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圍殺(一)
月二十二日黎明，大霧瀰漫，不利遠行，北明郡第一海法卻因杜鶴公在自己莊園內被殺一事坐卧不安，連一刻也不能再等待下去，於是悍然無視惡劣的天氣率眾西行，準備故伎重演殺入峰谷城找徐膽的麻煩。但此時的晦明河邊境防務卻顯然加強了，飲馬橋守軍天一黑就拉起了柵欄，關家軍無法如上次登門索債般長驅直入，只得在河東停駐下來。
關海法大不耐煩地譴去了使者投書，要求開關，文書寫得王霸之氣十足，提了三條要求：立即交出刺客、即刻歸還欠款、馬上撤走飲馬橋關口駐軍並永遠不得在東岸駐軍。除了交出刺客的要求略有可行性，后兩條的霸道和不合理只有白痴才會答應。沒過多久，派去投書的使者便跌跌撞撞一路哭喊著逃了回來，衝到關海法面前哭道：「老爺，他們割了小人的耳朵！」
關海法看見使者面上血污成一團，不由勃然大怒，立即喝令：「第一隊，動手！第二隊跟上第一隊，第三、第四、第五隊都給我準備，關口一破就過橋，殺進峰谷城去！」
飲馬橋是一座建成多年的石橋，橋寬不過八尺，本不利於防守。原來峰谷城只是在橋西頭築了一圈磚牆，聊表些邊軍守邊牆的意思，實際上整座橋的產權雖然歸峰谷城所有，其實卻一直沒有列入守護範圍之內。徐膽卻秘密準備好了材料，待三月二十一日天黑后突擊在橋面一直至東側橋頭又搭起了一座小關口。這座關口乃是用木頭搭建，木工水準頗為粗陋，但正面狹窄，又遍布尖刺，讓關海法排上去的第一隊無從下手。企圖放火去燒卻又沒有準備火油，用火把試了兩次都點不起來只得作罷。一眾人熙熙攘攘地擁在關前，正在動腦筋想辦法時，裡面忽然有一名弓手隔著柵欄向外放起箭來。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密集的人群，便是豬也難以脫靶。那人連發六箭便射倒了六名關家家丁，後面有人大聲唱好：「行了，算你斬首兩級，快下去！」
關家已在北明郡邊界囂張了數十年之久。個個都是屬螃蟹的，已經習慣橫著走路，儘管被連續射倒六人，其餘的人依然毫不氣餒，奮勇上前要撼關斬牆，只是關內不斷換新地弓箭手上前放箭，後面報數記功的人也不住報功，終於在射倒二十多人後讓他們明白了峰谷城新的戰場記功標準。因為守關的峰谷城士卒爭搶立功機會，每人只准放六箭便要換人。因此箭箭射得快准狠無比，僅僅用一人之力便成功地遏制了關家軍的攻勢。眼看對方拿自己當升級發財的羊，關家軍不由群情忿恨，大喊「沒種的混球，有種休得放箭出來一決勝負」。守橋的高原明等人卻不是傻子，立即回敬了過去：「你們不是弓箭甲天下嗎？拿來對射啊！」
被高原明的嘲諷戳到痛處后，關海法終於沉不住氣，親自起身上前挽弓搭箭射出一箭去。不過他長久以來都靠王霸之氣迫敵致勝，弓馬功夫倒擱下了多年，儘管他地弓精雕細琢不同凡響。是一把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但藝術品在戰場上由一個技藝不精的人使用是沒有什麼意義的——這一箭迅猛無匹地射在高原明臉側的木柵上，發出「篤」地一聲悶響，尾羽依舊激烈搖動不已，顯得勢大力沉，引起了關家軍的一種歡呼和高原明的一聲冷汗。但卻沒有什麼實際效果可言，只是讓躲在關內放箭的峰谷城士卒退後了兩步，不再如剛才那般肆無忌憚地隔著木柵零距離射擊。關海法見自己在安全距離無論如何也射不到關內士卒，又捨不得把寶弓借給自己手下那群糙漢使用，群情振奮的關家眾家丁們卻正以極為期待地目光看著自己，只得一揮手喝道：「破關斬將，正當此時！斬雜兵者賞錢一百，斬武士者賞錢一貫！慶豐，你帶頭上！」
他下令出陣的手下關慶豐是關家引以為傲的兩名野神將之一，身高體壯。使兩柄大斧，平日輕易不出動，關家人習慣稱他「巨哥」或者「巨爺」。關家第一、二隊家丁們見到自己仰慕多年的巨巨爺終於要親自動手開片了，登時歡聲雷動，指著關內的峰谷城士卒大罵：「負隅頑抗之徒，現在讓你們知道咱關家的狠」云云。關慶豐倒也不負眾望，揮斧上前，連續擋開關內士兵射出的三箭后，奮起神力兩斧劈去。只見斬落處電閃火耀，頓時碗口粗的木柵便被劈倒。關內士卒們一陣大嘩。頓時如水銀泄地般向後倉皇逃去。
儘管付出了二十多人傷亡的代價才攻破了飲馬橋東側的簡陋關口，但關家軍此時地士氣或者說氣焰已經囂張到了史上最強之境地。關慶豐握著雙斧，在關門殘骸前狂笑一氣，大喝道：「兒郎們，跟我上！今兒巨哥請客，斬下的腦袋一個不要，你們儘管撿！千載難逢的機會，拾腦袋就是搶錢哪！」
「巨哥威武！」
「跟著巨哥，打破峰谷城！」
「搶錢，搶糧，搶娘們！」
關家家丁們亂七八糟地嚷嚷著，推搡著，歡呼雀躍著跟隨關慶豐擁入了關內。不料這飲馬橋關口構建得格外變態，不但東側築了柵欄，在裡面還築了十幾道隔斷，走不到幾步便是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門，就如同在飲馬橋這座石橋上築了一座內部九曲十八彎的木頭籠子。因為擠上橋的人太多，關慶豐也不得不貓著腰老老實實地繞道前進——如若用斧一路斬剁下去，將這些變態隔斷全部斬開自然不費太多力氣，可神力縱橫之際難免造成大量誤傷，僅僅是過個橋，自己身後地跟班都要被自己誤殺數十的話，就再沒人敢跟著自己了。
因為變態通道的阻礙，雖然橋上的峰谷城士卒已經逃得一乾二淨，關口以西的這十幾道門都是直接踹開便進，但這種人為限制流量的行徑依然嚴重影響了為了搶人頭而互不相讓你爭我搶前進的關家軍的進軍速度。折騰了五六分鐘，只有關慶豐和五六個家丁通過了不過百米長的飲馬橋。他們尚未搶得一塊立足之地，濃霧中卻忽然傳來「咻」地一聲尖嘯，一枚火箭釘在了套在飲馬橋上的那座百米長地木頭籠子上，異狀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