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雀在後(一)
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隊廂兵從道開了過來，從外面又將四大家族和亂民們包在了中間。雷豹眼睛一瞥，已數出來了十二個百人隊，寧安州的廂兵算是差不多來了九成。原本四大家族人更多些，但他們已經搏殺了半個多小時，雖然殺死殺傷亂民甚多，但自己也減員不少，人也疲憊了，沒有與廂兵為難的充裕資本。於是雷豹示意手下暫停，出列對廂兵大呼道：「詢小兒，此處刁民作亂，老夫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們來晚了！」
廂兵中閃出一騎黑騎，坐在馬上的人少年老成，黑衣黑馬，一臉虯髯，正是以武勇著稱的寧安王次子寧安詢。他此次受寧安王直接下令來「剿滅叛亂」，本來心中對雷豹等人敢造反之事尚半信半疑，可聽到雷豹如此擺老資格的譜，心中頓時竄起一股惡感，冷笑了一聲說：「哪裡來的刁民？倒是看到遍街的橫行不法者！雷豹聽命——本人奉父王令，率廂兵前來平定叛亂，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卸甲跪服，可饒一死！」
聽到詢王子前半句中的「平定叛亂」時，雷豹還暗自高興，但聽到後半截就不對了。鬧事刁民們都是布衣赤膊上陣，這裡穿了盔甲的就只有四大家族的家丁。閃念一想時，雷豹忽然有些額頭見汗——西涼國家有一條規矩：文武公卿家中可以蓄養家丁和武士，但卻不許在戰爭以外的時間裡、沒有軍事任務的情況下五人以上荷甲在城市中行走，否則視為叛亂。如果按照這個人數標準來粗暴簡單地計算，雷豹已經叛亂了三百多次，雖然不至於罪該萬死，卻也足以挫骨揚灰。族誅除根。
西涼國家普遍民風彪悍，武將權力過大，這種規矩顯然是為了維護王權，減少內部消耗，因而一直在西涼國家中推行。不過憔郡地處偏僻，水土風情與其餘西涼七國大不相同，因此西涼的通行規矩雖然都有，但大部分規矩在絕大多數時候倒沒有被認真執行過，否則滿朝文武公卿早就叛亂殆盡了。所以這個理由雖然言之有據。卻難以讓人心悅誠服。雷豹想到此節，立即大呼道：「無知小兒，沒大沒小的，跟老夫胡言亂語！你不配與老夫說話，叫你老爹來見我！」
寧安詢聽了之後，面色立即發黑，加上黑衣黑馬，整個人就黑成一團了。野田敦久聞這詢王子面黑時要殺人，於是額外注意。果見他拔出腰間短劍——卻還當真是短劍。只有不到一尺長，所有人見他拔劍，都以為是拔出長劍號令廂兵衝鋒，誰知道拔出來的是這麼一把短劍，頓時肅穆地氣勢就曖昧無比，雷豹更忍不住放聲大笑出來。就在他張口大笑之時，詢王子忽然手臂一揮，短劍如迅雷閃電般激射而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繞過了雷豹身前兩名武士的格擋。端端正正地扎在了雷豹面門正中，一擊斃命！
「無法無天的叛逆賊臣，殺無赦——殺！」
隨著詢王子一聲暴喝，廂兵們開始向猝然間失去主帥而陷入混亂的雷家軍發起攻擊。雷家軍正是六神無主之時，根本頂不住攻擊，不過三四個回合就給沖得四散奔逃。卻給躲在一邊當配角的鬧事百姓逮住連撕帶咬，頃刻間就被淹沒在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雷家軍已滅，廂兵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依然步步緊逼著向另外三家人馬推進過來。鎮撫使牧野鈞一看這情形便知道事情鬧到這個程度已經無法善罷，心裡一橫，起了殊死搏命的念頭，對花闌嚴、白山雄二人說：「今日之事，束手就擒唯有任人魚肉而已，不如拼了！」
二人一起回答：「牧野大人是老將，一切就都聽你吩咐了！」
牧野鈞用刀尖指著對面地廂兵。臉上肌肉不住抽搐著：「如今之勢，尚有可為！我們三家人馬，此時能用的仍有八百之數，對面廂兵不過千人而已。如今雷兄被當陣暗殺，我們大可鼓舞士氣，拚死一擊，定可消滅這群烏合之眾！然後，哼哼！」
白山雄是憔郡的總大將，但那是因為他在那群「鎮將掛總大將銜」的人中間最年輕。又是正兒八經的四等神將，所以才得到這個正職。身為神將和能不能帶兵其實是兩回事。因此十多年來他都是靠個「混」字，如今已經混到了五十多歲，卻依然活在三十多歲的精神狀態中，特點就是特別不知趣。牧野鈞明明還沒想好「然後」該怎麼辦，他便問：「然後呢？」
牧野鈞給他蹩得沒辦法，咬牙切齒地叫道：「斬殺詢小兒，驅散廂兵，入主王宮！」
「高，實在是高！」算，那樣我們就可以挾持大王，號令全郡了！」
「為什麼不殺掉大人，取而代之呢？」白山雄呵呵大笑起來：「寧安家坐這憔郡的江山也太久了罷？我們何不誅其全族，然後我們三家人輪流坐莊，享用這大好江山？」
牧野鈞吃驚地看了白山雄一眼，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恐懼：白山雄這人是個地道的草包，想到什麼做什麼，這種想法定然是在這一剎那產生地，讓這種人長期擔任總大將，就如同在火爐上面跳了十幾年舞。牧野均甚至產生了一絲上位之後立即除掉白山雄的想法，不過瞬間又為這種事還距離太遠而放棄了思考。他迅速審視了一遍戰局，喝令道：「白山老弟，突擊廂兵陣營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全力殺入，直取詢小兒的腦袋，現在城裡沒有別的兵，其他大臣聽到雷兄被殺一定也會沉默應對的，所以只要殺了他，萬事皆定，一切就交給你了！」
白山雄此時卻顯得扭捏了起來：「話雖這麼說，我們一起突擊不好么？咳咳，我這四等神將，已經是天景元年時評的了，而且聽說詢小兒蠻厲害的……」
「主將不可喪志！」的四等神將，詢小兒是個還未通過神將評定的黃口小兒，你倆之間不但有四級地神將級差，還有二十年的修為之差，就如天壤之別，他定然在你手下走不過一招，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