進了休息室,她不想見到幕僚的那群人。
這個會議的時長超過姬夜熔的想象,一直到天黑都沒有結束。
姬夜熔走到休息室的窗口,看到樓下的路燈一盞盞的亮起,泛著幽然的淡光,看似平靜的總統府,實際每一個角落都被嚴密監控,光是攝像監控數量已有上千,很多攝像監控都安裝難以察覺的地方,每一個重要的位置都安排了最好的警衛員把手。
當初總統府的安全圖就是她一手所繪,可以說沒有一處疏漏,因此她比誰都明白,現在想要在不驚動任何人情況下離開總統府,是不可能的。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該在設計安全圖的時候留下一個漏洞,至少現在自己也不會被困在這裡。
會議結束是晚上的七點,幕僚們陸續離開,最終辦公室只剩下連默和程慕兩個人。
連默和程慕討論事件,當姬夜熔走出休息室,他還是第一時間就看到她了,抬手示意程慕暫停,起身走到她面前,「是不是餓了?」
姬夜熔搖頭,眸光看向門口,「我只想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