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野田敦的陰謀(一)

天景二十年二月十八日，野田敦隻身來到了憔郡王都寧安城。除了高大的洋鍾尚未修好之外，這座城市與前次來時別無二致，但野田敦的想法已與以前大為不同。得到野田敦來訪的消息后，風裡軒已早早地從駐地賀蘭鎮趕回了王都等候，熱情無比地將野田敦強拖到風裡家莊院中安頓。二人說了些別後趣事，不知不覺便聊到深夜，酒也有四五分醉了，野田敦這才說起重返憔郡的意圖：「風裡兄，小弟此次前來，是準備在憔郡長住一段時間，許多地方還要叨擾你甚多，所以在此我先行謝過了。」風裡軒連連說不用客氣，卻又忽然感到奇怪，問道：「兄弟年少英才，能與你多相處大哥可是求之不得，當初本還有將兄弟招攬入幕的打算，可兄弟竟然已經有主了，真是可惜可嘆。不過聽說兄弟你回去后就被安平王封了官職，那怎麼會有空到憔郡見大哥呢？」野田敦笑了笑說：「官職嘛，嘿嘿，沒錯，得到了參將一職。」風裡軒不由倒抽了口冷氣，苦笑道：「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大哥我真是沒看錯了人！大哥現已年逾三十，拖家帶口，卻不過是個掌管偏僻地方的千戶！唉……對了，大哥倒也不是自誇，這北國地方的英雄豪傑，我基本上都還認得，斯蘭西郡的總大將安平清准與我亦曾有同學之誼呢。兄弟你屬誰管？只要大哥幫得上忙的，大可修書一封，對你定有助益。」野田敦搖了搖頭說：「沒人管，我和大膽直屬於安平王。」「怎麼可能！」風裡軒立即跳了起來：「副將上無正將統領，四海之內從未有此特例！」「風裡兄，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野田敦把他扯著坐了下來，笑嘻嘻地說：「我們是洋人，所以就特事特辦了。其實這只是個虛名而已，你可知我和大膽名下共有多少士卒？」風裡軒心裡計算了一下，說：「斯蘭西郡本來便兵多，有沒有四千？」「哈哈，只有五百！」野田敦大笑了起來：「風裡兄，斯蘭西郡的確兵多，我搞過一陣錢糧業務，對這個比較清楚，三四萬人總是有的，其中總大將的驃騎鎮就有八千兵，那可是一等一的強兵啊，花錢如流水！」風裡軒默然點了點頭，低聲說：「不瞞兄弟，我們憔郡以前與斯蘭西郡是打過仗的。大哥的初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現在的安平王看似老朽昏庸，當時可是一等一的騎軍驍將！他親率驃騎鎮衝鋒的威力，至今仍偶而在夢中將我驚醒。嘿嘿，當時大哥可是嚇得腿也軟了，渾身發抖，連一石輕弓也拉不開，給父親痛打了一頓。」說到這裡，風裡軒依然心有餘悸，立即捉起杯子來猛灌了一口。野田敦笑嘻嘻地幫他又斟上了酒，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風裡兄不必過於介懷。」風裡軒默默地點了點頭，又仰頭喝了一杯。野田敦一邊給他斟酒一邊說：「剛才一番感嘆，倒把話扯得遠了，其實不瞞風裡兄，我和大膽於危難時承蒙安平王不棄收留，最近又被委以重任，授予參將之職，俸祿是一百五十貫。」風裡軒啊了一聲，隨即咳嗽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吃驚。野田敦笑了笑說：「風裡兄可是覺得太少了？安平家的經濟情況我很清楚，就這樣也很不容易了啊。」風裡軒還是忍不住說：「兄弟，不是大哥我有意挑唆，身為參將，這俸祿還是定得太低了點。雖然四方經濟狀況頗有不同，可就拿這北國地方來說，只要得到了初等神將證書的，即使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在行伍中擔任的是最低級的步兵大將，俸祿也概沒有少於百貫之說，這才體現了神將的價值嘛。如果得到千戶以上職位，更要按照屬地出產程度逐級升高……兄弟，你們這一百五十貫的俸祿，哼哼，不是吹的，就是大哥我也給得起！」「有所不同，大大地有所不同。」野田敦搖頭說：「風裡兄，我倆雖然沒有直管的上司，看起來是自己管自己，但給我們的地盤和兵員都非常有限，一共才五百個兵哪。」風裡軒不由有些想笑，敬了野田敦一杯，說：「那就不知道安平王是怎麼想的了，給你們封這麼高的品秩，卻只給那麼點兵？大材小用嘛！」「風裡兄，所以我們這參將身份當不得真的，只有偶而拿出來唬唬人。倒是你，雖然職為千戶，實際上遠遠不止吧。」風裡軒有些得意，面露得色地說：「有些詳情說來話長，反正現在大哥手下直管的有五旅六十二營，刨去缺額，也總有五千來人罷？」「哦哦哦？」野田敦一聲驚呼，連忙又向風裡軒敬了一杯：「風裡兄，你這可不得了！憔郡總共軍隊也不過萬把人而已，歸你統屬的就佔了近一半，那可是小諸侯的規格啊！」風裡軒悻悻地揮了揮手說：「光是人多又有什麼用？你不知道人多的麻煩，而且轄地遍布本郡西北至南，巡視一次都麻煩得緊！」野田敦問了個刁鑽的問題：「那為什麼風裡兄卻還是位屈千戶之職呢？」風裡軒不由默然，實際上這牽涉到憔郡的一系列歷史問題。憔郡從來缺糧少兵，人數不多，軍官編製也很少（否則以其窘困的財政實在難以供給），但在二十年前抗擊安平王侵略以及更早更早之前侵略安平家地盤的作戰中卻有不少人立了大功。尤其是安平王最後一次攻打憔郡時，曾經親率驃騎鎮已抵達寧安城下，三面圍住攻打，寧安王家被打得屁滾尿流，早已卷好了珠寶細軟蹲在寧安港口的帳篷里，隨時準備上船逃往西涼建立臨時政府了，因此當時給戰功的賞賜定得很高：雜兵斬首一級可提為武士、武士奪旗一面可任步兵大將、百長擊破對方一營可升千戶，千戶陣斬對方千戶的可升參將……超高規格的獎賞在安平王退兵后拖了許久，但最終還是一一兌現了，這就造成了憔郡不幹活光享受俸祿的千戶以上高級軍官和中級軍官狂多，而實實在在幹活的人稀如牛毛的稀奇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