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投名狀(一)

葺好了食堂屋頂並通過了工程質量驗收后，關新月怏來。正準備出門，身後又傳來了徐膽的暴喝：「你往哪裡去？！」

關新月沒精打采地說：「回稟主公，月姬想去梳洗片刻。唔，主公前些天說過，最討厭身邊的人骯髒齷齪，儀容不佳，月姬一直牢記在心。」

徐膽不由一滯，接下來醞釀好的一堆混話說不出來了。關新月在與他反覆較量的一個多月之中，已經完全明白了武鬥是死路一條，於是開始挖空心思地鑽研文攻。因為徐膽雖然態度惡劣粗暴，卻不是個全然不講道理的人，而且許多時候都在打腫臉充胖子地講究「以德服人」，所以只要能找到充足的理由，特別是徐膽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往往能取得一定程度的精神勝利。因此關新月對徐膽說過的每句話都特別用心記憶，反覆琢磨，如果此時在峰谷城舉行一個徐膽語錄考試，她一定能得第一名。徐膽發覺她的這種舉動后，卻也找不到理由阻止，只能偶爾在關新月這種背語錄的行為表現得太過分的時候盪她一句：「你早把這種功夫花在神力修行上的話，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這樣的話說的次數太多，徐膽自己都覺得沒意思，此時他不準備再重複一遍了，對關新月招手說：「這次臟點就臟點，不妨事，跟我巡城去！」

關新月只得答應了，踏著小碎步跟著徐膽去巡城。一路上販夫走卒見她滿臉烏黑的模樣。莫不放聲大笑。關大小姐心中詛咒著徐膽，卻只能面無表情地硬著頭皮跟著。徐膽倒是談笑風生，走到哪裡都與群眾打成一片，不消幾句便吹得神采飛揚。

在周遭地喧嘩和嘲笑聲中，關新月全當自己陷入了一個難以掙扎的噩夢，只顧眼觀鼻鼻觀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逃避現實的企圖沒過多久便被打碎了，徐膽竟跟一個滿臉色相的肥胖商賈討論起了在峰谷城開設妓院的事宜，二人討論得興高采烈時，徐膽竟一把將關大小姐拖了過去。唰地一聲扯開了她的襟口，露出了大半截雪白的肩膀，大咧咧地說：「老闆，看我這貨色真是不錯吧？你要真願意投資開辦，我把她送來當頭牌，沒有問題的！」

圍觀地色狼們一起歡呼了起來。關新月急忙縮緊了身軀，一陣莫名的委屈直上心頭，幾乎當時便又哭了出來。徐膽又跟那些人胡掰了幾句。領著她走出了集市，來到一個偏僻處時，頭也不回地說：「抽搭什麼？本大爺很對不起你么？」

關新月忍著淚回答道：「沒有……」

「不要忘記了，你的所有一切都歸本大爺支配！」

因為不敢跟徐膽翻臉動手，關新月滿腔的委屈無處發泄，只得挖空心思尋找理論支撐點。好在她知書達理，心靈聰慧，轉瞬間便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主公。月姬身為武姬，早已明白自己的立場。但是月姬的所有是歸主公支配，不希望被旁人白白地佔了便宜。」

徐膽齜牙一笑：「也就是說。讓那些人開眼的時候，起碼該收幾個錢是嗎？知道了，下次我會印些門票帶在身上地。」

關新月幾乎快氣暈了過去，但只得故作順從狀說：「主公如果要那麼做，月姬也只有聽從。」

「聽話。好聽話的下人，爽快！」徐膽回過身摸了摸關新月的腦袋：「你今兒表現不錯，本大爺心情好。就給你個明白。剛才那個聲稱要在峰谷城開個大妓院的死胖子，你可認識？」

關新月茫然地抬起了頭。適才的事情來得太過突然，猛烈的羞憤感至今尚未完全消退，那個肥胖商人的猥瑣面容根本就沒有用心去記憶過，此時簡直是一團模糊，完全辨識不清。回想了好一會，她搖了搖頭說：「沒印象，不認識。」

「也許是不認識吧，畢竟你是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那些人你根本就未曾放在眼裡。」徐膽詭笑了一下：「但是我卻記得呢，那天你們明郡好漢來峰谷城大掃蕩時，那傢伙就在河邊烤全羊給你們補充體力。吃了人家地東西卻不記得，你真是刻薄寡恩哪。我這個人就不一樣，那天你們風風火火殺過來百來人，我個個都記得面貌，哪怕過個十年八年的也不會忘記。」

「怎麼會？」關新月猛地一驚：「那他是……文山？不，難道是馬家的……」

「是哪家地叫什麼名字不記得，反正他告訴我的肯定是假名。」徐膽慢悠悠地說：「但可以肯定，他參加過你們上次跑到這兒搶東西的行動。不過峰谷城的這麼多官兵都沒認出他來，看來在你們北明郡諸豪強中是個不怎麼起眼的陌生面孔。也只有這樣地人才能作為探子混進來吧？」

「那你……」關新月臉上不僅又是一陣發燒：「剛才那麼做是故意的了？」

「沒錯，純屬故意，我就是要讓那死胖子把你的處境告訴你老爹，而且還需要添油加醋地，看來他不會辜負我的期望。」徐膽微笑道：「聽到閨女過得這樣慘，老爹肝腸寸斷之際，拿個一兩萬貫贖身也在所不惜了。月姬，你就用力祈禱你老爹能湊到那麼多錢吧。只要他拿錢來，你就重獲自由，到時候繼續做你的關大小姐去。」

關新月只得用讚歎的口氣說：「主公行徑之卑劣，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月姬受教了。」

徐膽嘆著氣，重重地拍著關新月的肩膀說：「不用這麼認真地跟著我學，你這人再追求進步也已經是這樣了，給你公平較量的機會你都打不過烏赤力那樣一個尋常的武士，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廢柴，全天下最無能的神將！嘖嘖，嘖嘖，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想著怎麼當好一個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