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番外 蝴蝶會4
【番外-蝴蝶會4】下頭有人存心拆大楚皇后的台
宣雲鎮的縣令名叫馬大山,大字不識幾個,更別提參加科舉,全靠朝中王大人舉薦,方才得了個官職。不過由於府里師爺心思細緻,有什麼事都能幫一把,沒出過大簍子,因此百姓倒是挺喜歡這位大老粗縣令。
在接駕前,師爺已經耳提面命了十幾次,見著段王要稱王爺,千萬不要學著小話本里寫的叫皇后,皇后那是皇上叫的,和咱沒關係。
馬車一路駛進縣衙,段白月將楚淵扶下來,順便掃了眼馬大山,心裡果然被震了一下——黑面龐銅鈴眼絡腮鬍子,宛若張三爺再世,名將之相啊這是。
馬大山聲如洪鐘:「下官參見皇上,王爺。」
楚淵耳朵嗡嗡響,為何幾年不見,此人嗓門又更大了些。
師爺原本還教了不少見著皇上后要說的話,馬大山先前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會記錯,此時一聽說不用背,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將眾人送到了住處后便躬身告辭,只盼著千萬莫要被傳喚。
縣衙的宅子自然不會有多好,不過比起客棧卻也乾淨整潔不少,甚至還有一壺不錯的茶。楚淵問:「當真不去將那位白少俠也叫過來?」
「不要。」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我是真心不想與風颯谷起衝突,可羽玦卻勢必要拿到穿魂香,兩方遲早要正面撞上,我們還是離他遠些才好。」
「那這回就不幫了?」楚淵問。
「見機行事吧。」段白月嘆氣,「交友不慎,又有個不靠譜的爹與弟弟,頭疼也沒用。」
楚淵納悶:「此事與瑤兒有什麼關係?」
「自然是有關係的。」段白月道,「他若肯乖乖娶了那風颯谷的小姐,如何會有這麼多事。」
看著他理直氣壯的表情,楚淵覺得自己或許應當再給段瑤找幾條寶貝胖蟲,畢竟有這麼一個哥哥,過得應當也不容易。
客棧里,白羽玦睡醒之後喝了半壺涼茶,方才打著呵欠來找段白月,卻被西南府的侍衛告知王爺在兩個時辰前,就已經同皇上出了門。
白羽玦驚道:「皇上來了?」
侍衛道:「是。」
白羽玦感慨:「狐媚禍國。」
侍衛:「……」
當然,皇上肯來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後山又多了一個。白羽玦問:「那皇上與王爺去了何處?」
侍衛答:「屬下不知。」
白羽玦解釋:「我並不會尋上門。」
侍衛堅持:「屬下當真不知。」
看著對方面無表情的臉,白羽玦只好退而求其次,叮囑了七八回要他轉告段白月,到了穿魂香競拍那一日,無論如何也要去雲霄樓,否則便是色令智昏,要不得。
晚些時候,侍衛前往縣衙,將這段話一五一十稟於段白月。
楚淵在屋裡聽到兩人對話,揚起嘴角繼續漫不經心翻書。段白月進來后道:「天已經黑了,出去吃點東西?」
「你這位朋友還挺有趣。」楚淵道,「弔兒郎當不拘小節,頗有幾分書里大漠遊俠意味。」
「多相處幾天,只怕你就不會再覺得他像大漠遊俠,而是想將此人發配到大漠。」段白月拉著他站起來,「到了真正要買香那一日,你我再去看也不遲,這兩天就當是躲清閑散心,可好?」
楚淵答應一聲,與他並肩往外走。夜色沉沉,街上的香料攤也撤了大半,不過依舊有不少客商,好不容易尋到一個人少些的小攤,也只剩下了最後兩碗素麵,一點油星都沒飄。
「方才還有個炸豆腐,你想不想吃?」段白月將筷子遞給他,「這一碗面清湯寡水的,別半夜又被餓醒。」
楚淵道:「加點辣。」
段白月笑著捏捏他的下巴,自己起身出了巷子。
炸豆腐的小攤生意挺紅火,段白月還在排隊,面前卻有人遞過來一包炸豆腐:「王爺想要?」
……
「怎麼,怕我下毒?」見他不說話,身後那人笑道,「這可是阿四剛買的。」
段白月轉身道:「喬谷主。」
對方是個約莫二十多雖的年輕人,皮膚白得幾乎透明,薄唇桃花眼,正是風颯谷的少谷主喬歸。
「王爺怎麼會來這小鎮子。」喬歸笑問。
段白月道:「湊熱鬧。」
「原來只是為了湊熱鬧。」喬歸看似很慶幸,「我還當是為了搶穿魂香。」
「喬谷主不必如此拐彎抹角。」段白月道,「想要寶貝不稀奇,按照江湖規矩去爭便是,爭不來就是命了,也怨不得旁人。」
「江湖規矩里,可沒有以權壓人這一條。」喬歸湊到他耳邊,低低道,「我不想與王爺起衝突,亦不想讓皇上不高興。」
段白月道:「只怕你已經讓他不高興了。」
喬歸皺眉:「王爺這是何意?」
段白月道:「你猜。」
喬歸遲疑著回首,就見在巷子口一串紅燈籠下,正抱臂站著一個白衣男子,嘴角像是揚著,氣場卻有些冷,引得周圍之人想看又不敢看,連說話聲音都不自覺壓低了幾分。
喬歸迅速站直。
段白月挑眉:「喬谷主的話說完了?」
喬歸咬牙:「我風颯谷可沒的罪過王爺。」
段白月笑道:「喬谷主多心了,方才我就說過,想要香便按江湖規矩辦,是谷主多疑猜忌,非要說什麼以權壓人,我可是站在這裡動也沒動一下。」
「好,就按江湖規矩。」喬歸點頭,帶著家丁拐進小路,向著另一方急匆匆走去。
段白月捧著豆腐走過去,道:「訛來的,不要銀子。」
楚淵扯住他的耳朵,將人拎到了無人處。
段白月一邊倒吸冷氣,一邊將紙包及時打開遞到他面前。
聞著還挺香。
楚淵拿竹籤扎了一個吃,順便審問:「方才是怎麼回事?」
「他是風颯谷的谷主喬歸。」段白月道,「先前瑤兒定下的娃娃親,便是他的妹妹,名叫喬心。」
「你與他關係很好?」楚淵餵給他一塊豆腐,「小心燙。」
「我與他算什麼關係好,見面都要繞著走。」段白月面不改色,「不過此人倒是的確喜歡往別人身上靠,或許是因為風颯谷的功夫以縮骨見長。」縮久了,自然就縮出了毛病,比如說站不直。
楚淵哭笑不得:「又胡言亂語。」
「我可沒騙你。」段白月拉著他的手坐在台階上,「之前還說要躲,現在既然躲不掉了,正好你我也光明正大參加一次蝴蝶會,看看那穿魂香到底是何物。」
「方才那個喬歸,看起來功夫不錯。」楚淵提醒,「白少俠未必能打得過他。」
「這是商會,不是武林大會,即便江湖中人,也要遵循價高者得。不過若是一方不守規矩,另一方也不必講道義。」段白月道,「實打實論功夫,羽玦或許比不過喬歸,可論起歪門邪道,還沒人是他的對手。」
楚淵皺眉:「若是會出亂子,可要吩咐官府加強戒備?」
「這倒不用。」段白月道,「羽玦與喬歸都算江湖正道,即便真要打,也會避開百姓,不會給此次蝴蝶會多添麻煩。」
楚淵點頭,將剩下的大半包豆腐都塞回給他:「走吧,回去。」
「不多逛一陣子?」段白月問。
「散心未必要在大街上,這裡人多來來往往,也不自在。」楚淵握住他的手,「回縣衙反而清靜。」
段白月點頭,回去的路上又買了一壺酒一包滷味,在縣衙後院的迴廊上聽風賞月,倒是的確比在外頭愜意。
酒很烈,楚淵靠在他肩頭,手中端著白瓷盞輕晃。
「在想什麼?」段白月問。
「想我們將來的日子。」楚淵道,「是不是也像此時一樣,什麼都不用做,就喝喝酒,說說話。」
「可惜小滿還沒長大。」段白月替他整了整頭髮,「否則真想現在就帶著你回西南。」
楚淵低低應了一聲,順勢將酒盞遞到他嘴邊。段白月仰頭一飲而盡,緊接著便有溫熱的唇瓣貼合上來。
人將醉未醉,月將隱未隱,連風裡都帶著香。纏綿一吻后,段白月將他抱到自己懷中,右手順勢下滑,挑開腰帶系扣。
知道皇上與王爺的喜好,四喜一早便將周圍的侍衛都打發到了別處,自己在門口候著,覺得心情頗好,甚至也開始不自覺地想,將來若是隨皇上一道回了西南府,會是何種情形。
這處小院極安靜,有心愛之人陪在身邊,也不覺得無趣——至少楚淵不覺得無趣。
面前一張破舊棋盤,段白月撐著腮幫子,睡眼迷濛,陪著楚淵一道研究數百年前古人留下的殘局,順便在心裡慶幸,虧得明日就是蝴蝶會,否則再讓自己看兩天這玩意,眼都會花。
楚淵拈起一枚棋子,道:「若是困了,就回去睡吧。」
段白月堅定道:「我不困。」
楚淵伸手,將他耷拉的眼皮硬撐開,好笑:「是嗎?」
段白月纏上去要親。
楚淵用一根手指將人推開:「你想學下棋嗎?」
段白月立刻清醒了大半,自然不想。
「那就老老實實坐著。」楚淵靠在他懷中,「不準亂動。」
段白月答應一聲,下巴抵在他肩頭打呵欠,不出半盞茶的工夫便睡著,整個人都壓過來。
「別鬧。」楚淵笑著撞撞他,兩人一起滾在軟榻上,將棋子嘩啦啦掃落大半。
四喜伸手,悄無聲息替兩人關上了門。而好不容易才尋上門的白羽玦,也被侍衛連哄帶騙從樹上架走,袖子刮破也沒人賠,很是凄楚。
皇上要去蝴蝶會,馬大山自是一早就準備好了雅間,正對著檯子,視野清楚又不容易被旁人覺察。雖說名香都是最後一個方才競拍,不過楚淵想看熱鬧,段白月便一早就帶著他過來,吃了一盤點心喝了兩壺茶,台上方才有人敲鑼。
雅間裡頭坐的都是貴賓,每一塊競拍的香料都會有樣品送上來,楚淵低頭聞了聞,道:「不好,有些沖。」
「你喜歡清雅的,這個自然不合適。」段白月道,「不過能在今日被擺上台的,都是稀罕物,樣樣都有人搶。」
「這個不錯。」楚淵放下第二塊香,「買了送給小瑾。」
段白月點頭,吩咐侍衛下去付銀子。越往後的香料便越值錢,楚淵先前沒參與過此類活動,覺得挺好玩,遇到好聞的香就買下來,要送這個送那個,最後連西南王府的殺豬佬也擁有了一盒胭脂香。
「好了,下一塊你可不準再搗亂了。」段白月在身後扶住他的肩膀。
「是穿魂香嗎?」楚淵問。
段白月點頭。
香料稀罕,送上來的樣品也極少,擺在紅色絲綢上,幾乎看都看不到,聞起來也沒什麼味道。
白羽玦坐在台下,右手暗中握著劍柄,雙眼死死盯著那塊香料,有段白月在,他不怕與對方拼銀子,大不了先借出來,將來慢慢還便是。卻怕喬歸會硬搶——事關重大,能不出事還是不出事為好。
台下鴉雀無聲,楚淵道:「看來想要這香的人還不少。」
「這你就錯了。」段白月道,「想要香的人不多,好奇的人才是不少。昨日你我上街逛時,幾乎人人都在說有江湖人士要搶穿魂香,消息既已經傳出去了,那普通的商人九成九都不會再插手,你只管打等著看羽玦與喬歸兩人爭便是。」
話音剛落,下頭便站起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瓜子殼,豪放道:「不管多少銀子,這香我要了!」
段白月:「……」
楚淵拍拍他的臉頰:「怎麼辦,下頭有人存心拆大楚皇后的台。」