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炮擊(二)
新月皺著眉頭瞥了兩眼，忽然手腕一轉，一股勁風直去。不過烏赤力對她的技藝早已熟知，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她的動作，一見她翻動手腕便丟了箱子疾步後退了三步，這凌空一擊便打在了空處，只是把那個箱子轟得粉身碎骨。只聽嘩啦嘩啦一陣亂響，地上落了一堆黑漆漆的鐵箭頭，差不多有三四百枚之多。關海法還未來得及詢問，關新月已驚叫了起來：「這些箭頭上面都殘留著慶豐的氣息，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烏赤力好整以暇地說：「好叫關老太爺和小姐得知，巨哥實在威猛，我們抵擋不住，只好輕輕地射了他幾箭……」
「胡扯，放屁！」關海法暴跳如雷：「慶豐是靶子么？站著不動讓你們射幾百箭？他在哪裡？立即讓他出來見我！」
烏赤力面露難色地說：「關老太爺，就算是野神將，中了幾百箭也差不多了吧，這當口恐怕只有你去見他，而沒有他來見你的道理。」
關海法忍耐不住了，立即回身招呼道：「殺，殺，殺，給我殺！」
不料這一陣對答拖延了足夠的時間，足以讓平均智力水平並不甚高的關家家丁們了解並理解到了關慶豐的遭遇。如若剛才關海法沒有口出大言提升了他們的士氣，此時說不定一口怨氣上來，大家還能化悲痛為力量衝上一衝，但先揚后抑對軍心士氣的打擊就實在過大了。關家最猛地猛將兄巨哥都被射成刺蝟了，這峰谷城是那麼好打的么？儘管關海法的王霸之氣絲毫不減。關家家丁們心中萬般為難也不得不上，可勉為其難地邁動腳步，效果自然與發奮爭先完全不同了。
濃霧之中，關家軍與峰谷城的守軍開始了戰鬥。戰鬥剛一開始，關家的家丁們就發現對面的人雖然個個面熟，但卻又那麼陌生。他們手持九尺長槍，行動攻擊並不十分靈活，但卻配合默契有致，絲毫不懼怕個別身手靈活的關家家丁或持刀格擋或滾地躲閃地靠近。而只是一絲不芶地繼續著他們的戰術動作，齊刷刷地依照隊長的口令持槍刺擊。雖然少數身手靈活地關家家丁能擋閃開第一排的長槍刺擊並企圖靠近攻擊，卻立即便被身處後排的兵卒持槍捅穿。關家軍中頓時哭爹叫娘聲此起彼伏，形勢立即不可收拾，雜兵如水銀泄地般向後逃去。
關海法氣紅了眼，揮著鞭子狠狠地抽打逃回來的家丁，逼迫他們扭頭再殺回去。然而關家軍此時的士氣已經低落到了極點，儘管在他的淫威之下不斷有人被抽打向前重新投入戰鬥。但與此同時從前方逃回來的人更多。此消彼長之下，人數本占絕對優勢的關家軍保持在一線與峰谷城守軍作戰地人數卻逐漸從三百、二百減少到一百五、一百、八十……最後只有五十名最悍勇的野武士和家丁在關新月的帶領下苦苦支撐，但因人數太少，已阻止不了自己被峰谷城守軍合圍之勢。關海法見前方只有五十多人苦苦掙扎，其餘三四百人就在一線的敵軍槍陣和飲馬橋頭自己的皮鞭之間來回做布朗運動，氣得幾欲暈死，正準備拔刀正兒八經砍殺幾個逃兵約束部眾時，忽然峰谷城的城頭上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
聽到這聲不同凡響的巨響后。飲馬橋頭地所有人都暫停了手中的廝殺，轉而向城頭方向望去，正看到城頭冒起一朵白色煙雲。同時一塊半人高的巨石高高地飛射而來，正落在被峰谷城守軍三面包圍尤在負隅頑抗地關家軍野武士群中！
巨石當即把三名野武士砸得血肉模糊，其勢依然絲毫不減，又彈射了起來，飛快地向飲馬橋頭滾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關家全軍上下此時仍在發愣之中，反應不免慢了兩拍，好些人看見巨石迅猛向自己的方向滾來。依舊雙腿如釘在地上一般，身子紋絲不動。飛速滾動的巨石碾上這些固
后，依然一絲不芶地按照自己的軌跡繼續運動前行著中碾出了一條斷骨碎肉鋪就的肉之街后，跌跌撞撞地一頭栽進了晦明河，一切方才重新化為平靜。
在關家軍地集體錯愕之中，峰谷城守軍再次發起了攻擊，這下即使是關新月也頂不住了。她身邊的野武士們要麼是一個個呆若木雞地被峰谷軍捅穿倒地，要麼是發出了恐怖的慘叫后丟盔棄甲向後逃去，原本她身邊還有一個密集地陣型，好歹可以抵擋掉八成的攻擊，可在遭受巨石攻擊之後，不到一分鐘她就變成了光桿司令，被三十倍於己的峰谷軍團團圍在中間。好在關新月雖是野神將，卻一貫愛惜自己身體，輕易不願受傷流血，打仗衝鋒都是讓關慶豐上前，因此部眾潰散后她完全沒有以一己之力扭轉局面的打算，而是立即轉身逃竄，連傷了幾個貪功企圖活捉她的峰谷城士卒后逃回了橋頭本陣——如果那亂鬨哄而驚恐萬分只是因為關海法的淫威才不敢貿然逃回東岸的幾百個人還能稱為「陣」的話。關海法見女兒平安脫身，稍稍鬆了口氣，舉起鞭子指著烏赤力大喝：「烏赤力，你們這是搞的什麼邪法？！」
烏赤力得意洋洋地大笑道：「關老太爺，你難道沒派細作查明我們城守的身份嗎？他可是來自雷克薩洋人國的洋人哪，哦呵呵呵呵，你們明郡人南掠天宮殿可謂百無禁忌，可遇到洋人的洋槍隊就一敗塗地了，幾年來不是一貫畏洋如畏虎么，怎麼連這個都不認識了？哦，難道你連洋人的玩意都沒見過？妄自你還是號稱北明郡第一豪強哪！我烏赤力今天就教你個乖，這是大炮，比洋槍還犀利一百倍的超級洋貨！你就算派十個八個野神將帶上兩隊野武士擺在那裡，咱也就是兩炮便轟個精光！」
關海法見烏赤力氣焰囂張，忍不住要破口大罵，但幾個跟班卻不失時機地拉住了他，低聲說：「老爺，咱家雖然沒參加過南掠，可小姐不是參加過一次么？不妨讓小姐說說，像不像洋人的洋玩意？」
關新月聽到烏赤力的話后，一直處於神思恍惚的狀態，給關海法叫了好幾聲才猛醒過來，支吾道：「洋人的什麼『大炮』沒見過，洋槍倒的確是十分兇狠。洋人的玩意，不外是有巨響和濃煙，有那兩樣肯定就是了……」
關新月此時方寸已亂，心情激蕩之際說話不免有些顛三倒四，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話會對軍心士氣造成什麼影響。聽到她這麼說后，聚在關大小姐身邊的人立即齊聲喧嘩起來，好幾個往日悍勇無比的野武士跪在關海法面前，喪心病狂地嗥叫道：
「老爺，洋人兇猛！」
「咱們先避避風頭，以退為進吧！」
「老爺，現在進也不得，留也不得了，只有轉進一途，不能這樣眼睜睜地等死啊！」
關海法此時心裡也十分發虛，但卻撕不下這層面子，正在躊躇時，城頭忽然又是一聲巨響，一枚巨石再次飛了過來。這下不待關海法下令，數百名關家家丁已轟然嘩變，爭先恐後地衝上橋頭向東岸逃去。不料這一炮的落點卻極為毒辣，正落在飲馬橋西側橋頭，直直地在人群密集的關家軍陣中碾出一條血路后，方才卷著不知多少人的血污和殘肢滾進了晦明河中。關海法也來不及下令撤退了——事實上也沒有那個必要，所有還沒嚇傻的人都已經開始逃跑了，在關新月和幾個心腹的護送下掉頭狂奔，一路用鞭子抽開無數擋路鬼后，關海法一行終於磕磕碰碰地逃到了飲馬橋東岸的明郡界內。雖然峰谷城守軍並未追趕，但關家上下心膽俱裂，再無一人敢再做停留，人人恨不得三步並做兩步走，發了瘋般逃回了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