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糾纏(三)

第三十章 糾纏(三)

定關家已被徹底打趴后,壓抑了多日的峰谷城官兵自起來。徐膽對狂歡並無太大興緻,隨便陪人喝了幾杯后,依舊按往日生活規律早早入睡了。睡得早,起得自然便早,當他精神飽滿地來到院子里準備練練功夫時,卻忽然看見藍正一動不動地獨自坐在廊邊。徐膽不經意地推了推她的肩膀,說:「喲,起這麼早啊。」

不料手指剛剛觸及藍的身體,她竟然奮力一甩肩膀,將徐膽的祿山之爪彈了回去。如果說這樣的反應都可以被視為正常的話,未免也把徐膽的情商看得過於弱智,何況隨著那反射性的一振眼中飛落到了廊上。徐膽心頭一沉,單膝跪下看著藍問:「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嗎?」

問出這樣的話后,徐膽自己都覺得荒謬——這小小的峰谷城中有誰傷得了藍?也許身為高級刺客的紋雪可以出其不意地偷襲得手罷,但她此時還在明郡地界刺探情報,並不在城中。來不及考慮這麼多,徐膽已直接捉住了藍的肩頭,一邊搖晃一邊問:「你這是怎麼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後悔了。」

藍說出這樣一句話后,又默默地流起淚來。徐膽這下可亂了手腳,張口結舌地說:「到底怎麼了?」

「我原本就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該與你過深接觸,可我沒有做到。果然師父說的是對地……」

聽到這樣的話,徐膽反而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哼了一聲說:「你有完沒完?這些事前天不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嗎,我腦袋上現在還有你打出來的一個口子,是不是又想打一個?」

「前天來了一個刺客,昨天可又捉了個武姬呢!」藍的倔勁也起來了,盯著徐膽說:「有些話的確不說清楚不行!」

「什麼武姬……」徐膽腦子轉了轉,方才醒悟過來,微微一笑說:「喲,原來是說關家大小姐啊,吃醋了?嘿嘿。」

不料氣氛並沒有因為他一句玩笑話而變好。藍依然盯著他問:「你把她擒回來就罷了,為什麼要她當武姬?」

「這個……」徐膽不由稍微一愣,忽然意識到藍的身份也是武姬!因為徐膽從來沒有把藍當作下人看待,一直以身份平行的武將和朋友身份看待她,這件事多少算是無心之失,但也不能說他完全就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而藍此時正認真無比地較勁,因此抵賴並無意義。但挖空心思鑽研台詞又會被視作奸詐之輩,於是他用最快的時間尋找了一個借口:「沒什麼存心地念頭,只是覺得她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拿來使喚使喚,呆在身邊也利於監視控制嘛。她畢竟是野神將,丟給尋常武士恐怕看守不住,是吧?」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使喚使喚。果然下人哪。」

「都說了不是了!」徐膽舉起雙臂欲表達自己的不滿,卻發現自己的話的確存在一定的前後矛盾,矛盾的關鍵點在於藍本身的身份。正想另找借口時。忽然聽到藍冷冷地說:「反正是無足輕重的下人,閑著也是閑著,晚上沒事幹當然也可以陪寢了!」

徐膽地心中「咯噔」一聲,大叫不好。這武姬陪寢的典故是他跟士卒們吹牛聊天時聽來的,本來沒放到心裡去。更從來不曾將這個段子往藍的身上套過。跟關海法談話時,正值首仗大捷,得意忘形之際。語言中不免放肆無忌,隨口就把「陪寢」二字提出來了。本意不過是刺激關海法,不料卻讓藍聽了去,而且刺中了她的痛處。

「開玩笑的,你怎麼一下子那麼小心眼了。」徐膽賠著笑說:「那種風俗早就廢棄了不是嗎?我信口胡說的。」

「沒有明文廢除。」藍用力搖頭說:「的確,用自家地武姬招待客人已經過時了,可在沒有花街柳巷的地方,比如這峰谷城……」

她說到這裡就停住了,徐膽卻聽得惱火起來,瞪眼道:「什麼意思?我現在是在跟你擺事實講道理,可別來勁了啊!」

於是爭吵又起,可沒說得幾句話,徐膽已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泥坑之中:好言勸慰不起作用,惡言相向效果更差,抓耳撓腮之際,他心中逐漸開始不耐煩了起來——不過一天之前,二人在晦明河邊尚敞開心扉緊密相擁,此時卻如同陌生人,完全掌握不到也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就在他耐性漸漸失去時,藍說:「我有一事,你如果答應了,這次可以原諒你。」

徐膽心中不由升起了些怒氣,因為在這件事上他一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原諒地地方,最多有些許用詞不妥而已

么?但他仍然讓藍說出要求,結果藍說:

「我不想看到你成為那樣的人,也不希望別的人背負與我相同的命運。所以,你放了關新月吧。」

徐膽張大了口說:「你瘋了?她可值一萬貫呢,她父親多半會想法湊錢的。就算湊不到錢要來打我們,也是個上好地人質。」

「我就不值一萬貫么?」藍反唇相譏道:「利用人質來打仗,你怎麼會那般無恥?你放了他,下次來人,我一個人幫你出戰也無所謂。」

徐膽再忍不住了,破口而出四個字:「胡攪蠻纏!」

二人當下不歡而散。

一個多小時后,正在生悶氣的藍忽然聽到城主宅邸附近傳來了不尋常的喧嘩聲。趕過去看時,只見四周圍滿了嘰嘰喳喳地人,地上杯子碎片和污水潑了一地,關新月卻如一隻垃圾袋般滾伏在殘茶碎渣之中,滿頭滿身都是污垢,腦袋上還踩著徐膽的一隻腳,形狀慘不忍睹。看到這種異相后,藍強抑住出言干預的衝動,轉頭問白少成:「出什麼事了?」

白少成苦笑道:「大隊長正在召集我們開會,關大小姐卻老在附近晃悠,可能是想偷聽些什麼。問她幹什麼吧,她說給我們端茶——結果你看看,端來的是這個樣子的。」

藍定睛向白少成手中唯一一個倖存的證物一看,那杯子中的東西竟是墨黑色的黏稠狀事物,還散發著一股杏仁味與酸臭夾雜的異味。只需看一眼,聞一下,就不會有一個神智正常的人能將這種東西喝得入口。此時旁邊有人插口說:「早晨我就看到她在捉癩蛤蟆,原來是下毒!」

「呸,哪裡是下毒?明明是下蠱!」

「乖乖,這得混了多少東西才能成這樣啊?」

「瞧瞧,都整成膏藥了,她找的砒霜足能毒死這一城人,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點不知道節約!」

「太業餘了,太業餘了!」

「這根本不算行刺,而是在侮辱我們的智商,侮辱我們的人格!」

觀眾們不滿的噓聲充斥著四周,徐膽聞言愈發惱怒。捉到關新月之後,他尚未來得及管她的事,雖然跟她父親胡說八道了一通,但尚扯不上非禮虐待,這女人卻下如此毒手!第一次正面交鋒時的行刺因為實力懸殊而失敗,此次毒手因為過於不專業而沒能成功,可以後呢?關新月雖然懦弱無能,好歹也是野神將,徐膽到達天界之後正面與神將級對手鬥爭的除了木就只有她了。想到怪力無窮的木,他立即有了一種立即將關大小姐除之而後快的念頭,腳下額外加了幾分力氣,朝著關新月最吃痛的地方不住蹬踹踩踢,直毆得關新月慘叫連連,周遭觀眾莫不為徐膽無視關大小姐美貌而悍然辣手摧花的行徑瞠目色變。然而此事關新月做得實在太低級,徐膽又正在氣頭上,打了半天竟無一人敢勸他。最後藍卻看不下去了,喝斥眾人退下后將徐膽拉到僻靜處,喝問道:「你這樣把她往死里打是什麼意思?」

徐膽哼道:「月姬不自量力謀刺主公,我沒把她大卸八塊就不錯了,還想我怎麼樣?」

「謀刺?她那樣的身手都刺得到你?你傷在哪裡?」

徐膽暴跳如雷地回嘴道:「她再無能也是野神將,真傷到我了會是什麼後果?是不是要我躺在棺材里你才相信我真的被刺了?」

「月姬,你剛才在說月姬。」藍冷冷地說著,眼眶裡忽然又流出淚來:「你是在提醒我只是個卑賤的武姬,不配與你說這些是嗎?你那麼狠心地打她,就是這種意思嗎?」

徐膽感覺全身的血液忽然猛地全部衝上了面部,無法抑制地大吼道:「胡攪蠻纏,胡攪蠻纏!」

只用了半天功夫,二人就鬧得翻臉了。雖然藍並未如上次那般收拾包裹走人,但從此對徐膽是再也不理不睬,徐膽也不願低頭,二人就這樣一直扛了一個多月。其間徐膽更是有心刺激她,隨時隨地只要有需要用到的地方就把「陪寢」二字拎出來使用,直把關大小姐嚇得屁滾尿流。因為與藍慪氣的關係,身為武姬的關大小姐亦多次因為無關痛癢的小事而挨打,沒用得幾天便完完全全被徐膽打服了。但徐膽和藍之間的關係,卻因為這些事情而惡劣得如多年寒冰封凍的冰山,看來短時間難以融化。峰谷城諸多中級軍官看在眼裡,急在心中,但這些大老粗爺們的勸慰和餿主意一直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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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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