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改制(二)
赤力看著手中花花綠綠的票子，一時眼神也變得迷離了好一會才注意到票上小印的字樣，努力辨識了一會，遲疑著問：「城守大人，卑職文化水平低，不是很清楚，這印章上可是『安平加代印』五個字么？」
其實徐膽此時一個天界字還不認識，與烏赤力相比算得上文盲了。他半點不露出心虛的模樣，點頭說：「你認得不賴，就是你說的那五個字。大家知道這五個字的含義了么？不錯，我們北國公司正是由我們斯蘭西郡的唯一王位繼承人，未來的郡王安平加代公主一手操辦成立的，是個前途無量的新型公司……算了，跟你們說這些也不會懂，反正你們知道我們公司的後台老板是誰就知道我們公司有多牛氣了，這種軍票上蓋了公主的章，你們該知道含金量有多高了吧？絕對的硬通貨啊！」
儘管宣傳功夫做得賣力，但峰谷城官兵文化素質普遍屬於爛泥糊不上牆的檔次，硬通貨什麼的都聽不懂，宣傳效果難免大打折扣。烏赤力哭笑不得地說：「城守大人，這票子是很好看，可說白了不就是一種漂漂亮亮的欠條么？我拿這六張欠條，能買到東西嗎？」
「當然能！」徐膽自信滿滿地說：「從今天開始，峰谷城禁止銅錢和金銀貨幣的流通，全部改用軍票進行日常交易。凡是違背此令者，依照情節輕重，拘禁抄家直至處死！所以，這些軍票立即就會變成能夠流通的貨幣了，各位，我想你們不會對這個命令有什麼意見吧？」
眾軍士完全不能理解徐膽的宏偉遠圖，只想著自己馬上就可以**裸但披著合法外衣對他人的財產進行掠奪了。於是一個個立即如沐春風，發了瘋地大喊了起來：「當然，當然，城守大人千歲！」
校場解散后，徐膽立即指使人在城中貼出了醒目的北國公司接管峰谷城告示和貨幣改革告示。城頭變化大王旗是這種邊境城池屢見不鮮的事，何況這次變來變去還是徐膽主事，老百姓們自然對編篡掛羊頭賣狗肉地拙劣劇本的北國公司一點興趣都不會有，而是圍攏研究起了貨幣改革告示。這份告示措辭頗為激烈，言明峰谷城所有人員都需將傳統的銅錢和金銀拿到北國銀行峰谷支行兌換成軍票方可使用。凡是藏匿二百錢以上的都要坐牢，藏匿一貫以上的要處死，刑罰不可謂不嚴厲。
告示發出后，當天下午徐膽便命令烏赤力和藍挨家挨戶地動員人兌換軍票。但從實際效果看，跟入室搶劫的效果也差不太多，起碼錶面上看起來很象，也沒有任何人覺得自己「兌換」到的那些軍票真值什麼錢。白少成對這種行徑實在看不下去，到徐膽面前進言道：「城守大人，這種做法似乎頗為不妥。萬一激發民變可就不妙了。」
徐膽滿不在乎地說：「不要緊，你等著看好了。」
峰谷城本來不大，烏赤力和藍只花了兩個多小時就完成了上門兌換軍票的任務，回來向徐膽報告時，卻發現徐膽身邊坐了三個峰谷城的本地元老。這三個老頭子沒有什麼官職，但因為各種親族關係和本身在宗族中地地位，享有相當的社會影響——但這種社會影響在貨幣改革的大潮下毫無作用，他們的所有身家都已被徐膽親自出面兌換成了軍票，此時正氣鼓鼓地坐在一邊。藍見徐膽示意當面說，便奏報道：「城守大人。貨幣改革任務已經完成，我們走遍了全城，換得錢鈔三千一百五十三貫，花名冊和錢鈔均在此，都有當事人畫押簽名。」
徐膽仔細核對了一遍后，點頭誇獎道：「這差使辦得不錯」。然後轉向那三名峰谷城元老，說：「三位老先生，貨幣改革是我們北國公司在峰谷城擴大經營的第一步，起初大家可能會有些不了解，因此會不理解，但沒有關係。你們看，我這裡帶來了印製好的軍票五千貫，兌換錢鈔時已發出去三千一百五十三貫，這裡還剩一千八百四十七貫，你們點點。點點。」
三個老頭子心不甘情不願又滿心疑惑地接過那一堆軍票，點了一會後陸續點頭說：「沒有錯，怎麼，城守大人要把這些『錢』送給我們幾個老頭子么？嘿嘿，嘿嘿，那可真要謝謝城守大人了，可是我們幾個老頭子雖然沒什麼錢，卻怕別人戳脊梁骨啊，這個錢。還是大人自己留著的好。」
「老先生們誤解晚生了。」徐膽微微一笑，接過了那一把軍票。忽然向天上一拋，神力催動之際，飛舞的軍票立即化做一張張火蝴蝶，頃刻間便燒成了飛灰，飄灑得滿堂都是。元老們措手不及，以為徐膽要摔杯為號取自己人頭，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直到軍票都化為灰燼飄灑完畢后才反
，戰戰兢兢地問：「城守大人這是何意？」
徐膽聳了聳肩說：「峰谷城中一共取得三千一百五十三貫錢，同時發了三千一百五十三貫的軍票出去，其餘地軍票都焚毀了。如果老先生們還不了解這是什麼意思，那麼請隨我來！」
說完這句話，徐膽站起身來，帶著幾個元老和烏赤力等人來到城中金庫——經過明郡群豪的搶掠，這裡已經空無一物，地板上光可鑒人。徐膽將從城中抄來的三千一百五十三貫錢放入金庫，然後鎖上了四把大鎖，取了一把鑰匙揣入懷中，將其餘三把給了三名元老。元老們一邊接鑰匙一邊困惑地說：「城守大人這是……」
「老先生們，這意思還不夠明白嗎？」徐膽握住了年級最大的那位元老的手，誠懇地說：「我們北國公司來到峰谷城不是為了掠奪大家財產，是為了讓大家過得更好，貨幣改革只是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所實行的一個必要步驟而已。現在我們銀行收到了三千一百五十三貫錢，同時發出了三千一百五十三貫軍票，而收到的這三千一百五十三貫全部鎖入金庫，任何人未經我和你們中三位擁有金庫鑰匙的人全部同意都不能打開金庫，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些軍票是有它的實際價值的啊，老先生們，這絕對不是欺詐，而是為了新地美好的未來進行的一次變革而已。只要大家知道並且相信，大家手裡的軍票數量和金庫里的存錢數量是一致的，就能夠相信軍票地合法性和含金量，就能夠安心使用軍票，而不會產生任何的不安定。這一點就拜託諸位老先生，幫晚輩多向民眾宣講解釋了。當然這些保證金不會完全不用，畢竟我們還要從外地進口東西嘛，到時候自然會將匯總帳目送給三位老先生過目，然後我們一起開啟金庫存取，這樣可好？」
幾位元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這種現代金融系統中基本的銀行保證金制度雖然聞所未聞，但卻並不難理解。金庫的鑰匙竟然四有其三在作為民眾代表的他們手中，這無形中又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他們也不免變得飄飄然了，起初對徐膽的鄙視和懷疑立即一掃而空，幾乎是千恩萬謝著表達著對徐膽的敬仰離開的。過了好一會，徐膽轉身準備回家時才發現白少成仍跟在身後，隨口問：「你還不走？」
白少成沉吟了一下，說：「卑職對大人地軍票兌換和保證金方法十分好奇，想多向大人學習請教。」
徐膽笑道：「呵呵，我看你不是挺能幹的么？這麼點事你就大驚小怪了？」
白少成搖頭晃腦地說：「大人的這種法子，真的是再好也沒有了，很短時間內就可以穩定民心，將軍票推行下去——可完全按照這個法子來，大人是賺不到錢的。」
「為什麼要賺錢？」徐膽反問道：「用這種方法賺錢有意思嗎？」
「是沒有什麼意思，但大人的確是用這種方法解了燃眉之急。」白少成悠悠地說：「畢竟是整整一座城啊，所有的民間資金湊起來，幾千貫還是很輕鬆的，畢竟大家實際上經常使用的錢財一般只是財產地很少部分。至於在這幾千貫的兌換帳目中做些小小地手腳，更是再簡單不過——大人，你發放的遣散費二十貫，預付的第一個月餉銀七十貫，還有保安隊官兵四個月的欠餉，一共差不多是二百三十多貫，都是用軍票支付的，但這二百三十貫，沒有任何保證金，你是把這些負擔悄悄地轉嫁到了峰谷城每個人的頭上。」
徐膽的笑容依然沒有散去：「你是個有心人，目前的峰谷城可能也只有你一個人如此有心。按照你的說法，我的確是行了不義之舉，將公家的欠債悄悄分攤到了每個人的頭上，無形中掠奪了每個人的財產。但是白少成，你真的覺得我就是為了做這種事而來峰谷城的嗎？」
「不，大人心有遠圖，卑職能看得出來。」白少成忽然又是詭異的一笑：「可是大人，你真的只帶來了那五千貫軍票嗎？還有，金庫的四把鑰匙，只有這麼一副嗎？」
「知道太多沒有什麼，但嘴一定不能多說，不是每個人都有與你匹敵的智力，他們不理解，不知道就可以了，這個時候我可不希望發生什麼亂子。」徐膽漫不經心地說：「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稍微深入地學一下的話，你就知道準備金和保證金的區別了。你能夠理解，我才會教給你聽，那些不能理解，再教也不會懂的人，就拿全額保證金這個概念先忽悠著再說吧，人總是喜歡作美夢，聽好聽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