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登門砸場(五)

著關海法王霸之氣再現，明郡群豪們一齊吶喊著拔出器，一時間劍戟如林，刀光勝雪。徐膽身後的烏赤力、白少成等人雖然都抱有看好戲的心態，見到如此動靜亦忍不住如臨大敵，接連後退了幾步，將手按在了刀柄上。徐膽倒如沒事人一般，唉聲嘆氣地說：「關老太爺，如果讓我早來兩天，也必定不會是這種山窮水盡的模樣，再怎麼也要搜刮個百來貫才好開張啊！可是現在……這樣吧，我悄悄地給你說個事。」

關海法一臉疑惑地湊過耳朵去，徐膽悄悄地說：「關老太爺，要不要我們打個商量，行個方便？這十貫的確是少得不成話，可去年我剛參加工作時，年金才正好一貫，這都是我的十年之資了，要不你先拿著，寬限幾天再……」

「放屁！」關海法大聲對徐膽耳朵怒吼一聲，退開一步喝道：「黃口小兒，毛都沒長齊就想消遣老子？兄弟們，跟他們……」

徐膽趕在關海法說「雄起」或者「拼了」之前把他的話截了下來，如犯錯的小學生們忐忑不安地瞧著關海法說：「關老太爺，我這才剛到任，多少給個小面子不是。您說這件事怎麼辦吧……」

「哼，我料你峰谷城現在也拿不出兩萬貫來！」關海法狠狠地唾了口唾沫，喝道：「拿錢的時候好話說盡，拿了錢屁事不幹，最後讓些不知所謂的傢伙來糊弄老子，你們這些斯蘭人都是些慫人、閹蛋、豺狗、懦夫！今兒老子就要親自動手來搜，刮地三尺也要找出些銀錢來，不能讓咱們這些兄弟們白來一趟！既然你們起初就不老實，就得讓你們知道不老實會有什麼後果！明告訴你，今天讓老子找到一百貫也好。一千貫也罷，都是你們這些沒種軟蛋害我們兄弟白跑一趟的酒錢，那兩萬貫的債一分不能少！」

隨著關海法的一聲令下，明郡好漢們一鬨而散，化整為零形成多個小隊開始衝進議事堂中搜掠。原本準備看笑話的烏赤力等人傻了眼，直到看到那些好漢們開始哄搶議事堂地桌椅板凳時才驚醒過來，急忙上前叫道：「關老太爺，你可不能這樣，峰谷城雖又小又窮。好歹是公家管轄之地，我們也都是有身家功名的公門武士，傳出去的話，可讓我們怎麼做人那！」

關海法輕蔑地哼了一聲，抬眼向天——雖然氣勢上一直保持著對徐膽和峰谷城諸君的全面壓倒優勢，他依然沒有放鬆，手下人大多前去搜掠峰谷城公物財帛了，可他身邊依然保留了五名野神將，使得他絕對確信徐膽烏赤力等人就是會一分為三的分身術也不能折損他一根寒毛。烏赤力等人在關海法處碰了一鼻子灰后。又聚集到徐膽身邊，大聲疾呼道：「城守大人，你得立即想想辦法，不能如此斯文掃地，顏面無歸啊！」

徐膽長嘆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辦法呢？畢竟是我們理虧在先，欠了人家錢！」

眾人齊聲抗議道：「可是也不能這麼哄搶公家財產啊！」

「僅僅是公家的東西，還算好了！」徐膽深深地吸了口氣，對關海法鞠了一躬，說：「關老太爺。今天的事實在是晚輩無能，沒辦法做到皆大歡喜，但是晚輩素來聽聞，江湖豪傑們最講究『冤有頭，債有主，一碼歸一碼』。這件事是前城守留揚惹下來的。雖然純屬他私人作惡，卻也是公家的事。留揚現在已經被砍了腦袋，唯有我這個繼任城守和這座小小地峰谷城替他償還，這些都很合理，所以諸位好漢們雖因一時義憤準備拿些公家的東西，我看也屬合理，所以看得起什麼就儘管拿吧。不過晚輩想與關老太爺做個約定：這次只拿公家的財物，城中商家百姓和城外庶民的身家安全，希望諸位好漢予以關照，不要驚擾他們。」

「嘿嘿。老子說你一直在想些什麼呢，原來是想收買人心？」關海法終於放下提防，開懷大笑起來：「小子，這時候才來收買人心是不是晚了點，你又拿什麼來買？哈哈，哈哈！」

徐膽又鞠了一躬，堅持說：「不管關老太爺怎麼想，晚輩唯有這點要求了。公家的東西，我們一概不管。但如果驚擾到了百姓，城中軍士的家眷多在此處。他們必定不能忍耐，何必小事惹大呢？因此希望關老太爺能許下此事。」

關海法此時徹底把徐膽看扁了。雖然藉機生事掠遍全城看來已不能順利進行，但順順噹噹地搜刮一回公家財產還是事先未曾想到的，定能頗有收穫，而且日後走私生意還要經常與峰谷城百姓打交道，與全城為敵並非好的選擇，當下他便答應了徐膽的要求。徐膽這才吩咐烏赤力等人分兵把守各條街道，不讓明郡好漢們在政務堂等公家設施以外地地方撒野。峰谷城的雜兵們起初也打算看熱鬧，看到明郡好漢們如狼似虎地放開手腳大肆哄搶，方才開始擔心自己和家眷的安危——儘管他們的所有財產可能加起來也不值幾貫錢，但那已是這些身處社會最低層者的一切，絕對無法承受被剝奪的一切。於是他們立即煥發出了百倍以上的精神，緊張快捷地開始執行巡守任務，其精神面貌和行動效率轉變之快，不得不讓徐膽暗嘆：如果這些人能夠早些如此，又何至於讓事情演變到非要讓明郡豪強們在家門口撒野的一步？

很快，議事堂的桌椅板凳被搬走了，政務堂的鏡子和銅鑼被扛走了，軍械庫里地破槍銹刀爛盔甲被拖走了，城守宅邸的屏風和酒具被抬走了，養在廚房后待殺的老黃羊被牽走了，甚至被留揚養大的一隻膘肥體壯的花貓都被拎走了。老黃羊的命運不問可知，徐膽窮極無聊時倒牽挂起了那隻肥花貓地下場，當下捏指幫它算了一卦，似乎是入人口腹之相，委實大凶。

什麼都可以搶，明郡好漢們自然一個個搶得精神矍鑠，興緻勃發，如果讓不明事理的外人猛然間看到這一幕，一定無法想象這些人竟然是身懷武功，其中任何一人都能橫行鄉里的野武士——他們此時的嘴臉跟那些最卑微的乞丐小賊已沒有什麼兩樣。烏赤力等人看著這些豪傑們搬走一件又一件象徵著公家正統的峰谷城公物，直氣得渾身發抖，雙目發紅，卻又知道自己一對一絕非對方對手，何況對方人數還比自己多十倍，此時能做的也唯有攢著拳頭咬碎鋼牙而已。幾個身手不行卻素來高傲的武士甚至已撲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