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來水暴動(二)

第十八章 自來水暴動(二)

田敦大聲呼叫著才勸下了鼓噪的人群,苦著臉說:「是水廠故意停水啊!從昨前兩天開始,這個,咳咳,破壞我們水管,打孔偷水的現象就很嚴重。我們送十份水出去,只有三四份到得了大家那裡,水壓都給偷到只有正常值的四分之一了。而且被偷掉的水費還得攤在大家頭上。所以,咳咳,今天不先停水把這事解決了可不成啊!」

門口的群眾一聽之下炸窩了,雖然水壓一類的話有些過於專業,不太聽得明白,但打孔偷水這種話是傻子也聽得懂的。外面的人立即開始一陣一陣地高呼,要野田敦交代究竟是什麼人那麼大膽子敢偷水,野田敦只管支吾不語。外面群眾見野田敦不正面回答,於是就開始胡猜亂罵,語言污穢得一塌糊塗。沒過一會,水廠裡面忽然走出一個身穿官服的精瘦中年人,面黑如鐵地對野田敦咆哮道:「好你個死胖子,說出來解釋,卻搞成這樣?」

百姓中立即有人認出了他,大叫道:「那不是巡城使雷豹家的管家嗎?他來這裡幹什麼?」

野田敦嘿嘿一笑,大聲說:「各位原來都認識,這位正是巡城使雷豹大人家的管家雷放,他今天就是來跟我們水廠商談這個偷水問題的,很快就能解決,大家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如果不加這後面兩句,說不定還真有人打道回府,可加了這兩句話后,反而使大家對洋人野田敦的行為感到可疑,反而不肯走了。有人趁機在下面造謠生事,大鬧道:「媽的,就是雷家把水給我們偷了。大家上去打死他啊!」

此時野田敦才感覺到自己點了一把不容易收拾的火,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看來憔郡人民完全印證了這句話,的確不是容易對付的狠角色。他尤在不動聲色,旁邊地雷放可忍不住了,大喝一聲,隨同前來的雷家家丁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從人群中抓了五個造謠得最起勁的傢伙,一陣亂棒打成了血葫蘆。野田敦心中嘆息。但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雷放這邊打得意氣風發,指著門前數千群眾大呼道:「再有敢嘴賤的,先看看這些傢伙的下場!老爺家不過就是用些水,本也是理所應當的,你們這些無知庶民竟敢胡說八道,滿口噴糞,說大爺家是『偷』!」

野田敦趕忙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卻讓前幾排的人都恰好聽得清楚:「雷大爺,這偷不偷的,在這裡不好說罷。畢竟水費都算在他們頭上的,你們又不裝水表,又……」

「嘿你個死胖子,大爺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了?」雷放大為惱火,大吼道:「你們水廠鋪管線竟敢專門繞開功勛貴族家,只給平民供水,光這一條就可以入你地罪!」

「是是,是小人做得不好。請大爺饒命。」野田敦點頭哈腰道:「不過這都是大王他老人家親自安排的,畢竟經費不足,他老人家說,沒參加壽宴,沒繳納獻金的官員家就都先不鋪水管,等有錢了再說。原話是這麼說的。不信您問大王去。當然了,大王說先不鋪,沒有說一直不鋪,只要有資金了就一定會……」

雷放厲聲喝道:「死胖子,你少來這套,今天你不解決這個事情可別想過關!」

野田敦攤手道:「大爺,巧媳婦也難為無米之炊,現在全城的工程還沒鋪完,就算大王現在答應給你們供水,又哪裡找多餘的水管去?總不能把已經鋪好的水管都刨出來吧。再說。這種事你們來說一聲,大家坐下來商量總好罷?你們這二話不說把我們的總管打幾十個洞,讓水亂流一氣,雖然自己接了不少凈水去,可白白流掉的更是多得不像話,這不是損人利己么?」

雷放正想再提高嗓門威嚇野田敦時,忽然發覺自己再提高嗓門都沒有作用了。從野田敦和雷放地對答之中,外面的數千群眾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事情的始末,原來是功勛貴族們為了用水破壞了管線!這些傢伙鋪設自來水管網時不出錢看笑話。現在卻為了自己的貪慾搞得大家都用不成!

憔郡的官員們作威作福得久了,普通庶民百姓本也沒有什麼維權意識。偶爾搞個小規模暴動,給軍隊打得頭破血流也就算了,極少有人產生上山當土匪的念頭——因為憔郡的環境惡劣到了土匪完全無法生存,只有老老實實地當刁民還能芶延殘喘。可是一方面天熱斷水,正是人人心煩意亂之時;一方面聽到野田敦句句言之有理,還有寧安王的支持,可這個連官都不是的管家卻口氣極大地步步相逼!圍觀群眾

緒們很快變得激化了,聲音從低聲嘈雜變得高聲亂吠渡到了統一地怒吼:

「打死他,打死他!」

雷放管家被這種驚天動地的怒吼嚇了一跳,但數十年來對群眾的輕視使得他依然沒有引起重視而有所收斂——畢竟要讓這種作威作福慣了的狐假虎威者在千百個他從來瞧不起的庶民前低頭是非常難的事,難到了可以無視現實地程度。他立即下令家丁們依樣畫葫蘆地捉拿刁民首領,但這些手持棍棒的家丁再次衝進人群后,卻不象上次那般勢如破綉,而是如冰塊投入熔爐一般,迅速無比地給憤怒的人群吞沒了。野田敦見勢不好,連忙把雷放掩護進水廠,吩咐手下把門關上頂住,然後急迫地對雷放說:「雷大爺,這可不好,刁民暴動了,您快逃吧!」

雷放親眼見自己的十幾個手下被刁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碾碎至渣,其中一個人就在三米之外被砍下了半邊肩膀,血沫都濺了不少到他身上,此時方才知道厲害,已經慌了神,慌忙問野田敦:「你這裡可有後門?」

野田敦慈祥地拍著雷管家的肩膀說:「後門早就被人堵上了,您一出去准死。好在我們水廠什麼都缺,就不缺洞,您就鑽下水道走吧。」

被嚇得屁滾尿流的雷放在野田敦的指引下跌跌撞撞地鑽進了下水道,狼狽萬分地逃回了家中。聽到他添油加醋的敘述之後,原寧安州巡城使雷豹登時勃然大怒。雷豹在巡城使的位置上已經坐了三十多年,實際上掌管著寧安州除王宮禁軍外的所有城衛軍,作威作福慣了地,三十多年來鎮壓刁民起義已不下十餘次,對刁民暴動早已毫無一絲敏感。不過他近十年來其實早已沒有履職,只是坐在巡城使位置上吃干餉,實際工作都是下面的幾個百長在做。而他這個巡城使近十年來算是虛有其名,現在更是有名無實,根本已是個空銜罷了。以前只要他肯出手,還調得動一城兵,現在就算把吃奶的勁用出來,也沒辦法變出一個兵來——最近軍制改革之後,城衛軍已給全部解散,一個都不剩了。此時城內只有一千多廂兵,歸二王子寧安詢掌管,而寧安詢向來看不起他這個光吃厚祿不幹活的老傢伙,因此向他要兵鎮壓刁民出氣不但很麻煩,而且掃面子,不是雷豹這種老資格的首要選擇。雷豹稍微考慮了一下,決定甩開二王子單幹。他立即聯絡了自己的兒女親家,憔郡鎮撫使牧野鈞、摯友挂名總大將花闌嚴、總大將白山雄三家人,動員了四大家族蓄養的一千多名武士和家丁,都穿了盔甲,拿了武器,浩浩蕩蕩地沖向水廠尋仇。

古代社會召集人手需要的時間很長,儘管四大家族向來同氣連枝,聯繫緊密,但臨時聯絡、動員、裝備都需要時間,折騰下來趕到水廠時,離雷家十幾個家丁被滅已過了三四個小時。按照常理,此時刁民們早應該散得一乾二淨,最多抓幾十個愛看熱鬧逡巡不去的倒霉蛋砍了充數,好歹也能出一口惡氣。不料野田敦做了手腳,一直拖著鬧事群眾沒走,還帶著些代表去看過了被功勛貴族家偷水破壞地管線,群眾們更是氣惱得怒火萬丈不可收拾之時。野田敦一面添油加醋地煽動他們的火氣,一面好言相勸他們要以大局為重,和諧為重,通過合理途徑反映問題而不要運用過激手段——這種官腔十足地話由一個沒有行政權力的商人口中說出來,只會使得百姓們更加反感而已。就在此時四大家族的家丁們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連一聲宣戰口號都沒有,雙方就刺刀見紅地拼到了一起。

群毆迅速演變成了暴動,野田敦再次關上了水廠的大門,登高而遠觀之,很快為寧安州刁民們的戰鬥力發出了連聲讚歎。這些百姓雖然衣著破舊,但手裡的傢伙並不少,鋤頭、扁擔、匕首、鐵棍、離別鉤、血滴子……什麼亂七八糟的傢伙都有,加上人數眾多,招式陰毒,一時間與四大家族的家丁倒是戰得難解難分,水廠門口剎那間變成了血肉四濺的修羅場。打了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后,儘管鬧事百姓這邊人多,但四大家族一方畢竟有不少武士助陣,裝備又好,逐漸佔據了上風。雷豹初時還在遠處看著,沒過多久也忍不住揮動狼牙棒衝進人群大砸特殺,此時已殺了三四十人,正是意氣風發到了極點之時,仰天大呼道:「兒郎們,殺光這群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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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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