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落網(二)
而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之下，此刻突襲而來的峰谷城騎神一般可怕。他們並沒有如往常一樣使用馬刀貼身砍劈，而是在逐漸接近關家野武士后拎起了掛在馬鞍側邊的超長竹槍，逐步壓低槍尖，直向自己選定的對手的面門挺去。關海法並不清楚的是：在半天之前，峰谷城的官兵們正是用這種超長的土製武器圍死了曾經不可一世的野神將關慶豐。
「噗嗤」、「噗嗤」的血肉撕裂聲不住伴隨著哀嚎聲和馬蹄聲響起，關海法在四下飛舞的血箭和肉塊之中愣住了：對方騎兵的戰術相當簡單，呈兩列前進的騎兵不住用超長的竹槍將面前的關家野武士挑飛，然後頭也不回地縱馬前行，繞陣而過後又從另外一個方向繞行回來，隨即後面的騎兵又重複著前人的動作。待這隊騎兵通行完畢之後，最早殺至陣前的烏赤力已帶著人繞行了回來，將關海法等人裡外兩層團團圍住。這個包圍圓陣在不斷的運動中逐漸縮小，關海法等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穿行不斷的竹槍離自己只有十尺、五尺、一尺遠，個別沉不住氣的野武士企圖尋空子逃跑或者暴起反擊，卻都立即給烏赤力的人毫不費力地捅倒在地。轉瞬間，關海法身邊尚能堅持站立戰鬥的人已銳減到了十五人，卻連飲馬橋的邊都沒摸著，眼看著就將要全軍覆沒。饒是關海法已經王霸無敵多年，此時卻也六神無主了。只得篡住女兒的手大呼道：「新月，你快想個辦法啊！」
關新月此時正用力挑開了一支向自己刺來地竹槍，一邊甩開父親的手一邊跺腳叫道：「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關海法只得大聲嘆道：「唉，如果慶豐此時猶在，我豈能陷此困境！」
關新月厲聲喝問道：「父親，你是在說我無能嗎？」見關海法一時不答，不由怒氣沖沖地大喊道：「烏赤力，你們的城守呢？讓他出來見我，讓他跟我決一死戰！如此鬼鬼樂樂地用長兵器謀奪武士性命。算什麼英雄！」
烏赤力正好又從陣後轉出來，本欲刺關新月一槍，聽她說話便不動手了，立在安全距離處嬉皮笑臉地說：「關大小姐，我們城守說過了，他這人不當英雄，只管專門謀害英雄！特別是明郡的野武士和野神將，有多少殺多少。好拿到天宮殿去請功換賞錢！」
「混帳，那是個怎麼樣的混帳！」關新月不禁氣得暴跳如雷：「上個月見他時沒怎麼注意，只覺得是個沒用的窩囊廢，結果竟是如此陰毒小人！讓他出來，我絕對饒不了他！」
「關大小姐你別這樣，你生了一副俊俏模樣和輕柔嗓子，不適合這麼大呼小叫的。畢竟生來就是個斯文模樣，這麼點聲音再叫我們城守也聽不見啊。」烏赤力好言勸慰道：「我們城守說了。誰笑在最後誰笑得最好，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所以他現在再怎麼無恥，只要滅了你們。隨隨便便就把你們抹黑成反動派了，何況你們明郡豪強本來就沒什麼名聲可言，怎麼抹怎麼黑，奧呵呵呵呵！」
關海法眼見己方已無幸理，索性豁出去罵人了：「烏赤力。以前瞧不出你嘴還這麼毒，你當什麼騎兵百長，還不如改行當個罵手！」
烏赤力高高地一拱手：「關老太爺你過譽了。我老烏修為還很不夠，還需要多多學習，多多鍛煉！」
在雙方如說相聲般的鬥口之中，關新月卻為烏赤力適才轉述地那句「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而有些震動。道理很簡單，但從來沒有人這麼提過，她不禁對徐膽產生了些興趣。眼珠一轉，她想出了一計，對烏赤力說：「大家先停手不要打了如何？我不是要跟你們城主動手，只是覺得他這個人有點意思，而且我還見過雷克薩洋人呢，跟他能有些話說。你就去通傳一聲，讓他過來一下。」
烏赤力連忙搖著大腦袋說：「關大小姐，你說得輕鬆，停手先不打了倒是簡單，可你們這些人全都是精悍野武士，一旦反覆我們怎麼堵得住？所以你們可以停，我們還得不停地繞著你們轉圈，時間給你拖延久了馬也挺不住啊。再說了，就這麼點小事，我們城守可不會起床。嘿嘿，我們城守他生龍活虎，每晚夜御八女，現在正摟著美人享受呢！」
烏赤力身後忽然有人咳嗽了一聲，他立即面色變得正經了些，可還是以調戲姿態面對著關新月。關新月心中一煩，叫道：「那你就告訴他，只要他出來見我，我就嫁給他！這周圍百里的人都知道，我關新月是關家獨女，關家的一切自然就都是他的了！」
這段生猛台詞拋出后，周圍的眾人，無論是關家武士還是峰谷城官兵都一齊發出了驚呼。關海法連忙在後面拽住關新月的衣服低聲警告道：「老爹我還沒死，這麼大的事你休想一個人作主」，卻給關新月反腳踹在脛骨上，疼得再支吾不出一聲來。烏赤力也聽得愣了十幾秒鐘，然後樂呵呵地搓著手說：「也好啊，搞半天關大小姐看上我們地窩囊廢、陰毒小人和超級猥瑣的洋人城守了，也不知一個月前匆匆瞅的那幾眼看真切沒有，我們城守大人臉上雖然沒有什麼麻子，不過身上暗瘡甚多……」
鼓足腮幫子胡說八道的烏赤力身後又傳來一聲咳嗽，他連忙又把話題收了回來：「嗯嗯，原來是關大小姐在走投無路之際突然思春了，很好，很強大，我老烏無比佩服，萬分欽佩！不過城守大人雖然尚未成年，更未成親，不過身邊卻已鶯歌燕舞不缺美人了呢，關大小姐願意嫁，他倒不一定會娶，這條件還能降降么？」
關新月適才一時激奮冒出那句話后就開始後悔，臉在黑暗中已燒得通紅，因此才沒命地蹬了她老爹一腳，不料烏赤力此時還在討價還價！羞憤到極點后，她反而倒超脫了：不就是緩兵之計么，不就是爭取時間和爭取最後一線希望么？總比被逼得跳進冰冷湍急的晦明河，最後只能在數百里浮出屍體好罷？想到此節，她的決心再次堅定了，語氣平淡地說：「哼，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只要這時候他能出來見我一面，我關新月就任他處置，為奴為婢也無悔無怨！」「當真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