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投名狀(二)
在此時，烏赤力騎著一匹黑馬狂奔過來，奔到近前時向徐膽行軍禮道：「大隊長，明郡來人了！」
徐膽兩眼放光道：「哦，他們帶錢來贖人了么？」
烏赤力值得苦笑道：「大隊長，人家來了差不多有四五千人，不太象是來贖人的」
「哦，去打探清楚，我馬上就來！」徐膽忽然象打了一針興奮劑一樣活潑了起來，神采飛揚地轟走了烏赤力，然後對關新月說：「你老爹帶人來迎你了，高不高興？」
關新月苦笑道：「主公這種問題實在讓月姬很難回答。」
傍晚，徐膽在城守宅內接見了關家的使者。這次關家說動了北明郡十五家豪強一起出兵，聲勢浩大，使者前來時底氣十足，神態表情都十分倨傲。但在見到徐膽的一剎那，他的氣焰完全被澆滅了——因為徐膽的王霸之氣更盛，從他的氣勢上完全看不出他面對著十倍於己的大軍，倒反象是他已用十倍兵力將北明郡聯軍圍困住了。雖然想不出足以支撐徐膽氣勢的數萬兵力從何而來，使者已自覺地降低了姿態，好言細語地對徐膽通報了關海法的條件：賠償留揚遺留的欠款及利息、無條件釋放關新月、交出戾紋雪。
徐膽饒有興緻地問：「就這麼點條件？」
使者搞不清徐膽的圖謀，只得賠笑道：「啊，城主大人說笑了。」
「我把關大小姐捉來使喚了一個多月，蹂躪得有些厲害。關老太爺不打算索要些損失費么？」徐膽嘿嘿笑了起來：「否則關大小姐回去后不好嫁人，日後關老太爺全怪在我頭上多不好？不如一併提出來，該賠多少我們議議？」
使者眼見徐膽缺乏誠意，只得扭曲了苦瓜臉說：「當家的沒說過這些，想來是想跟城主大人誠心講和，以和為貴嘛。其實城主大人，小地不瞞您說，我們當家的最關切的就是大小姐了，只要先放大小姐歸家。別的我們都可以再議，反正有的是時間嘛！」
徐膽微微點頭說：「戾紋雪也可以慢慢再議？」
「誒……這個小的不敢作主。」使者苦笑道：「說實話吧，戾紋雪在我們關家殺了人，給我們惹了好大的麻煩，但我們跟城主大人又不是外人，所以這個事就不忙著攙合了。不過杜家多半遲早會帶人來的，城主大人最好還是先考慮著怎麼辦。」
「哦，知道了。看來你什麼主都做不了。」徐膽手一揮，放在旁邊几案上的一封信平平地飛了過去：「我也懶得跟你說什麼了，要說地都在信上，交給你們當家的。」
當天深夜，關海法只帶一名心腹武士關克，輕騎出營，悄悄地向西前行了二十里後來到了一片樹林中。繞行許久之後，終於在樹林深處找到了一座小屋。這座小屋顯是獵人為臨時住宿搭建。但從各種痕迹看都已荒廢許久無人問津，如果不是徐膽在信中詳細繪製了路線，他再怎麼也不會走到這種地方來。頗有諷刺意味的是：此地處於飲馬橋渡口和二線關之間的狹長丘陵地帶。名義上屬於斯蘭西郡的峰谷城治下，但實際控制權已被關家掌握了幾十年之久，但關家從未派人駐紮過這裡，因此對地形環境依然一無所知，本應具備的主場優勢可謂蕩然無存。倒似被徐膽先入為主佔了上風。輕車簡從來到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地方會面，關海法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選擇不明智，關克也及時提出了異議：「家主。這個地方詭異莫測，唯恐有伏啊！」
關海法搖頭說：「這畢竟是我們地地盤。」
「可名義上還是峰谷城的。」關克搖頭說：「這一帶數十里人跡罕至，究竟歸誰其實意義不大。眼下我們還沒封鎖飲馬橋，峰谷城真要派人潛入也是做得到的。而且家主，他們只是送來一封繪有地圖的信而已，那個洋人其實什麼都沒有說。貿然涉險，實屬不智！」
「就算能夠潛入，也不會有太多人，我們的探子可不都是瞎子。」關海法下定了決心：「我還是要去看一看，看看他用一張地圖把我引到這鬼地方來究竟想幹些什麼！」
重新煥發了王霸之氣之後，關海法命關克留在路口看馬，自己獨自走進了小屋。
與廢棄的外表不同，小屋內部已拾掇得乾淨清爽。但因為打掃這種廢棄多年的房子過於費事，顯然清掃者為了達到「乾淨清爽」這四個字的簡單要求走了歪門邪道，小屋中除了清掃乾淨地地板就只有兩把椅子，其他的東西都給拋棄了。徐膽便正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見關海法進來，微微笑道：「關老太爺終究還是來了，果然愛女心切呀。」
關海法見整間房子除了徐膽和兩把
沒別的東西，那薄薄地木板牆壁內自然也藏不了什麼即心安了下來。可一聽徐膽這句話，頓時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徐膽見他臉色，便知自己午間當眾調戲關新月的消息已一字不漏甚至添油加醋地傳到了關海法耳中，索性微笑不語。關海法見他神色詭異，幾乎一時產生了自己會不會已經當了便宜外公的歪念。好在此刻氣氛詭異，實在不象為了補票而拜見岳父大人的情景，他很快便醒悟了過來，惡狠狠地說：「城主大人這一個多月對小女的照顧，我關家自當沒齒難忘！」
徐膽嘿嘿一笑：「就算切齒痛恨也沒什麼大不了地。其實你女兒挺能幹的，剛來時什麼都不會做，現在掃廁所、補天花板、背磚、挖煤什麼的都會了，真是個多面手呀！可惜作為野神將，實在還是……差得離譜了一點，唉。」
關海法不怒反笑：「城主大人深夜召關某至此，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激怒關某吧？」
「關老太爺不愧是豪傑大家，那我就直說了。」徐膽拍了拍手：「敢問關老太爺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這句話倒是問得關海法一呆：「城主大人此話怎講？」
徐膽好整以暇地說：「關老太爺此次糾集了北明郡十五家豪強一起出兵，答應他們地條件，怕是比較苛刻吧？」
關海法的麵皮不由一跳：「你怎麼知道？」
「用腳趾頭也算得出來。」徐膽悠然說道：「以往關家人多勢眾，財大氣粗，又有兩個野神將，當然是北明郡第一家。不過關老太爺，你們關家這個『第一家』的水分還是比較大的，其實主要佔了人多勢眾和財大氣粗兩頭優勢，野神將方面並不見得強。上個月在峰谷城前碰了滿頭包，家丁損失不少，野神將全部折損，如今說話的分量怕是十分不足了吧。這次糾集了五千人，平攤下來就算每人只發一貫路費也不得了，何況還有糧秣費、車馬費、伙食費、醫藥費、撫恤費……嘖嘖，嘖嘖，這賬真的不敢再跟你算下去了。打仗就是打錢，您這是罄盡家財要跟我拼拼誰的底子更厚么？」
關海法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瞪著徐膽說：「城主大人是想說，如果乖乖地奉上一萬貫贖回小女，會比召集這麼多人還節約得多了？」
「我可沒這麼說，這是你說的。」徐膽搖手說：「我們且不說關家在這件事上是賺是賠——畢竟還沒打起來，勝負難料，萬一你們打破了峰谷城，說不定還能找回成本也說不定嘛！可是關老太爺，這次就算你們打破了峰谷城，迎回了關大小姐，你們關家的威名勢力仍舊會一去不復返了。儘管這次的大軍是你花錢買來的，可打完仗後分戰利品時，永遠都是靠實力說話，你有多少實力？可以說你根本就彌補不了這次出兵的花費，甚至連彌補兩三成都危險！可你該贊助的軍費和傷亡人員撫恤金卻還是得一分錢不少地出，那時候關家人財兩空，大概在北明郡都只能算到最末一流了，關老太爺可願意看到那種結局么？」
關海法愈聽愈是心驚。金錢方面的困境他不是沒有想到過，可是愛女被擄，關家上下死傷慘重，出於面子考慮，糾集人馬復仇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即使家中有人不贊同這樣做，亦不會有人膽敢表達這種意見。然而身為家主，應該考慮的事情很多，而並非是報仇泄憤那麼簡單的事。如果真的以慘勝告終，關家雖勝尤敗，不過是換得往日被自家壓服的諸多鄰家騎到自己頭上去而已。念到此節，關海法的聲音逐漸柔和了下來：「城主大人有何賜教？」
「其實今晚之前我不太確定關老太爺是否是合適的人，但看來請你到這裡是對了。」徐膽爽朗地一笑：「關老太爺，我拿明郡的千里山河與你交換如何？」
關海法猛地一震，卻又不可置信地效笑了起來：「黃口小兒，口出大言！」
「我做得到。」徐膽認真地盯著關海法說：「回想一下你上次的失敗。」
關海**了一會，忽然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可笑，可笑！」
徐膽聳了聳肩，問：「有什麼好笑的呢？」
「為何需要深夜召我至此？如果有充足的實力，直接戰陣上見分曉不就好了嗎？」關海法依舊大笑不已：「外強中乾的小子，本大爺差點就給你矇騙過去了！不錯，今晚你還是很有誠意的，沒有動下手刺殺我的歪念，可那又怎樣？你給我關家帶來的恥辱，只有用血才清洗得掉！休要再胡言亂語了，關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